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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只是一个数字,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我的下属,这样被你浪费掉,你不心疼,我却心疼。”
“既然你不把人命看错人命,那就去矿山,好好体验一下生活再回来。”最后沈勋这样决定,“好好体验一下,你所不在乎的人命,到底对你来说意味什么。”
等到那人被送离开,沈勋才在心中轻叹,轻轻抚上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事实上,他不在乎那些下属或者其他,只是担心,李婉云如果真的在这场事故中有损伤,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后悔莫及。
况且,就算是后悔,只怕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秋日渐渐过去,天气转冷的时候,李婉云早就期盼的,海船的消息终于来了。
这一次果然是如同沈勋之前派人送过来的消息一样,海船在海中遇上了大风浪,十艘船只回来了三艘。还个个破旧不堪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没一样。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许多人家都大恸。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告别了家人的船工,更因为许多人在这次出海上寄托了太多东西。
那些倾尽了全家之财去博这一次的赌徒,输得面目全非,不知道多少人从此黯然告别自己的发财梦想,变得穷困起来。
李婉云知道这样的状况,其实还是皇后娘家派人进来诉苦求救的时候才知道的。皇后的娘家之前为了让皇后和皇帝修复关系,投了不少的本钱进去,如今他们的海船沉在了海底,自然是血本无归。
虽然这些高门大户也不至于将全副身家都压上去,但是日子没有之前过得舒坦是肯定的。皇后的娘家是为了皇后出头才闹到如今的状况,自然要进宫向皇后述说一二,让皇后知道自己的辛苦。
偏生他们忘了,这次出海,投入最多的不是别人,就是皇帝。
皇帝在知道海船出事,自己的那几条船都淹没之后,暗暗地在殿内吐了一口血。这次为了给自己的私库增加一点收入,他固执地投入了太多,甚至和好些大臣和世家都闹翻了,如今……
想到这里,皇帝又觉得一阵腥甜上涌,连忙强行忍了下去。他身边伺候着的太监看着皇帝发白的脸色,关切又担心地看着,连忙就要去叫太医。
皇帝伸手制止了他:“大伴,不能叫太医。虎视眈眈的人太多,若是叫了太医……”太监的眼中渐渐地就有了泪水:“陛下!”
皇帝脸色苍白地笑:“大伴不必难过,朕的身子自己知道,不过是一口血,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次的损失,尽数出自朕的私库,万幸没让国库有什么损失。若是国库银钱不足,那才是大事。”
太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附和着皇帝的意思说一声是。
京中因为这件事,很是人心惶惶了一阵。好一阵子,京中每天都有人出殡。虽说死在海上的人都是尸骨无存,好些人家还是会拿衣物假作了那人,做个衣冠冢来安慰自己。
这样的气氛中,新年慢慢地就到了。
只是毕竟气氛不好,就算过年,都过得不那么热闹起来。
李婉云在过年的时候是最忙的,皇帝和皇后免不了要宴请大臣和命妇,她要准备好足够的酒茶,要在合适的时候送上合适的东西。
一忙碌起来,很多事就被丢到了脑后,特别是那些因为过年而起的伤感。反倒是沈勋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一个人对着夜空喝了一夜的闷酒。到了天明的时候,脸色苍白地洗去了浑身的酒气,进宫去拜见皇帝。
一个人的院子,平日里不曾觉得,这种时候,就显得空荡荡起来。
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陪着啊……
沈勋在昏昏沉沉中,这样想。
那一刻,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做完,带了李婉云远远地离开,去那片新发现的大陆上。
也许到了那里,自己和李婉云才可以真正地放开这些事情,将日子过的快活一些。
而这个时侯,李婉云正猛然间抬起了头,看向遥远的北方。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此时,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时侯的李牧言,正在遭遇人生中最为尴尬的境地。
他正面对着陆芷的逼婚。
奇耻大辱,却不得不从,李牧言的一颗心,几乎要狠狠地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叫嚣立刻自尽以保持尊严,另一半却还在提醒自己,现在的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力。
活着,才能实现目标。
☆、第十章
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被逼婚的窘境的。没有一个男人不想着温香软玉在怀;红袖添香在侧。只是,这温香这红袖;得是自己选择的才行。
如果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不管怎么好;始终是显得不如意。
但是对李牧言来说;却更多了一分情绪在里面。
陆芷是毁了他所有计划的人;如果没有陆芷,现在李牧言也许已经带着父母妹妹在乡间逍遥自在了。这样的仇恨;却想要做世间最亲密的夫妻……李牧言觉得;这样的情绪;让他难以控制自己。
陆芷看着李牧言微微地笑:“不愿意?”
李牧言不说话,心中颇为艰难地抉择。陆芷终于大笑起来:“若你不愿;我也不勉强。”她的目光中满是冰冷,“不过,你也该想想,若是我放弃你,无权无势的你在这宁国,又要如何自处?还有,你的父母,又该如何米阿奴地这样的事实?”
李牧言抬头,狠狠地看向了陆芷。陆芷却只是微微地笑,并不再说什么。
李婉云在一段时间之后接到了宁国女帝大婚的消息,对象正是她的兄长李牧言。说着这种消息的小宫女兀自在喋喋不休,说着李牧言背叛了齐国,又说着李牧言该有多么出色,才被宁国女帝选为夫君。
李婉云听着这样的话,心中莫名地就烦闷起来。
“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她忽然说,“就算考了探花,却被发配到南疆又被丢到边城,就说明了他在官场上不会做人,这种时候都没有人愿意过来帮他说几句好话。这样的人,能够有多出色。”
小宫女惊讶地看了一眼李婉云,最后嘟着嘴道:“李司酝觉得李探花不好,但是很多人都觉得,李探花必定是绝顶的美男子,才会让女帝宁愿为世人所指责,也要和他成婚呢。”
李婉云心中闷闷地看着小宫女:“哦?”小宫女被李婉云这样一问,似乎就来了劲,摇着手指道:“李司酝也知道的,那位宁国的女帝,是杀了自己的亲友家人才登上帝位的,这种时候,就该拉拢大臣才对,拉拢大臣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大臣们结为姻亲。虽然是女帝不好三夫四侍……”
李婉云忽地就笑了起来。
“你也知道女帝不好三夫四侍?这样一来,不管她和谁家子侄成婚,都免不了要得罪另一批人,说不定还会被成婚之人暗坏心思想得到更多。”李婉云唇边的笑意及淡,“你也知道,女帝可是将自己所有适龄的兄弟和子侄全部杀光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这个帝位……”
小宫女惊讶地张大了嘴,“可是……”可是了半天,她也没能说出什么来,不得不承认,李婉云说得非常可能。“如果是这样,那李探花也太可怜了些。”她嘟嚷着,脸上满是不忍之色。
李婉云心中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李牧言的无辜,也知道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陆芷,但是……就算说起李牧言的时候,已经可以若无其事装作一个陌生人,心中却始终藏着那一丝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的感觉……
似乎是难过,又似乎,只是怅然。
李婉云沉默地低下了头。
女帝大婚的消息之后不久,李婉云沉默地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原本应该是有许多人陪在身边,热热闹闹的十六岁,如今却只有自己沉默地给自己换了发饰,插上一只桃花钗。她不知道,在遥远的北宁,有一对夫妻在家中为某个不在场的人举办了宴会,出席之人空荡荡,那位夫人却固执地给不存在的女儿办完了整场礼仪。
在宫中走了一圈,只有守着茶水房的太监总管发现了她的变化,在下午的时候给她送上了一份薄礼:“拿着吧,在宫里待得久了,也不知道外头的礼该怎么送,老头子随便送了些,你也不要嫌弃。好歹,也是生日。”
李婉云沉默地低下头,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无懈可击的笑脸:“谢谢总管。”太监总管笑微微地,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抹慈祥:“我总想着,要是我有个孙女儿,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这一天的阳光,似乎显得有些凄凉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李婉云几乎都已经要沉沉睡去了,却有人在窗外轻轻地敲窗户。守夜的小宫女继续睡得不知世事,李婉云悄声地问了一句是谁。
沈勋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是我。”
犹豫一刹,李婉云还是开了窗。沈勋穿着黑色的衣服,翻窗而入。黑夜中,李婉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的眼睛,反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亮光:“我想着,今儿是你的生日,我也该过来看看你才好。”
李婉云唇边的笑立刻就凝固在了唇边,好一会儿,黑暗中她才轻声说一句谢谢。沈勋塞过来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
李婉云接过来,手往下一沉,这个盒子居然很是有些分量,让李婉云都有些把持不住。沈勋在边上低低地笑:“等明天再打开看吧。”
听他这样说,李婉云就有些迟疑,“宫中的东西都有份例,若是我平白多了出来……”沈勋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那些女官们就不收受贿赂了吗?放心吧,平日里,绝对是无事的。”
李婉云心中微暖,忽地又听沈勋说:“等此间事了,你可愿与我同往?”李婉云的手颤抖了一下,沈勋非常用力地回握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但是,若不是牧言,我……”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了李婉云这边的沉默,顿时有些懊悔,自己说错了话,一句话断在中间,再也说不下去。
好一会儿,李婉云才在黑暗中沉默地笑了笑:“不,我还不想走。这个国家,需要新的制度和新的秩序,我想,看到这一切都建立起来,然后……”
沈勋这次沉默了良久。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之后,李婉云就被皇后招了过去,一遍一遍地让她泡茶。李婉云不知道皇后又受了什么不痛快,一边泡茶,于是一边泡茶一边用眼神询问皇后身边的人。
好一会儿之后,皇后才挥手让李婉云下去。出了门,李婉云就听到了理由。
“今年大概是个大旱之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悄声说,“陛下到娘娘这里来的时候,说今年各地已经纷纷上书,言道今年的雨水迟迟未落,只怕是……”
李婉云吃了一惊。
如果碰上大旱之年,只怕又是流民遍地。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这个国家,只怕又要发生一些内乱了。那么顺带的,与北宁的斗争,大概又要暂时落在下风。
她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只是这种事,她一个宫中女官,也不好出头。
沈勋比李婉云更早知道这件事,但是他看着毫不在乎的合作伙伴们,也只能将自己心中的话悄悄地咽下。随后在心中对自己道,罢了,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吸纳一些流民去自己的岛上。
只有余陶对这样的状况露出了明显的不忍之意。但是,一个久疏于政事的宗室,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在某次对着沈勋的时候,他半是难过半是揪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面对这样的天灾,我觉得自己格外无力。如果帝位上那个人是我,只怕我也是没有什么办法。这样的皇帝我做来又有什么用。”
沈勋盯了余陶一样:“殿下,慎言。”
余陶立刻就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轻声道:“沈勋,我知道你们对我寄予厚望,但是,我是真的觉得,我其实不怎么想做皇帝。父亲想做,我支持他,将来到我的时候,也许……”
沈勋越发沉默了下来。余陶说完了之后,也大概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干脆不再说话了。
这样一场大旱最后终于是没有演变成现实。雨虽然来得迟了些,但是终于还是下来了。地里的农时,终究是没有误上一整季。
皇帝在下了罪己诏之后,见到终于落下来的雨,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是莫名的羞怒。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自己的罪己诏颁布不到三天就落了下来,岂不是说,自己真的是有罪于天?
偏偏他面对着几乎将自己架空了一大半的朝堂,这样抱怨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四月的春汛过后,皇帝又接到了好些官员的折子,说民间出海的船队又热闹兴盛了起来,借着去年船队覆没的事情,求皇帝禁海。
皇帝将折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忿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