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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夺宝奇兵 第一章
一间茶馆,两张长凳,四五只大茶壶,七八个三教九流,长袍短褂客,正聚在一处听一个光头男子说话。那光头男子脸上油光可鉴,头上生着几个癞疮疤,模样甚是猥琐。他提起一只茶壶,望空中一扔,茶壶倒转过来,壶嘴向下,茶水直流下去,那人把嘴张开,迎着茶壶,把茶水接进嘴里,茶壶落下,他用手接住,再看时,竟没一滴茶水流在脸上。
众人齐声叫好。有的问:“癞头三今天有什么好段子?”
那癞头三把茶壶猛地往桌上一拍,一条腿劈在桌上,一拍手道:“今天讲的是韩青天独挑黑风寨,史镖头义释黄钟犺。话说环威镖局接到一笔生意,要押送一万两银子路过黑风寨。黑风寨老大黄钟犺不知厉害,放出话来,要韩青天留下四成买路钱。想韩青天出道以来,纵横西北,几无抗手,环威镖局几曾给人出过买路钱。当下惹恼了环威镖局二当家史昆龙史镖头。史镖头赶在趟子手之前到了黑风寨,跟黄钟犺大杀一阵,他虽只有一人,却打得黑风寨满寨不是对手,黄钟犺眼见败局已定,使出卑鄙手段,用阴招射中史镖头一箭,因箭上有毒,史镖头虽然力战,仍被擒住。
那厢黑风寨大摆庆功宴席,把相邻州县的强盗,恶魔全招引到黑风寨中,还把史镖头吊在树上耀武扬威。这厢早激怒了韩青天,镖师们都道:‘咱们点起兵马,前去剿灭黑风寨。’韩青天冷笑一声,道:‘灭一个区区黑风寨,哪里用得着弟兄们出手,韩某一个人,去踏平黑风寨,救回史镖头!’众镖师听韩青天豪气干云,都齐声叫好,偏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韩青天的本事,又说:‘黑风寨现下聚集了不知多少邪魔外道,黄钟犺之所以大摆宴席,第一个目的便是召集帮手,来对付咱们镖局。咱们还是谨慎为妙。’”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有的道:“好一个谨慎为妙,想来他定是没见过韩青天的大神通。”又有的道:“这小子忒不懂事,敢在韩青天面前说这等话!”忽有一个声音道:“那小孩子说得很对啊,连这都瞧不出来的人,除了匹夫之勇,还有什么?”众人目光齐齐射到这人身上,好似遇到最奇怪的事情一般,只见这人身上穿一袭白色长袍,腰束一条白玉带,头顶玉冠,脚踏白靴,竟是纤尘不染。当下有人道:“这位老弟面生得很,应是初来西京罢。”白袍客冷笑一声,道:“那有如何?”那人道:“你是没听过韩青天的事迹,凡在西京住过一年以上的,没有不对他老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众人齐声称是。
白袍客笑道:“他能做什么事,敢有青天的称号,这不是不把朝廷官府放在眼里吗?”癞头三笑道:“你说这话可外行了。韩青天和郝知府的交情,连亲兄弟也比不过,再加上环威镖局二当家史昆龙史镖头更是郝知府的内弟,他二人还都是海光寺俗家弟子,因此官府和环威镖局,几乎便是一家人。”
这时又有
人道:“癞头三,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快讲快讲,听完我还要拉屎去呢!”
癞头三继续说道:“韩青天将要出门,却听一个声音道:‘且慢!’,韩青天立时端住马步,一个回马枪,回转头去。你们道是谁的话能让韩青天这般听话?”
众人都奇道:“是谁呀,谁的话有这么大能耐?”
癞头三一拍桌子道:“除了韩夫人,谁还有这般本事呢?”
众人恍然大悟,都道:“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连韩青天也不例外。韩夫人怎么说?”
癞头三道:“韩夫人道:‘夫君,你拿上你的兵器罢。’”
众人道:“原来韩青天忘了拿兵器,看韩夫人这般细心,他们夫妻一定恩爱甚笃了。”
癞头三道:“那还用说!韩青天听了,伸手在韩夫人头上一抚摸,说道:‘收拾区区几个幺麽小丑,还用得着兵器?没的脏了我的剑!’原来韩青天自信赤手空拳便能挑了黑风寨。”
众人都道:“好英雄,好气概!”却听一声讥笑,有人道:“好狗熊,好乞丐!”众人循声怒视过去,见说话的还是那个白袍男子,有几个人忍不住,便要动手教训这个狂徒。几个老人怕出事,忙要出手阻止,却见这几人还未动手,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人脸上一个鲜红的手印,其中还有殷红的一个血点。
只见那白袍客端然坐着,翘着二郎腿,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扬起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指环,上面一根极细的钢针,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绿光,显是喂有剧毒。
众人忙又看那几个倒在地上之人,只见他们口吐鲜血,一摸之下,早断了气。有人惶恐大叫道:“杀人啦!出人命啦!”众人什么都顾不得,四散而逃。
癞头三夹在人群中,逃到街角,蓦地见一顶大轿迎面而来,一时停不下来,撞在一个轿夫身上。那轿夫恰认识癞头三,怒道:“癞头三,知道上面坐着的是谁吗?”
癞头三一阵惊恐,抬头一看,却见一名美妇下了轿子,柔声道:“什么事,没撞到你罢。”
癞头三两眼放光,好似遇到救星一般,这美妇不是别人,正是西京第一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韩夫人。
癞头三颤声道:“夫人,不好了,那边有一个穿白袍的男子出言不逊,说韩青天是狗熊,乞丐。”韩夫人微微一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呢?”
癞头三道:“小的们正在讲韩青天的英雄事迹,这白袍客想是外地来的,不知道韩青天,不信我们说的,在那儿冷嘲热讽。”
韩夫人笑道:“都是你们吹得他太过了,让外面人听了笑话。”
癞头三见韩夫人宽宏大量,竟是丝毫不以为意,便道:“我们嫌他胡说八道冒犯了韩青天,便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他仗着人多多武功高强杀了不少人。”
韩夫人眉头一皱,粉面含威,指着癞头三对一个轿夫道:“你带着他到镖局一趟,把史大哥找来。”那轿夫领命,带癞头三去找史昆龙。韩夫人却独自往出事的茶馆走去。
癞头三常到镖局里送菜,因此识得其中不少人,闲暇时更能打听到不少轶闻趣事,搬到茶馆里讲,人人爱听,他也因此出了点小名。没想到好景不长,这下又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万一被牵连上,可是杀头的大罪。想到这里,不由得战战兢兢。
那轿夫把他领进环威镖局,只见史昆龙光着膀子在院子里,蹲着马步,双手各托起一块巨石,看那样子,总有千斤之重,癞头三看史昆龙两条胳膊上肌肉虬结,青筋暴露,心道:“我的妈呀,比我的大腿都粗。”
还未走到史昆龙面前,却见他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中精光大射,喝道:“他是谁?”却是在问癞头三的来历了。
他这一声喝问宛若半空中打下一个霹雳般,吓得癞头三脚下一软,险些便要坐倒。还好那轿夫见势不妙,忙搀住了他,说道:“回史镖头,这人叫浑名叫作癞头三,是常年到镖局送菜的。今天他遇上有人对咱们镖局不敬,恰又被韩夫人看到,韩夫人叫我来请史镖头。”
史昆龙疾恶如仇,性如烈火,一听有人敢对镖局不敬,立时暴怒道:“谁敢对咱们不敬,他在哪,癞头三,你带我去。”
癞头三连声说好,却被史昆龙一把提起,狂奔出去。路上,癞头三一边猛喝劲风,一边跟史昆龙讲了白袍客的事。史昆龙听了,也深感奇怪。
到了出事的茶馆,却是空空如也。掌柜的和茶小二都呆呆地坐在长凳上,脸上是说不出的呆滞,眼神涣散,不知看些什么,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见了人也不动弹一下。
史昆龙在他们脸上拍了几下,道:“他们被下了毒手,性命虽然无碍,但从此成了废人了。”
史昆龙又叫道:“弟妹!弟妹!”轿夫和癞头三也叫道:“夫人!夫人!”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韩夫人的踪迹,史昆龙道:“坏了,敌人把她劫走了!”又朝那轿夫骂道:“你这个没脑子的,怎么能把夫人一个人丢在这儿呢?”轿夫道:“是夫人吩咐这么做的,况且她身边还有三个轿夫呢!”
史昆龙道:“放屁!夫人叫你去吃屎,你也去吃吗?”
那轿夫唯唯诺诺,吓得不敢动弹。
史昆龙道:“韩兄弟不在,咱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回来后,叫我如何见他,所以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韩夫人找出来!”
他心念一转,便径直去了衙门那里,把事情告诉知府郝思范,郝思范道:“这还了得!”当即下令:“搜查全城,封锁城门,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韩夫人找出来!”又道:“但对外只能说是走丢了犯人,免得惹人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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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夺宝奇兵 第二章
诸事吩咐下去,郝思范道:“昆龙,你有没有觉得西京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史昆龙见郝思范双眉紧锁,料必有大事发生,问道:“此话怎讲?”
郝思范道:“三天之内,一共发生了六起命案了。而且凶手都是身着白袍,武功又怪又强。”史昆龙道:“西京这个地方,还会招惹什么妖魔鬼怪吗?”
郝思范久久不说话,半晌方低声问道:“那东西还在罢!”史昆龙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郝思范注视他一阵,史昆龙道:“彼在命在,彼亡命亡。”郝思范道:“但愿天下无事。”
这时,忽听到外面大声叫嚷,郝,史二人先后出去,只见衙门中的老崔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郝思范问:“何事如此惊慌?”
老崔像是见了恐怖之极的场面,脸上不住颤动,颤声道:“不好了,不好了,西京大道上死了一批人!”
史昆龙道:“什么?西京大道?你何时见到的?”
老崔道:“两个时辰前。”
史昆龙暗叫不妙,对郝思范道:“不好,今天我刚送走一趟镖,不会是有人来劫镖罢?”于是匆匆跟着老崔赶到西京大道上。
西京大道是一条黄沙路,甚是宽阔,路边栽着两排白杨,此时正是中秋时光,北方树木落叶甚早,因此枝干上光秃秃的。这条大道直通西陲和中原腹地,是喀赤拉国与万安国交接的必经之路,也是环威镖局上路的第一站。
老崔指着远处一个土丘道:“便是那儿了。”忽又惊道:“怎么有人?”史昆龙举目望去,果然有一个人站在荒丘之上,露出一片背影来,显得甚是高大。
史昆龙心道:“这人说不定便是凶手。”当下提气狂奔过去,将要近身,抽出腰刀,刷的一刀劈了过去,那人背着身,忽然后脚飞起,史昆龙手腕刚好撞在他足尖上,心道:“好厉害的功夫,我命休矣。”却见那人就此罢手,道:“史大哥也来了?”
史昆龙当下便听出这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加好兄弟韩先易,又惊又喜,又想他背身便能轻易化解自己的攻势,还顺便一招之内认出自己是谁,佩服道:“韩兄弟功夫又精进了。”
韩镖头正是韩先易,约摸十年前,他看破风月儿女之事,念着与大环旧时盟誓,来到西京成家立业,勤练武功,开创镖局,至今已把环威镖局做成西北第一大字号,自己也成了西京四大护法之一,成了受人景仰的韩青天。
韩先易道:“史大哥能瞧得出凶手是谁么?”
史昆龙蹲下来,细细查看地上的尸首,心中奇怪,这些尸首身上都没有伤痕,连衣服都是完好无损,说道:“看不出来,他们都没受什么伤啊。”
韩先易撕开一名死者的上衣,指着胸口的一个红点,道:“下手之处只怕在这儿,我也不便打开尸体,我想请观文大师过来一看,他可是验尸的行家。”
史昆龙也觉事关重大,说道:“不错,贼人胆敢和咱们作对,待查出真凶,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又想:“韩夫人失踪之事还是先不要跟他说,免得他心中着急,乱了分寸。”
韩先易道:“最近好像有人专和咱们作对,咱们镖局已被劫了三趟镖了。所有护镖的弟兄,没一个活下来的。”
史昆龙道:“下一趟镖,由我亲自护送,看那个妖魔鬼怪敢来触我的霉头!”韩先易道:“对方能接连三次得手,一定是有备而来,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只是不知到底哪里行事不周,竟惹上这等厉害冤家。”
说话间,已有人把观文大师请来,观文大师俯身向死者一拜,念了一遍往生咒,低宣佛号,才开始检查尸体,看了半晌,也把上衣解开,盯着心口的小红点,脸上骤然变色,从怀中取出一柄自带的匕首,从那个小红点割开血肉,取出心脏来,给韩先易,史昆龙二人一看,只见心脏上插着一根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