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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选了堡中最好的玉箫向寒山兄赔罪。」
「这……我说过那玉箫早就断了,与你无关。」万没想到,自己早就忘却了的一件小事,对方却放在了心上。
「寒山兄若不肯收,小弟实在心中难安。」
这事情之间曲折实在太多,任逍遥执意认定东西是他摔坏的,倒也不好解释。练无伤既不想收,又不知该如何拒绝,就僵在了那里。
任逍遥又道:「说来惭愧,堡中上上下下竟无精通音律之人,这箫在库房放置已久,却是无用,如今送与解音之人,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向前一送,递在练无伤手中。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托可就显得小家气。何况在练无伤心中,一两银子和千两黄金,原也没什么区别。见那玉箫色泽均匀,质地温润,实是上品中的上品。拿起来试试音,声音更是清越动听。
「好箫。」
任逍遥微笑道:「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像寒山兄讨教一二,也来做个解音之人。」
练无伤一笑,将箫递给他:「这样拿住。」见任逍遥有些迟疑,想起自己才口对口吹过的,于是用袖口擦了擦。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逍遥面上一红,他想的却是另一层说不出口的意思。
正要将箫放入口中,远远只听有人叫道:「公子,公子!」小乙一边叫一边向这里跑来。
「什么事?」
「昆仑派的高手来给老爷贺寿了,赶了好几天的路,这时辰才到。大公子那里忙不过来,要你帮忙招呼。」
堡主的寿辰已近,许多远道的贺客都提前到来。任逍遥身为降龙堡的一员,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咱们去瞧瞧。寒山兄,告罪了。」带了小乙匆匆离去。
练无伤当然不会阻拦,低头看看手上的玉箫,又从怀里摸出那两截断箫,怔怔的出神。
「啪」的一声,一枚石子落入水面,拉回他的注意,只听一人冷笑道:「既然有了新的,旧的还留有何用?趁早扔了吧。」
醉花荫 上卷 第七章
章节字数:5977 更新时间:07…03…02 15:43
这声音……
练无伤蓦的转身,只见池塘边垂柳下不知何时站著一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赤红如血,正是凌烈。他慢慢走近,目光自始至终不离练无伤身上。
「凌烈……你怎会在这里?」
凌烈耸耸肩,冷笑:「怎么?只许你跟任家二公子在这里吟风弄月,卿卿我我,就不许别人到来了吗?」
「吟风弄月」到还没什么,这「卿卿我我」就著实刺耳了,练无伤脸上变色,叱道:「凌烈,你胡说什么!」
凌烈不理他,端详他手里的玉箫,啧啧赞叹:「好箫呀好箫,到底是中原第一大堡的东西,比我这穷小子几两银子买来的可要名贵多了。你还不把那烂东西扔了,还留著做什么,不嫌碍眼?」说著,伸出手去抢那两截断箫。
练无伤不知他要怎生处置,可不敢就这样交给他,手肘一转,箫交右手,空出一只手来去点他虎口。
凌烈见状,手掌上翻,变抓为削,切向练无伤手腕。
两人使的都是昊天门最基本的小擒拿手功夫,平日里拆招过招不知有几百次,往往一出手,便知对方下一步变化,这样打下去,自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这一番似曾相识的拆招,却好像旧事重演一般,把两人带回合乐融融的山中岁月,触动了心底某处的柔软,就连凌烈也如有所动,几招过去,再没办法出手。
他不想打,练无伤自然更不想打,退开一步,柔声道:「凌烈,我知道你对我有许多不满,这箫若是交到你手中,多半扔了,可是我实在舍不得。任公子送我的箫虽好,我却并不喜欢,收下它实在是盛情难却。这两截箫虽断了,我还是要把它们带在身边,因为那是你——凌烈送给我的。」因为这箫里有你的一分心意,所以我才如此珍视。
他的目光是那样明澈,那样动情,比这月色更温柔,更叫人沉醉,凌烈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半晌才问:「那你怎么认识了任逍遥?又为何会到降龙堡来?」这个问题一日不问明白,他心里一日不舒服。
「我们在道上偶然碰到,很……谈得来,所以他邀我来堡中小住几日。」任逍遥半路遇袭之事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对外张扬,而自己此来是为求抵御寒毒的火琉璃,寒毒之事他从未让凌烈知道,现在自然也不会说,只好胡乱搪塞。
自然,凌烈半点也不相信。在一起这些年,凌烈很清楚练无伤的性子,知他最爱清静,怎么可能主动和陌生人攀交?更别住进别人家中。
到底这些天他和那姓任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自己也不肯告知?凌烈只觉心里好像有条小蛇在啃噬,可他还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真的?那是为了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
他分明就不愿告诉自己!凌烈只觉一股火气上冲。再看练无伤,神色犹豫,言语吞吐,更不禁想到,他是不愿告诉自己,还是根本难以启齿呢?
忍不住冷笑:「没什么,不见得吧?我倒是很佩服你,短短几天就把降龙堡的少主给笼络住了,手段不减当年呀。」
这话说得著实阴毒,练无伤愕然:「凌烈,你胡说什么?」
「他家人还不知你的身份吧?多半不知道。练无伤大名这般响亮,他们若知道了,恐怕就不敢让你进门了。」
「凌烈,住口!」练无伤脸色苍白,胸膛不断的起伏,心中愤怒已极。
他越叫住口,凌烈就越是要说:「我就是讨厌你这副清高模样!才下山几天,你就勾引上了别人,你就是没男人不行……」
一道银光打断了凌烈的话,却是练无伤以箫代剑攻了过来。他一招占得先机,手中玉箫更是不停,横点竖戳,犹如满天繁星一般,使得正是「扫叶剑法」。
这套剑法凌烈也学过,可他一无兵器在手,二来练无伤出手实在太快,他才想到这是哪一招,那玉箫便已然攻到面前了。忽然右腿一痛,被玉箫戳中了「环跳穴」,不由跪倒在地。
「要杀便杀!」看著抵在颈上的玉箫,凌烈心里越发恼怒,「你用他送的东西来对付我,嘿嘿,你们两人倒真是一条心呢!」
练无伤暗暗深吸了口气,才道:「凌烈,我知道你对我以前的事很不以为然,我不怪你,因为这本就有违伦常,为世俗所不容……」心下黯然,只是我当时早已意乱情迷,顾不得这些了,这……就是所谓「孽」吧。
凌烈冷哼一声,干脆偏过头去。
定定神,练无伤接著道:「你不肯谅解,也在情理之中。你有怨气,尽可冲著我来,反正……我早已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可任公子乃是一位至诚君子,待我如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绝没有你想的任何龌龊之事,你万万不可胡乱编排,毁人令誉,否则我决不饶你!」
凌烈冷冷看他一眼:「说完了?」
练无伤点点头,解开他的穴道,让他站起来,又道:「可能我的话,你已听不进去了,但有件事我还是要说。那位表小姐是任公子的未婚妻子,你最好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这样对你不好。」定了亲在名义上就已是夫妻,或许任逍遥不在意,可降龙堡的余人却不见得都如他这般想,凌烈只是寄人篱下,凡事还是谨慎一些好。
——虽然恼恨凌烈出言不逊,练无伤却还是无法不关心他。
凌烈漠然道:「这么说,你打我,教训我,警告我不要接近长孙茜,都是为维护那位任公子的清名了?」他忽然笑了:「你放心,我在这里对天发誓,我,凌烈,一定要把长孙茜弄到手,就算历尽千难万险,我也一定要把她弄到手!」一甩手,扬长而去。
「凌烈!」练无伤还想叫住他,可心头的那种无力感却告诉他,凌烈恨他,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亲手养大的孩子最终却要恨自己,多讽刺!老天,你就这样来惩罚我的吗?
抬起头,那天幕却依然是黑沉沉的,一语不发。在降龙堡的第一个夜晚,是一个无眠之夜。想到凌烈那倔强的面孔、不屑的表情、还有比刀剑还要伤人的言语,练无伤的一颗心好像被人揪紧了,狠狠的撕扯著。
倘若换了别人这样对他,他顶多置之一笑。毕竟十几年前离开昊天门的那段日子,这样的话听多了,这样的眼神看多了,多到百毒不侵。
若是五年前的凌烈这样对他,他也不会难过。因为那时的凌烈之于他,不过是「故人之子」罢了。
可五年的相处,在练无伤简单的世界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凌烈。这种相处的情谊,奇异的渗入骨髓里,割舍不下。
然而,凌烈却不知道。或许知道了,更要用言语来刺伤他……
辗转反侧,到天将亮的时候,练无伤才浅眠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兴冲冲敲门的小乙吵醒了。
「寒山公子,药房已经布置好了,我家公子请你去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咦?你的脸色很差,昨晚没睡好么?是不是床铺不合适?还是被子太薄了?咱们这降龙堡四面是山,气候稍微寒了一些,很多人刚住进来都有些不习惯……」
练无伤暗暗叹气,一晚没睡好,现在头更疼了。
一个馒头飞过来,正堵在小乙喋喋不休的嘴上;任逍遥端著一盘食物跨进门。「小乙哥,你知道为什么人有两只眼睛,两个耳朵,却只有一张嘴吗?」
小乙摇头。
「那是要你多看多听,少说废话。」
练无伤忍不住笑了,起身相迎:「怎么好意思你亲自送饭来?」
「那也没什么,昨晚将寒山兄一个人丢下,小弟特来赔罪的。」偷眼端详,只觉得他今天格外憔悴,是为了自己吗?自觉不太可能,却找不出其他答案。
用过早饭,三人一起去药房,远远的只见芍药架下站著一男一女。练无伤一阵眩晕,道:「咱们改道吧。」
任逍遥也觉见了面尴尬,点点头。
才走出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叫道:「任世兄,留步。」凌烈竟拉著长孙茜过来了。
小乙轻声道:「我还没见过这样不知羞耻的……哎哟。」却是任逍遥一撤肘,打在他胸口,警告他不许胡乱说话。
「任世兄。」
「凌公子。」
长孙茜红了脸,轻轻挣开凌烈的手,低声道:「表哥。」
凌烈也不理她,目光停在练无伤身上:「这位是……」
「哦,这位是寒山兄,在下的朋友。」见练无伤脸色苍白,任逍遥连忙答话。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凌烈和练无伤之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哎,或许是他多心了,他们明明不认识。
「姓『寒』名『山』?怎么听著像是化名?兄台,你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所以不敢吐露真名?」
练无伤心里一颤,凌烈呀,你何时才能学会隐忍宽容?何时才能真正长大?
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很明白,任逍遥不知这少年为何要出口伤人,但他绝不允许有人当众欺侮他的朋友!「凌公子,你是降龙堡的贵客,这位寒山兄也是我的客人。降龙堡一向尊重客人,也请客人自重。」这已是他平生最不客气的话。
这位总是面带笑容的任公子拉下脸来倒真是不怒自威。凌烈眯起了眼睛:「看来,世兄和这位寒山公子交情匪浅呀。」
凌烈还是带著笑,可练无伤却知道他在生气。意气用事的凌烈,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哎,自己来这里,看来是来错了。
「凌公子叫住我们,不知有何见教?」任逍遥直觉的不喜欢这少年,他很少凭直觉去判断人物,这一回显然破例了。也许是因为这少年太锋利,太霸气,太自我。而更深层次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对他朋友的敌意太明显……
「也没什么。只是听说任世兄剑法超群,所以想向世兄讨教几招。」
「凌烈!」第一个叫出来的是长孙茜,她看看凌烈,又看看任逍遥,花容失色,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任逍遥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爱上凌烈,只怕她今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他却没有看到,脸色惨变的又何只她一人!
凌烈,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再闹了!心里又急又气,可是练无伤却什么也不能说,说了,凌烈只会闹得更厉害。
好在不省事的只有凌烈一个,任逍遥淡淡的道:「改日吧。在下和寒山兄还有事要办,改日定当候教。」
拱了拱手,回身要走,却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一人笑道:「看剑!」剑光一闪,直刺任逍遥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