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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青年和他的党徒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整个屠杀的完成不过半盏茶功夫,快到宾客们根本没有回过神来,整个喜堂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而站在对面的青年,吉服被鲜血沾染的更加鲜艳,宛如十八层地狱里来的复仇使者!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赵大年的梦中总是一片血红,血红中飘著一双比冰还冷的眸子!
经此一役,青年名声大噪,无人不晓。
经此一役,昊天门声威重震,雄风再起。
径此一役,江湖上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不少人心里明白,在侠义之风无存的现今,有些人甚至连伪侠义的外衣也不愿披上,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掠夺!
现在,这掠夺的魔爪竟伸到了他飞鱼帮的头上!
「赵大年,你想好了没有?」一声清叱从门外传来,也不十分响亮,却让厅里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赵大年手一抖,手上的素笺飘落于地。
「什么人躲在外面鬼鬼祟祟?」林通怒喝一声,向门外扑去!
两扇大门毫无预警的开了,其中一扇,正撞在林通胸口,将他打落在地。
飞鱼帮众人无不变色──以林通的武功应变,竟然躲闪不开!
「我既没『鬼鬼祟祟』,也没『躲』,我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说话间,一个紫衣少年缓步而入,眼含轻蔑的在众人脸上一扫,停在了赵大年身上,「赵大年,我家门主的建议你考虑的怎样?我劝你最好痛快的答应了,门主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拖拖拉拉。」
林通忍痛爬起,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帮主这样无礼?那十八处码头是兄弟们用血汗打下来的,怎能说给就给?少做清秋大梦了!」
「兄弟,小心说话,不要卤莽!」赵大年不见凌烈前来,先松了口气。但也知道这少年既然孤身而至,必有惊人艺业。
紫衣少年看著林通:「你是副帮主林通对不对?有个外号叫『烈火狮子』,因为你脾气很坏。刚才被打倒在地上,你一定很不服气吧?很好,现在咱们不妨打一场,看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林通早有此意,抽出鬼头刀,举刀便砍!
少年不避不闪,两手一夹,正夹上刀锋。只听一声脆响,鬼头刀竟被夹成两段!
众人都大吃一惊,光凭这份手劲,飞鱼帮上下无人能抗!
林通咬咬牙,扔了鬼头刀,合身扑上。
少年笑道:「来得好。」仿佛只挥了挥手,林通暴风骤雨般的招式便消散无踪。
眼见林通脸上的汗珠涔涔落下,赵大年情知不好,叫道:「兄弟,退下!」他却不知,此时的林通早以被缠住,脱身不得。
几名飞鱼帮的弟子见状欲来帮忙,还未进身,便被少年身上发出的罡气震飞出去。
赵大年越看越心惊,这少年明明可以轻易制服林通,却不肯出手,分明是要将林通累得脱力而死!
好歹毒的心肠!
他顾惜兄弟,再也按捺不住,抖声道:「码头给你便是,快放了我兄弟!」
少年一笑收手:「早说不就好了。」
这一停手,林通当即倒地,面如金纸,昏死过去。
「明天一早,自有人来办理交接事宜,姓赵的,你可不要食言而肥,不然,小心你飞鱼帮鸡犬不留!」少年一掌挥出,击在厅中摆放的硕大金鼎香炉上,那香炉顿时四分五裂!
就在一片抽气声中,少年扬长而去。
这一次著实干得漂亮,没费一兵一卒,十八座码头到手。以此为跳板,江北的武林也早晚是昊天门的囊中物。
离统一天下更近了一步,门主想必会十分开心、嘉许自己吧。在赶回昊天门的路上,少年快活地想。在废墟上重建起来的昊天门保持了原有的格局,只是规模更大,楼宇更高,厅堂更气派,亭台更精致。
还有一点与原来不同的是:从前的昊天门广迎天下英雄,从慕名造访到穷途投奔,甚至躲祸避仇,都是来者不拒,大门敞开终日不闭。而今大门虽然开著,可再无一人敢贸然进入;三里以内,路人纷纷绕道。
「我回来了。」少年一脚踏进那大得有些慑人的正厅,却没看到他希望见到的那人,热切的脸庞顿时暗淡下来。
「紫宸,你回来了。」偏座上的蓝衫人起身相迎。
「蓝电,主人呢?我有事禀报。」明明是在对蓝衫人说话,可紫宸的目光却在四处张望。
「主人不在这里。你收服『飞鱼帮』的事,主人已经知道。主人说你做得很好,他一定会有赏赐,让你先下去休息。」
紫宸听著,脸色连变了几变,忽然咬牙道:「他又去那里了是不是?」顿了顿脚,转身欲走。
一道蓝影挡在了他身前,蓝电森然道:「你要去哪儿?『那里』是门中禁地,没有主人的首肯,谁也不能进。你入门的时间也不算短,还不知道规矩吗?」
他每说一句,紫宸脸色就难看一分,衣袖里面拳头握得紧紧地,喝道:「让开!」
蓝电愕然:「你还要去?」
紫宸冷冷地道:「你不是让我下去休息吗?我这就去!」
气冲冲往外走,不防和迎面进来的一人撞个正著,那人「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哪个不要命的瞎了眼睛?」紫宸正在气头上,破口便骂。待看清了来人,却不由叫了出来:「是玄光!你受伤了?」
被撞那人一身玄衣,看来是撞得不轻,他脸色惨白,嘴唇痛得直哆嗦,一只手按在左胸上,那鲜血就顺著指缝流下。
紫宸赶忙将他扶起,皱眉道:「伤得不轻,怎么不叫下人扶著?」
「那多难看。」
紫宸一撇嘴:「死要面子。」
蓝电也迎了出来,将他扶到椅上坐下,一面为他处理伤口,一面问询道:「怎会这样?」
名叫玄光的男子狠狠地道:「还不是那什么『青白双剑』!任务砸了!」
蓝电和紫宸都是一惊,齐声道:「怎么说?」
「我奉命去向威远镖局要南安的地盘,哪知道易承天那老儿食古不化,我没办法,只好杀了他的儿子媳妇来要挟。我要杀他孙子的时候,那阴魂不散的『青白双剑』就来了,我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你就跟丧家之犬似的逃回来了?」紫宸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蓝电却皱眉道:「主人不是交待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妄开杀戒。」
玄光苦著脸:「那老儿顽固的很,不给他点厉害不成。」
紫宸插口道:「什么『不要妄开杀戒』,死在主人手下的还少吗?他哪有什么慈悲心肠!依我看,又是为了『那里的那位』。」
蓝电喝道:「紫宸,你小命不要了?」无论是主人也好,「那里的那位」也好,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谈论的。
「好,不说了。」紫宸将话题一转,「那『青白双剑』不知什么来路,好像跟咱们较上劲了。」
说到这「青白双剑」,昊天门上下无不恨得咬牙切齿。两人武功奇高,却专门喜欢跟昊天门作对,为此,凌烈不止一次要铲除此他们。可这两人却像在玩捉迷藏一般,凌烈一来,他们就走,从不正面冲突,让人头痛不已。
说是「青白双剑」,其实昊天门对这两人的武功来历身份一概不知,甚至因他们总是蒙面出现,连相貌都不曾见过。只为他们总是一人著青,一人著白,又都使剑,为了方便提及,才以「青白双剑」呼之。
「早晚有一天落在我手里,要他们好看!」玄光恶狠狠一跺脚,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省省吧。」紫宸眼珠一转,起身就走。
「你又去哪里?」
「发生这等大事,怎能不让主人知道?」话未说完,人已去的远了。
蓝电跺脚道:「回来!」「宁心阁」是昊天门中唯一的禁地,除了门主凌烈,谁也不敢接近,因为……擅入者死!没人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只有门中地位极高的三位堂主才隐隐约约猜到这里藏著个人,一个对门主很重要的人,他们总是暗中称这人「那里的那位」。
如果昊天门的老人还在,就会知道,「宁心阁」本是昊天门弃徒练无伤的旧居,自他被逐,这里就一直空著。
打开深闭的院门,暗香扑面而来。院子里种满了花,春生桃李,夏展风荷,秋迎桂子,冬沁梅香,四季不断。最多最美的,还是那三月梨花如雪。
凌烈深深吸了口气,悄声步上阁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前软榻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窗是开著的,凉风轻拂,勾弄著他额前的发丝,为那清瘦而苍白的脸孔平增几分风致。一片桂花随风飞来,印上他的眉心。似乎有些知觉,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凌烈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拂落。
这一刻,他不再是叱吒风云的霸主,不再是铁血无情的煞神,只是一个温柔已极,体贴已极的情人。
垂下头,正对上那人张开的眼,凌烈有些懊恼:
「还是弄醒你了,无伤。」
琥珀色的眼眸由迷朦渐渐转为清澈,当它映上凌烈的影子时,却只剩下了一片漠然,然后又重新隐藏在那两扇羽睫之下。
堂堂的昊天门主、武林中风头最健的青年霸主,竟被他视若无睹。
若是换了旁人,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丢的,谁都知道在凌烈心中绝没有「宽容」二字,可是面对眼前这人,他的「狠」和「绝」却都不见了。
俊脸闪过一丝痛楚,凌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我却忍不住想见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见了你才会安心。」
软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凌烈就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自说自话,凌烈涩然一笑。一年多来,他已然习惯了这种情况。虽然每天都期盼著有转机出现,可心里却知道这希望是何等渺茫。无伤的倔强,他又一次的领教了!
尽管如此,还是不愿离开,寻著榻沿坐下:「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这么看著你,看看就好。」最后一句,柔得融在了风里。
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几千年来就已如此。
时间似乎凝结住了,偶尔一阵风吹过,有淡淡花香。
凌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那一树梨花,还有花下吹箫的那人。
窗外也有梨树,明春必是繁花如锦,却也不再是那年的花了。
人呢?人还依旧,只是两样心境。
望著眼前苍白清瘦的身影,凌烈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初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还记得擒住莫无邪的那天,无伤心碎欲绝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上也觉得像被插了一刀。
可他真是不得已!他在无伤的粥里下了「诡惑」,这种药无色无味,却能通过口唇相接渡给别人,中者内功尽失,形同废人──所以才能将莫无邪一举成擒。
当初决定用无伤做诱饵的时候,他也很矛盾。莫无邪武功极高,想生擒谈何容易?一旦失手,计划败露,那就是满盘皆输!那种情况下,只有委屈无伤了。
也曾想过,无伤知道真相会生气,可无伤的心那么软,又那么疼他,只要他小心地赔不是,刻意地温柔,不出一个月,最多三个月,无伤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那时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可现在已经一年了,他天天来,无伤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若不是他一直不敢把「诡惑」的毒解开,无伤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
记得剿灭凤凰山庄的那一晚,他对无伤说了很多理由:
「他们害得你我这样惨,此仇怎能不报?」
「遁迹山野并不能躲开一切,姓聂的处心积虑算计咱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挖地三尺也会把咱们找出来!」
「只有他死了,咱们才有安生日子过!」
他说得口干舌燥,无伤只是一言不发,害他越说心里越没底。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无伤只是抬起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我会生气?」
他傻傻的点头,又赶忙解释:「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决不会让那厮得逞,所以……」
「所以身体不会受伤,可这里也不会吗?」无伤指指自己的心,惨然一笑,「凌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棋子、挡箭牌,还是非得到手不可的玩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永远不会受伤吗?」
他惊呆了。他怎么可能把无伤当作什么棋子玩具?无伤是他的宝,他爱还来不及呢。「无伤,你别胡思乱想,你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