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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后宅再怎么威风,也要听男主人的话。
想到对自己尊重万分的李老爷,沈嬷嬷的眼中泄露出冷酷的笑意来。
到时候我倒要看一看,没了前院的庇护,这对母女还怎么威风得起来。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李婉云看着沈嬷嬷,唇边的笑容飞快地一闪而逝。
这样的教养嬷嬷,也难怪学士府最后落得了那样的下场。被砍头的被砍头被流放的被流放,十七年后居然只有那不受宠的庶子活着从边疆回来了。
其余的,早就没了。
如果不是这样,哪里轮得到自己和父母大哥来享用着当年学士府的荣耀。
让厨房重新上了饭菜,李婉云陪着李夫人吃了一顿饭,方才继续自己先前应该做的工作,召见下人们。
那一碗燕窝早就被悄无声息地忘到了脑后。
太阳升起来之后,李家的下人们都悄无声息地聚集到了院子里,等待着老爷与夫人的召见。
日头渐渐地升高,但是花厅里却一直没有人出现。
渐渐地就有人站不住了,他们左右摇晃着,看着周围的人的身影,暗自在心中嘀咕两句。
沈嬷嬷看着,脸上渐渐地出现得意神色来。
这样轻忽下人的主人,很难让奴仆们归心。
李夫人正在问这个问题,李婉云微微笑了笑,对李夫人说:“娘,放心吧。既然有人把脸伸出来准备让我打,我也不会吝啬的。”
李夫人轻叹着拍了拍她的手:“丫头,说到底一个月之前我们也不过是乡下种田的,如今有这样的日子,就该好好过才是。”
李婉云将头靠在李夫人的肩膀上,声音中再度浮现出淡淡的倦色:“我知道的,娘,只是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好好过日子,就可以按照心意好好过日子。娘,有些时候,是我自己不得不争。”
李夫人叹息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个女儿向来倔强,也不知道这性格是跟了谁。
等到太阳渐渐爬到中天,下人好些都已经受不住的时候,李家的几位主人终于姗姗来迟。
李老爷如今三十有二,尽管这些年以来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在地里刨食的。但是站在那里,依旧有一股书香气度,风度翩翩不像是个农夫。
如此一来,他身边的李夫人,就显得格外刺目起来。
李夫人看上去比李老爷老了不止十岁,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倒像母子。
李婉云的大哥李牧言今年十二岁,少年已经开始抽条,显得有些瘦削,整个人的气度却格外出色,不象是整日里在乡下过活的农家少年,更象是高门大户的好生养出来的子弟。
就凭这一点,他就比站在他边上的李婉云强出了不知道多少。
就算这一个月以来李婉云小心的养护着自己,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有些瘦,发质发黄,明摆着就是从小放养着长大的。
见到四位主人都来了,院子里渐渐大起来的议论声方才慢慢的停歇了下去。
李夫人坐在那里,看着黑压压的人头看想自己,心中微微地有些紧张。
想到这几天以来女儿给自己说的那些东西,她又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这院子里的大管事,都是哪几个?”等到下人们齐声问过了好,李夫人抬了抬手制止了下人们继续拜下去的动作,慢悠悠地问。
院子里的大管事立刻就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
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之后,李夫人点了点头,说:“这些日子以来,辛苦诸位了。有赏。”
说完,李夫人身后的大丫头红翡上前一步,几个红包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
几个管事的连忙接过来口中拜谢不辞。
照着花名册一一认识了人,李夫人勉力了几句话,就笑微微地说:“今天是我接管后宅正好一个月的日子,这一个月以来大家也都辛苦了。大家都有赏。”
说着,她身后的大丫鬟红棉就笑着说,让大家散了之后去管事那里领一个月的月钱。底下的众人尽管面上难掩喜色,却都很守规矩地并不曾出声。
落在李夫人眼中,让她心中越发笃定起来。
没有一处和女儿说的不一样。她的胆气也渐渐壮了起来,目光扫过站在那里的沈嬷嬷,李夫人和蔼可亲地笑:“原本还想着给大家办些席面让大家也乐呵乐呵,只是沈嬷嬷说若是不知道大家的身体状况就赐了席面实在是有害命的嫌疑,所以,这席面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沈嬷嬷的背心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的李老爷脸色一愣,抬头看向了李夫人,就听她说:“这些日子一直以来都是沈嬷嬷代管你们,日后,你们也要敬着沈嬷嬷才是。”
一片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李老爷转头看向女儿,发现她正拉着儿子窃窃私语,两个人聊得兴起,倒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沈嬷嬷提心吊胆着,却怎么都没有等到来自李夫人的发落,也没有等到李夫人向自己求救。
这位乡下来的夫人,尽管说话有些慢,有些紧张,却一点差错都不曾出。
沈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李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婉云似笑非笑地瞥了神色变幻不定的沈嬷嬷一眼。李牧言在一旁说:“这是父亲小时候的教养嬷嬷。”
“我知道。”李婉云说,“只是就算是再深厚的感情,也是经不起一再磋磨的。”
李牧言于是笑了笑。
李老爷在最后作为一家之主出面训了一句话,就让众人散了。
然后,他看向李夫人,问:“梅娘今儿的表现不错,可是有人在背后教导?”
李夫人脸上的笑容就羞涩了几分:“是丫头教了我好几天。我脑子笨,学了好几天才记住这么几句话。”
李老爷看着李婉云,温柔一笑,口中却道:“夫人做得非常好,就算是丫头用心在教,也要夫人你肯用心学才能学得好。”
李婉云看着站在门外的沈嬷嬷,唇边的笑意越发浓厚了几分。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是怏怏的提不起劲的模样。
李牧言在边上微微笑了笑,同样扫了一眼在外面正大光明窥视的沈嬷嬷。
李老爷和李夫人说完话,李牧言就告辞去了前院复习功课了。
李老爷也自有自己的事情去忙,剩下李婉云和李夫人在那里坐了片刻,李夫人忽地拍了拍胸:“丫头,今儿实在是,被吓到了。”
李婉云挤到她身边,抱着她的手臂,道:“娘做得很好,真的。就算是真的大家夫人过来,也不见得比娘做得更好的。”
李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歇一歇。”
李婉云微微一笑,看着门口的沈嬷嬷已经不见了。
再次见到沈嬷嬷的时候,李婉云可以感觉到,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那种不安与忿恨,消失无踪。
出现在李婉云面前的这个沈嬷嬷,再度变成了那个自信自大的管事嬷嬷。
李婉云就微微笑了起来。
没关系,只是秋后的蚂蚱了。
☆、第三章
李家在一个半月之前,都还是海边的农户。
但是,自从李家从那里离开之后,就成了当地的一个传奇。
从穷困潦倒的罪臣之后到生活富裕甚至手底下可以掌控一两个作坊,再到现在沉冤得雪一举成为京中的伯爵,这样的故事,足够在当地流传上几十年。
但是这对李婉云来说,不过是将记忆中的事情一一验证罢了。
也许顺带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一些。
她不明白作为李婉云的自己为什么死了之后会回到李婉云的小时候,正如她当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李婉变成李婉云一样。
只是这辈子,她早就决定,不想再忍了。
就算忍了一辈子,活得比那些欺她辱她的人更久,又如何?
这日子,终究是不顺意。
所以,面对李老爷叹息着询问为何要对沈嬷嬷不敬的时候,李婉云抬起眼,唇角微微的勾了勾:“爹,你的意思是,我要将这个奴婢的话当做金科玉律。就算是她让我去死,我也要听吗?”
李老爷看着自己倔强的女儿,眼角眉梢看过来的样子,心中轻叹。
这副模样,像极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嫡姐。
那个,以女子之身支撑起了整个家族,最后却被抛弃的嫡姐。
“她毕竟是学士府曾经的老人。”李老爷斟酌着说,“若是我们太过轻慢,外人只怕会有些想法。”
李牧言一直安静地坐在边上,听到这里微微笑了笑,温和平静地说:“爹,若是太过尊敬,外人也会有想法。”他看着李老爷,沉静自然:“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奴婢罢了。”
李老爷顿了一下,轻声一叹:“还是给她一点面子。如今,我们刚刚回京,如果闹出什么事,只怕陛下面子上不好看。”
李婉云垂着头,露出那种熟悉的怏怏之色:“爹你说得是。”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这个时侯。
那个时侯,自己还没没有来到这里,李家一家人竟然被沈嬷嬷这么一个奴婢拿捏得对她言听计从。
不过是怕在京中丢了脸面,让皇帝有了怒意而已。
李家倾覆的时候,李老爷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罢了。
因为李老爷的坚持,李婉云松了松手,又给了沈嬷嬷几日的功夫。
可惜,对方冥顽不灵,让李婉云也没了兴致。
她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过几日太后就会突发兴致要召见李夫人和自己。上辈子,李婉云一生的转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如果当日没有君前失仪……
现在的自己,确实还没有君前失仪。
一边让几个宫中出来的女侍给李夫人指导礼仪,李婉云一边想。所以,都还来得及。
李夫人学得很认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但是,她相信李婉云。
没过几天,果然太后的懿旨就到了。
沈嬷嬷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演变成不怀好意的狂喜。
李婉云看在眼中,微微勾了勾唇角。
莲心这一次终于能跟着李婉云出门去,不再是院子里的大丫鬟。
坐上车跟着李婉云出门的时候,她和驾车的小黄门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去。
太后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妇人,做太后之前,不过是先帝宫中不受宠的妃子。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最后胜出的是她的儿子。
只是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的太后比刚刚三十的李夫人看起来还要年轻。
见到李夫人,太后笑得很是和颜悦色:“快些起来,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李夫人和李婉云早已拜倒在地,她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李夫人感激地谢了,又被赐了座,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边上。
沈嬷嬷站在她身后,垂着头。
李婉云坐在李夫人下首,听着李夫人回答太后的问题。虽然有些慢,有些磕巴,但是李夫人言辞真挚也并没有一句虚言。李婉云因此心中很是愉悦。
她扫了一眼沈嬷嬷,后者的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
“这乡下的日子,确实难熬。”太后听李夫人说了一部分她在南方的日子,不免感叹,“你是个有福的,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夫人笑了笑,细纹纵横的脸上自然地流露出母性的光芒:“有牧言和婉云在,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要熬下去。她们俩都是好孩子。”
太后一笑,顺势就看向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李婉云:“这就是婉云吗?看着也是个文静的。”
李婉云上前,行礼,举手投足虽然有些生疏,却一点错都没有出。
太后越发满意起来,招手让她上前,笑着拉了她的手问:“你这孩子,这屈膝礼,是谁教你的?”
“是金嬷嬷。”李婉云回答,“金嬷嬷说我这么大的姑娘,应该有一个教养嬷嬷的。”
太后哈哈一笑:“说得不错,金嬷嬷就是你的教养嬷嬷?”
“不是的。”声音有些怯怯,又有些失落,再加上一点儿期待,李婉云表现出来的,十足的就是一个刚刚从乡下过来,还带着乡下特有的大胆,却又被京城的繁华惊到了的少女,“沈嬷嬷说出嫁前好好教上半年就好,所以……”
她怯怯地看了看沈嬷嬷一眼。
“金嬷嬷是管厨房的嬷嬷。”
太后的唇边笑容变淡了一些。
她拍着李婉云的手:“好孩子。女儿家的教养,可不是出嫁前教出来的。”
“如今你们也不熟悉,想要找些不错的教养嬷嬷也不容易。”太后很和蔼,说出的话让沈嬷嬷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我身边倒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