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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先易冷笑道:“你记住又怎样!”说着将他三人暴打一顿,才带着何紫薇离开。韩先易渡入一道真气在何紫薇体内,何紫薇幽幽醒转,不由大声惊呼。
韩先易忙将适才之事跟她一说,何紫薇拍着胸口,连呼侥幸,又没口子向韩先易称谢。
韩先易见她是个直心肠的女子,便道:“姑娘你虽看上那个算命的先生,但这些游走江湖之人多半都是骗子,你可要小心了。”
何紫薇脸上一红,道了声好,便回家去了,韩先易自回客栈休息,顺路打听清楚薛府的所在。
原来薛敖爵封信阳侯,侯府便在王公大臣群居的北极大道,正是西城与北城交界之处,从天桥下去,转个弯便是北极大道了。那算命的便在北极大道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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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夺宝奇兵 第二十二章
韩先易第二天起个大早,便往北极大道走去,路过天桥,只见那算命先生竟然在地上铺了一张草席,席地而睡。其时秋凉正甚,早上露水极重,地上极凉,韩先易心道:“这人说自己会武功,多半也不假,每天这样露宿街头,常人的体质怎么忍受得住。”
忽然见那算命先生鱼跃而起,伸个懒腰,踏在湖畔,高歌道:“天何如是之苍苍兮,踱翠步而游于苍穹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采兰桂而涉于泉壤耶?
金乌璀璨兮,奋佳音而长歌耶?
皓月皎洁兮,乘玉虬而飞天耶?
后羿之箭不在,难射日以乘凉兮。
嫦娥之药犹存,欲羽化而避世耶?长安之云气未尽兮,天涯之吞吐芬芳耶?
草木之朝露晶莹兮,袖襟之泪渍犹存耶?
秋气高凉,彩衣尚薄兮。蓉桂竞芳,卿何避讳耶”
那算命先生长歌而哭,竟落下泪来,韩先易一句也听不懂,不知他所为何事,但见他神情悲切,凄然欲绝,忍不住要过去相劝。
这时从北极大道过来一大批车队,所有马车都甚是豪华,最前面一个车夫喊道:“公侯们到国安寺进香拜佛,大伙儿让一让!”是时朝廷大臣文功再大,也不能封侯,因此公侯多是统兵的大将,作风都甚豪迈。
韩先易被车队隔断,再也看不见那算命先生,见车队极长,想来公侯们都是举家出动了。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看到队尾,队尾的几辆马车却十分平常,前面的旗子上写着“定军侯苏”,隔着马车看到算命先生,只见他双手掩面,紧紧盯着车马,浑似痴了,韩先易心道:“这人多半是个疯子!我也不去管他了。只是薛将军也是侯爷,他既然上香去了,我何不在此等他回来。既然如此,我且去那算命的那地儿,算上一命。”
韩先易来到算命摊,那先生也正摆好摊子,韩先易手脚利落,帮他收拾起来。那先生道声谢,问道:“这位大哥是来算命的,还是买字画?”
韩先易问道:“先生会看面相吗?”那先生道:“略懂。”韩先易道:“那请先生帮我看看罢。”
那先生端详一阵,又抬起韩先易的手,看了半天,忽道:“依在下看来,阁下是习武之人,做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韩先易心中一奇,这算命的果然有些门道。又问:“先生还能看出些什么?”
那先生皱眉片刻,又道:“我猜阁下到京城,是躲避仇家来的。”韩先易更是惊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不知先生如何猜得出来?”那先生道:“这有何难?我看阁下是个逃难之人,也不买什么关子了,便实话跟你说罢。你这件衣服穿了很久没换了,但洗得挺干净,说明阁下不是个懒惰之人,既然并不懒惰,却几个月穿一件衣服,那一定是来不及买衣服,因此一定有急事在身。你是个习武之人,寻常事情一定不会让你这般惶急狼狈,那多半是仇人追杀,而且仇家武功高强,手段凶狠,让你没有喘息之机。你从西京来,这一路一定经历了不少生死危机罢。”
韩先易听到他连自己来自西京也猜出来了,惊得倒退一大步,拔出剑来,指着那先生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许多?”那算命先生临危不乱,笑道:“阁下的记名牌便挂在腰间,西京韩先易。任谁看见也知道这些啊。”韩先易看着记名牌,想起昨日在城门口掏出来之后没放进怀里,便顺手挂在腰上了,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忙向那算命先生赔礼道歉。
那算命先生道:“阁下多历变故,想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仍是这般谨慎,是身上带着什么宝物罢?”韩先易不由道:“先生真神人啊!”
那算命先生笑道:“在下奉劝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倘若阁下是为了什么宝物弄得被人追杀,何不弃之如敝屐,还自己一身自由呢?”
韩先易苦笑道:“我所守护的,恰恰不是钱财。”那算命先生笑道:“那是在下看错了,我也想以阁下仗义行侠的所为,也不会对钱财如此着迷。”韩先易奇问:“仗义行侠,从何说起?”那算命先生道:“昨日阁下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可能出现的危险,跟了那么长的路,最后将她救离魔爪,还不惜得罪了鼎鼎大名的荣大人,这番用心,小弟当真佩服!”
韩先易心道:“原来昨天的事,他全看见了,不对,这么说,他昨天也跟在我们后面。他无家可归,在此露宿,那么跟在我们身后,想来也是去保护何紫薇的,看来他也是个无名的侠士啊。”韩先易本来见了这算命先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凤苏和张连,只觉得美男子都是奸猾无赖之徒,对他没有一点亲近之感,这时才不由对他暗暗钦佩,便抱拳道:“先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比我更高明了一筹啊。”那先生哈哈一笑。韩先易心中一动,心想这先生见识极高,何不让他看看那张羊皮地图,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玄机。当下取出地图给那先生过目,道:“请先生看看这张羊皮纸有什么怪异之处?”
那算命先生拿起羊皮纸细细端详半天,道:“这是张地图,这幅地图错综复杂,所涉及的路线多在极北荒凉之地,又是别国境内,不知要指向什么地方,难道这便是阁下苦苦守护的物事?”
韩先易低声道:“不错,之前好多人都看过我的面相,都说什么有大富大贵之相,说我命中有贵人相助,故此把这般要紧物事交给我保管,但先生看我面相,却没这么说,只是说出了我久经沧桑,多历变故,那么请先生再看看,我面相还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那算命先生道:“阁下要是个信命之人,那么依古书上所说,你印堂发紫,天庭饱满,乃是大吉之相;若是个不信命的,那便是我说的,兄台饱经沧桑,前半生经过了太多的坎坷,你名字叫韩先易,应该是先易后难的取义,但前半辈子看来,先易两个字,只怕是全然错了,只是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安定一些。”
韩先易听他说得合情合理,便问:“那先生呢,先生是信命,还是不信命?”
韩先易问了这个问题后,方觉得自己问得太荒唐了,既然算命先生方才解释自己命相按的是不信命来说的,他自己又知识渊博,学问通达,怎么会信命?谁知那算命先生听了这话,癫狂一笑,蓦地凄然道:“我信!”
韩先易不期触动他心怀,回想早先他长歌当哭之事,正欲出言安慰,忽听天桥上下来一队人马,红衣红甲,为首的是一个手执钢鞭的威猛大将,他身旁的恰是昨天被自己暴打的张校尉。张校尉指着韩先易道:“那便是韩先易。就是他昨天打得我。”那大将道:“本将是荣大人麾下京城金吾卫副都统臧天威。大胆刁民,你敢殴打朝廷命官,待本将将你捉拿归案。”
正在此时,右手一条小巷中窜出一队白衣人,约有四五十名,头上都插着白羽,胸前写着一个血红的“禁”字,为首的一员将官手执长戟,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喝道:“韩先易,你在西京翻下滔天大罪,居然还敢来天子之城,本官是京城禁卫军统领卢亶道,奉海大人之命特来将你拿下。”
韩先易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北极大道马蹄哒哒,奔来几匹骏马,十几个白衣人骑马过来,为首的却是云龙派掌门人费不凡,费不凡傲然笑道:“韩镖头,咱们又见面了。”
三批人马将韩先易重重包围,韩先易心灰意懒,自知再怎么抵抗都是徒劳,便垂头道:“你们若是一伙儿的,便拿我回去罢,若不是一伙的,大家先商量商量。”他知道其他人多半不是费不凡的对手,便朝费不凡走去,把右手按在胸前,随时准备将羊皮纸撕毁。心道:“我奔波半年,九死一生,指望到了京城便完成了我的使命,谁知到头来还是白费功夫,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韩先易早不畏死,只是想起自己曾经立誓此生当以众生为任,竭尽所能避免乱世到来,可事到临头,在百善之都,仍是权贵横行,民生艰难,不禁有些失望不甘。
臧天霸最是凶悍,怒道:“姓韩的,先来跟老子了结了昨日之事。”说着便上前拽住韩先易衣袖,将他往自己一边拉。卢亶道冷笑道:“臧都统可是要私设刑堂吗?本官接到的是西京陆知府的缉拿令,到此拿人,还请臧兄顾全大体,守好本分才是。”说着也过去拉扯韩先易。韩先易却并不抵抗,费不凡向凌不寒使个眼色,飞天冷剑走下场中,登时激起一股杀气,人人心头泛起寒意。韩先易浩然长叹,喝道:“争什么争?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争的?”说着便举起增广剑,要往颈上抹去。“且慢!”猛听一声轻喝,一人道:“这位客官算过命,还没付银子呢罢,可不能死啊。”
韩先易听了,想起确实还没给他算命钱,自己赴死之身,可不能欠着帐去阎王殿,做鬼都理亏,便挣脱臧、卢二人,道:“待我先跟这位先生结账。”臧天霸怒道:“罗嗦什么!”便要上前阻止,云龙派钟不平心地良善,挡在臧天霸身前,道:“滚开一边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咱们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让他把人世的账都了结了,再和咱们理论。”言下之意,竟是希望韩先易自尽而死,免受折磨。
韩先易走到算命摊前,掏出一锭银子,道:“先生,全给你了,在下临死之前,也算积点功德罢。”
那算命先生却摆手道:“那可不行,咱们做生意的,要的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样罢,我找不开你的银子,你把身上看看有什么值个几钱银子的东西给我一件哎,这张年画看起来不错,我收下了。说着竟从韩先易怀中掏出那张羊皮纸,借着他身子遮挡,塞进自己怀里。卢亶道道:“完事了罢,完事了便跟本官走。”那算命先生又道:“且慢且慢,这张年画颇为值钱,我再找还你一卦罢,先生不是还要测字吗?来,你写一个字,我来测测。”
韩先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心中烦乱,顿时觉得这先生忒也多事,不厌其烦。因此不假思索,提笔在纸上写下一笔,其实他落笔之后,竟还是没想到要写什么字,忽然便心中一颤,好似这一生的往事,全落在这一笔上面了,泪水悄然落下,打湿白纸,那一笔横不横竖不竖,墨汁将宣纸荫了一大片。韩先易右手一阵颤抖,竟然拿不住笔,啪的一声,毛笔掉在桌上。自己看那纸上,墨汁荫出的痕迹便像一大片乌云,横在天空,遮天蔽日,须臾,竟化作笔势陡峭,犹如犬牙交错的四个大字,模糊在自己眼前,那是空难大师对自己预言的“大争之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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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书生意气 第一章
万安国疆域广阔,东南临海,西北邻国,中原腹地包着一片内海,呼为静海,海中孤悬一岛,名为雷音岛,武林第一大门派海光寺便在岛上。国内共分为四府九州三百余县,四府是京城府,西京府,南海府和西南府,位于国中四角。九州分别是庆州、陆州、琪州、幽州、朔州、凉州、淞州、冀州、中州。
这四府九州之中,以陆州最为偏蔽贫穷,盖因其背靠群山,土地贫瘠,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朝廷中曾流传着一个典故,某年一甲进士前十名,要任命为县官,当时只有九个县官空缺,皇上便把陆州知府调回京城,把陆州知府和其余九个知县供进士选择,结果虽然知府比知县官高一级,但谁也不愿选择陆州。因此皇上笑称陆州为“天弃之”,万安国人也多将陆州称作蛮荒之地。
陆州背后的大山唤作府川山,又叫作地尽头,意思是大地到此为止。因山中过于荒凉,人烟稀少,加上传闻广播,人们都说府川山里面住着一大群妖怪,专吃进山之人。其实,山中妖怪倒是没有,樵户却不少,山上木材极佳,因此樵户砍伐树木,定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