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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病,前前后后住院养了约莫有三个礼拜,其实病情并不那么严重,但尧楠却一直不给自己出院,医生也危言耸听地说胃病需要静养,不然极其容易反复,演变成反复发作的慢性病就只能终生依赖药物,彻底治不好了。
这将近一个月的休养中,慕惜几乎过的是猪一般的生活,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养得脸颊也红润了。公司的事情尧楠勒令自己不许再管,连尧迪的口风也紧了许多,只要一涉及公事,他就闭口半句话也不谈,说是大哥多次叮嘱的,要她安心养病。
她无语,只好顺着尧楠的意思继续做回她那乖乖的小猪,万事不操心。
“顾小姐真是好福气呀,有陆总这么一位真心疼您的人照顾着。”一日,护士来给她换盐水瓶时笑道,言语中不乏艳羡之意。
“可不是吗,连我看着都好生眼红呢。”梓璇细腻秀美的声线传来,她一身职业装,明显是从办公的地方匆匆赶来。
“你眼红什么?还需要羡慕我么?”慕惜笑着斜睨她一眼,往她身后探了探头。
“胡看什么呢?”梓璇也被她的动作带了过去,转过头去看了看。
慕惜只是奇怪尧迪怎么没和她一块儿来,要搁在平日里,那尧迪就如护花使者一般,半步不离身的啊,今个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她孤身一人前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把自己的身体都搞垮了,现在还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来养好,知道不值得了吧……”梓璇一开头就长篇大论起来,某某某得了什么病,某某某是怎么治好的,活像妈妈一级的人物,慕惜聆听着她的“教诲”,不禁汗颜,梓璇就是个操心的命哪。
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什么事都要自己握着才放心。
“慕惜姐,今天大哥开会晚点来,他让我……”尧迪那嗓子甫一进门就像扩音喇叭,一点都不留情面地轰炸在病房里,慕惜不止一次的竖起手指要他安静些,这是在医院,又不是在他家,想怎么地就怎么地。
尧迪看到床边坐着的那人,便愣在了门口,手上的东西悬在半空,话说了一半也没了下文。
半晌,他才尴尬地笑笑:“梓璇,你来了呀。”
夕烟轻逝,伊人仙踪,枫林向晚,只盼君至 第六十三章 花骨冷宜香
梓璇冷冷地应了声,连头也没回,两人之间的气场十分微妙和奇特,慕惜如坠云雾里,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虽然这二人的关系一直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但也不至于退步到如此田地,见面的招呼都显得那么僵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拉着一张晚娘脸。
她记得,自打毕业后尧迪对工作上心了之后,梓璇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从先前的爱搭不理到后来时不时会主动地联系他,尧迪当时还高兴了好一阵,发誓自己要出人头地,比哥哥做得更好,不会让梓璇看不起他。
可是,这回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慕惜想从两人的眼神中发现些什么,但终究以失败告终,他们打过招呼后扭头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梓璇继续和慕惜谈心,尧迪则是走到桌边将水果和食物放下,二人皆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但没有异状有时候就是最大的异状,这两个人是怎么了,跟赌气之后性格别扭的孩子似的,看这架势,谁都不打算先理谁。
“慕惜姐,东西我送到了,公司还有一些账目要清,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尧迪埋头在那边捣鼓了好一阵,磨蹭到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将脖子埋在沙里,这才硬着头皮告辞。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说慕惜之前还不能确定,那么现在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斩钉截铁的绝对有事儿!
尧迪以前从来不会放弃和梓璇待在一起的机会,纵然她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纵然共处的时间只有几分乃至于几秒,他都会牢牢地握在手中,几年如一日,极大地发扬了坚持不懈的优良品质。
她在感情上向来算不上敏感,对于尧楠对自己近十年的情感,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但她也不至于像梓璇那般迟钝,从来不懂得何为喜欢何为主动。
这两人儿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呀?慕惜那样的慢热性子也不由得为他俩担忧,着实捏了把汗。
梓璇和尧迪也称得上是两朵奇葩了,算算日子,他们从大一时候相识,尧迪告白,梓璇拒绝,尧迪重整旗鼓卷土再来,到现在两个人都毕业,工作都稳定了一段时间了,快赶上八年抗战了都。
一个逃一个追,一个躲一个寻,这猫抓老鼠的游戏他们倒是玩得不亦乐乎,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们这些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也只有他俩还身在庐山中。
但是慕惜也深知不可强求的道理,见梓璇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便打了个圆场缓和下气氛:“那你先去吧,谢谢咯,一路上开车小心。”
“嗯,我走了。”尧迪捞起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勉强地笑了下,目光落在梓璇身上又移开,回身出了病房门。
梓璇一直背对着他,尧迪所有的神情和动作她都没亲眼见到,一如往常地和慕惜说笑,像是一点也不在乎,像是从来都没来过他这个人,直接视他为空气。
“你们是怎么了?干嘛见了面跟仇人一样,我记得你们前几天才一起吃过饭吧。”慕惜没有忽略梓璇眼底的那一分失落,是那么真实难掩,“他惹你生气了?”
“谁?什么干嘛?”梓璇第一反应便是立马否认,和几年前一点变化也没有。
“躲躲躲!又是躲!这么多年你躲开他了吗?”慕惜没由来的心里一阵窝火,大约是生着病,最近体内又有些上火,脾气有些暴躁,一时没控制住便冒了上来,“你要是不喜欢他,就义正言辞地明确拒绝他,快刀斩乱麻懂不懂!你如果下不了这个狠心,我帮你做这个恶人好不好!”
慕惜伸手就要抓床头柜上的手机,一下子没注意牵扯到了插着针挂点滴的手,梓璇眼疾手快稳住她,这才没划破血管:“慕惜你当心一点,别!”
直到慕惜意识到,消停下来,梓璇才继续教训她:“这是针不是玩具,吃错药了你!到时候伤到怎么办?”
慕惜惭愧低首,乖乖把手放好,自己怎么会这么鲁莽,果真是睡太多智商下降,外加情商退化。
“好啦,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别光顾着挂虑我的事,你好好顾顾自己的身体吧,弱不禁风的,风一吹就跟跑了。”见慕惜忏悔那样,梓璇的语气也柔和下来,她本就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孩子,方才被慕惜一激,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梓璇,这么多年我看在眼里,不论是作为同寝室互相照拂的室友,还是作为长你一岁的姐姐,我都要诚心地给你一个建议,别光躲,躲是没用的,既然你觉得不可能,那就别总给他希望,让他以为自己和你还有戏。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接纳他,那就趁早,彻底灭了他的念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慕惜顿了半晌,终究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当然,倘若你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喜欢他,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你到底……”
梓璇羽扇般的睫毛上下忽闪,挡住了墨色的眼眸,别人无法从那里得知任何秘密。
慕惜幽幽地叹了声,梓璇就是这样,防范心实在太重,几乎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发自肺腑,开诚布公的话语,她侧倚在床边,面对她:“梓璇,我不偏心地说句公道话,凭尧迪这些年的表现来看,他对你,确实是付出了真心的,他近几年转变有多大,他对你的感情就有多深。我想,就算是一尊石头,也总有感化的时候吧……”
“慕惜姐……”梓璇身躯微微一颤,态度有些许软化,“你说的,我都明白,可……”
慕惜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在旁陪着她,沉默也是一门艺术,在对方心里纠结,踯躅不前的时候,多说反倒有可能起到反作用,因此她等,等她再次开口。
梓璇明明是喜欢他的,两情相悦的事儿,却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世间或许就是因为有这些矛盾和对立,才有这么多的悲伤,聚集,逆流成河。
夕烟轻逝,伊人仙踪,枫林向晚,只盼君至 第六十四章 流年佩剑
“我没有信心。”梓璇平静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残酷事实,“你说我不够自信也好,笑我庸人自扰也罢,我真的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他请我吃饭,那已经是两周前的事情了,最近他都没怎么联系我。我知道他工作忙,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没去打扰他,但是……”梓璇满脸的受伤,像是一只自虐的困兽,“但是上个星期,我有个应酬,大概是十一点结束的,出酒店的时候,正好碰见尧迪搂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娇媚女人,不论是气质妆容,还是穿衣打扮,都看得出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两人还挺熟识的相谈甚欢。人家门第高样貌佳,你说,相较而言,我到底还有什么优势,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信心?尧迪又不是瞎子,他难道不会选吗?我不懂,他为什么一面不愿意放过我,一面又去勾搭其他的女人。”
慕惜暗叫不好,肯定是那天尧迪被喊去接那个连认识都算不上的麻烦女人,不然他上周半步都没离开过自己,都跟着加班加点地赶工。
这不,就那一回,被梓璇撞见误会了!
人不能抱有侥幸心理,看来确实是真理。
她几乎能够想像当时的场景,一个香肩半露玉体滑润,穿着黑色丝袜豹纹短裙的性感妖冶女人,身子半是缠半是倚着尧迪,顾盼含情漾荡春心,香唇醴红娇笑连连,富家女大多不仅喜欢玩儿而且都比较会玩,口中蹦出一个接一个或黄或半黄的段子,而那厢尧迪嗯嗯啊啊地应承着,半扶半搂地搀她进到轿车里,讲不定拉扯间衣衫凌乱,任谁见着都会误会的吧,更何况梓璇只是个脆弱善感的小女人。
“梓璇,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真要为他抱屈了……”慕惜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和她说了一遍,顺带为尧迪作证,除了那天,他和员工整夜都在公司,哪儿都没去。
梓璇听后不语,只紧咬了下唇,旋即起身:“慕惜,你安心休养吧,我先回去上班了。”
病房又恢复到清冷的状态,毫无生气。慕惜和衣缓缓地躺好,望着天花板的瞳眸徐徐阖上。兴许,人都是自己缺乏什么,就会偏生对这方面特别有研究和领悟,她明明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没有解决,剪不断理还乱,却急于给梓璇说教,干涉他们之间的事儿。
但,也只局限于理论而已,她对自己的心,又看透了几分?
她自问,有什么资格?
人总是讨厌自己,转而去佩服那些与自己的性格背道而驰的人,因为在他们的身上,总能找到自身所欠缺的东西,人们总是会对没有的异常珍惜,一旦拥有,便对其珍贵之处视而不见。
她对尧迪,就不可谓不钦佩。
晖哥哥,她曾经以为他们可以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走下去,如今他确实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可惜只至半途,便成了过往云烟。
古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对他们过往的一切是那样迷恋,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记忆犹新。那么,她对言辰诺,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她对晖哥哥那十余年的情分就那么经不起考验吗?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个多情而又不定性的人,情感居然也那么不牢靠不坚定,移情别恋得陇望蜀,左摇右摆首鼠两端,难不成自己也和那些见异思迁的滥情之人没两样?
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筑墙,在见他的第一眼灰飞烟灭,自以为的情比金坚稳若磐石,最后却经不得一丝考验。
得不到放不下,是世间多少痴男怨女逃脱不了的宿命,慕惜以为自己会是特例,但不知是上帝的公正不容有疑还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某一个刹那,一种莫名的情绪犹如拂月清风渗入心头,逃不掉亦挥不散。
她瞬间感觉心浮躁得很,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大约又过了两周左右,慕惜终于离开了这憋闷死人的医院,当尧楠替她办了出院手续,要不是为了保持下一贯的风范,她恨不得从床上一蹦三尺高,钻进轿车,赶紧逃出住院部。在这里头她本没病也都要被憋出病来了,每天就闲在床上,外界的消息一概全数封锁,倒像是个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嫁黄花大闺女。
人在空闲的时候总习惯胡思乱想,这些天她已经被自己紊乱的思绪折磨得无语问苍天,她必须回归忙碌的岗位,忘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称之为揣测也好称之为臆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