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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进院门之前,由他先行入内禀报之后,方又带着各人进入指挥使司衙门的后堂大堂之外。
天津指挥使司的后堂虽然轩敞,却也容纳不了这么许多将军。一行人到得大堂外面,只见不少汉将将军站在堂外甬道之上,见得薛勇到来,也只是点头招呼便罢。刘泽清与唐通等人远远见吴三桂立于班末,几人知道那便是自已立身之所,忙上前站住了,张耳细听里面说话。
那刘泽清等人刚刚站定,便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道:“该当派一个旧明大臣同去,文官武将都要,这样才能让他们心服!”
自吴三桂以下,所有新降的明朝武将均是精神一振,各人伸长了耳朵,拼命侧身往里听去,却又听那个声音又接着道:“洪某与孙某皆已投降,这两人都是旧明闻名天下的大臣,择一而用即可;再派遣一名明朝镇辽的大将同往,必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文武之道,一张一驰,陛下可以不必一味依靠武力。臣愚见如此,伏请陛下裁断。”
“载文,文事以武备为后盾,依你之见,咱们竟可不必派兵。只需派几个旧明大臣就能无往不利,那还要汉军做什么?”
“全斌兄,我不是说不需武力,只是适才听诸位将军的见解,殊为失望。各位进言均是以武备为先,不理会政治。战争,实则为政治之延续耳,望兄细思之。”
“彼处无兵无钱,国小民贫,被满人三五万人就纵横自若,如入无人之境,咱们抽调禁军、神策两军兵力一万人,再有万五千人的水师登陆,就是对上八旗大军亦可战而胜之,如此情形,又何苦多费功夫,行无益之举?”
一众明军将军听得堂内吵做一团,说话的诸将军都是语调激烈,毫不相让。各人听的瞠目结舌,当真是匪疑所思,怪异之极。
唯有吴三桂听在耳里,心中一动,心中隐隐然觉得此事是个绝妙的机会,依他的见识,自然知道汉军所议何事,却正好与刘泽清所忧虑之事吻合。只是不知道张伟意下如何,若是果真要派遣上将出战,自已一定要当先请缨才是。
正思谋间,却听得堂内有人低声说了几句,适才还在吵做一团的汉军诸将均是沉默下来,半响过后,方能听得有人窃窃私语,仿似在讨论具体的细节。吴三桂紧张的满手都是细汗,滑腻黏粘,很是难受。正纳闷间,却突见有一禁军侍卫官步到堂前,大声道:“陛下口谕,着即命吴三桂等人入内觐见。”
一众降将同声答道:“臣等遵旨。”
说罢,各人提起十二分的小心,随着那禁卫军自甬道而行,到滴水檐下乃止。由那军官入内禀报之后,方又过来传唤,带着众人入内。由吴三桂打头,各人小心翼翼步过穿堂,到了大厅之内,依次跪下行礼,山呼舞蹈不提。
众将趴伏于地,各人都是手抓地砖缝隙,心中紧张之极。却听得堂上正中有人令道:“诸位将军这几天辛苦的紧,不必这么拘束,全请起来。”
由吴三桂领头,各人又是一叩首,答道:“臣等叩谢陛下天恩。”
说罢,方依命站起。因惶然四顾,只见周全斌与寥寥几位将军端坐在厅内东西两侧,其余二三十名将军环伺站立,并没有坐处。正没道理处,却听得端坐正中的张伟温言道:“厅中狭窄,只好委屈几位了。”
吴三桂等人连忙逊谢,被厅中侍候的武官引领站立在班末。待他们立定,却听张伟又道:“几位将军深明大义,毅然易帜,此是天下之福,庶民百姓之福。”
“臣等惭愧,先前对抗天兵,枉顾大义。幸得陛下恩遇,不以前罪为怪,使臣得以归顺汉朝,诚为臣等幸事矣。今日又得见天颜,臣等当真是感激涕零,惶恐之极。日后自当肝脑涂地,以死报效,方不负陛下之大恩。”
这些都是奏对套话,各总兵入内之前便已商量妥帖,此时由众人中年纪最大的高弟代奏,轻声慢语娓娓道来,虽是套话,到也甚是得体。
张伟虽然知道这些奏对很是无聊,却也知道很难免除。因耐着性子又抚慰众降官几句,方又笑道:“各位既然归我汉军麾下,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些客套话也不必再说,今日既然大家相聚一堂,那么就一起议议军务,诸位以为如何?”
说罢,便命汉军参军大将军张载文将适才所议题目通报给这些旧明总兵大将。他们的品格虽然并不甚高,却总是明朝统兵一方的大将,待张载文将军报通传完毕,自张伟以下,便将眼光注视到这几人身上,却要看看他们有何见解。
高弟适才代表诸人说话,此时皇帝问策,他虽然是腹中空空,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先上前一步,向张伟答道:“臣等身备武职,唯以朝廷指令是从。陛下意欲如何,臣等必定听令而行,必定不敢推诿懈怠。”
说罢,拜舞一番,返身而回。张伟脸上一阵失望,却也并不好如何斥责于他。明朝旧例如此,武将只管打仗,别的事情一概不许过问。想的多了,不但无功,反道有过。如同戚继光那样的大将名将很难再出,此亦是原因之一。
因见刘泽清欲出列说话,张伟便向他笑道:“此便是原山东总兵刘将军么?”
刘泽清不提防张伟居然先向他说话,一时间慌了手脚,忙跪下答道:“臣之贱名竟然妄达天听,亵渎陛下圣音,臣惶恐之极。”
“不必如此。听薛勇适才进来说,你对北上京师的那一番见解,很有道理。我听了很是欢喜,你既然知道需对满虏合围,一劳永逸,那么你且说说看,该当如何料理才是?”
刘泽清又碰一下头,方答道:“臣愚昧!臣的见解不过于此,只知道不可放纵东虏回到辽东,至于具体该当如何,臣实不知。”
他偷瞄一眼张伟神色,见他很是不喜,忙又接着道:“不过,以臣的小小愚见。由朝鲜攻辽东,以汉军战力之强,必可如意。满人进退两难,或是在畿辅一带与汉军决战,或是逃窜草原,除此无他策可言。陛下只需防着他们退入草原一路,就可围而歼之,从此敉灭丑类,永除边患。”
虽然仍在大而无边的套话,却也是真知灼见,张伟听毕,便微微点头道:“诚然,将军此语甚得我心。然则蒙古诸部与满人同声同气多年,语言异而衣冠同,又以结亲固盟,很难以金银破坏离间。”
刘泽清想了一想,因想到那些汉军将军都是直言无忌,便大着胆着道:“不然。蒙古的大部与满虏并不交好,当年会盟奉皇太极为盟主,不过是因林丹汗太不得人心,欺压诸部所致。当日草原会盟十余万人,都是蒙古精骑,今日随同皇太极入关争霸的,不过是科尔沁与喀尔喀等小部落派了兵来,不过几万人,其余大部落并未出兵,与科部等部不同。何况蒙古草场有限,各部都划分范围,皇太极一时立身可也,长久必定会陷入内斗,陛下以强兵轮番扫荡,时间久了,满人必定立身不住,而蒙人恨满人连累,也必定会群起攻之。是以只需防着他们从草原绕道返回辽东,甚至黑水之北的通古斯部落密林之中,只需防住这个,则些许满人逃往草原,又有何忧?”
吴三桂听到此处,因见张伟点头,心中再难忍耐,因大声接话道:“此事与当日曹孟德不追袁氏二子,袁氏二子反而被斩首送回,细细思之,却原来是一样的道理。”
他这么一开口说话,不但唐通与高弟等人为他担心,纵是厅内的汉军诸将亦是惊奇。需知张载文和周全斌等人虽然在厅内高声辩论,一来是这两人一个是由澎湖跟随,一个是台湾入伙,乃是最亲近的嫡系将领;二来两人亦是得了张伟命令,才如此争论,若是无有张伟命令,亦是不敢如此。此时吴三桂以一新附降将的身份,当着如王煊、江文瑨、张瑞、契力何必等汉军一等一的大将身前,居然敢不先回禀便张口说话,其胆色如此,当真是令众人侧目。
张伟亦觉惊奇,因移目去看,却见此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三四年纪,面白无须,一副小白脸模样。看衣着打扮,亦很是讲究,显然是郧贵子弟。再细细看来,却是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他心中一动,已然知道站在自已身前的必定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大汉奸,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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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前明太子
自他回来,历史已然变的一塌糊涂,许多事情并不以原有的轨道进行。这吴三桂投降之时,张伟想起当年之事,亦很气愤。曾有密谕周全斌将其诛杀的心思。后来转念一想,当年顺朝不得人心,显然不是得天下的材料,而吴三桂与高弟等人不过五六万人,与宁远等城撤进关内的几十万百姓驻于永平府一地,地狭人多,根本不能自立,又与南明政府联络不上,唯一之计,便是与清朝勾结,方能保得他吴氏的富贵。此人为了如此,连老父的性命亦不顾惜,到也真是个狠角色。虽然依张伟想法,男子汉大丈夫,纵是身死陨命,亦不可以大好身体去屈事蛮夷。做汉奸这一条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只是此人既然投降,又并没有这一条帐可以算在他头上。明末之时士风败坏,士大夫和权贵只以身家富贵为重,哪里顾及什么民族大义,吴三桂投降到也并不是特列,从辽东三王到明朝文官集团,不肯投降的又有几人?是以江阴典史阎应元的那句:“有投降将军,无投降典史。”才能直入人心,千百年下仍是掷地有声。
因念及如此,是以虽然吴三桂以大汉奸的身份投降,张伟到也并没有为难于他。只是此时见了真人站于眼前,心中到也很觉怪异。又突地想起吴梅村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语,想到那陈圆圆此时大概也有十来岁年纪,却不知道流落何处。此女是中国有史以来以美貌为祸最大的女性,到还真想见上一见。
这后堂之内的诸将军却并不知道张伟心思,只见他脸上变幻不定,阴晴莫测,很是揣摸他心中到底所思何事,待后来竟然见他面露微笑,却又更是不知何故,当真是令诸将想破了头皮,也是不明所已。
直过了半响,方见张伟转颜,先向仍跪伏在地的刘泽清道:“刘将军,不需如此多礼。此后见我说话,站立即可。”
见刘泽清唯唯诺诺退下,张伟方向吴三桂笑道:“此必定是吴氏少子,以弱冠年纪成为镇关大将,统领数万精兵,管理数十万百姓的山海关吴三桂总镇了?”
吴三桂适才突然插话,虽然算准了张伟并不忌讳臣下如此,甚至会欣赏自已勇气可嘉,其实也是孤注一掷,很是冒险。此时不但手心冒汗,便是后背亦是被汗水湿透,听得张伟迅问,忙站将出来,因适才张伟有不需下跪之语,他便也不跪,只躬身道:“臣之贱名不想亦上达天听……”
“不必如此。吴将军少年得志,虽然有伊父吴襄为援,亦是因有真材实学所故。不然,你之长兄吴三凤年纪大过你,却也不能继承父业。来,且与我说说看,你对今日所议之事有何见解?”
“回陛下,以臣看来,以大军缓慢推进,压迫京畿,以偏师入朝,攻入辽东断敌后路之策当真是妙极,臣并无异议。”
张伟微觉失望,又问道:“那依你看,是以结纳朝鲜以为援奥,还是纵兵猛攻,灭掉李朝,收归大汉所有?汉军有不少将军都道,朝鲜原是天朝上邦直管,唐朝之后方始独立成为一国,现下不如趁着这个机收将回来,我也觉得很是有理。吴将军世镇辽东,对朝鲜很是了解,不如说说看法,言者无罪。”
吴三桂静静听完,却并不急于答话,先是静静思忖片刻,方向张伟答道:“臣启陛下,若是依着此计,臣恐辽东无宁日矣。”
“喔?何以见得?”
“朝鲜虽然国弱民穷,然则脱离中华已久,衣冠同而语言异。种种习俗、语言、居室,都与中国不同。便是蒙元之暴,虽然占领朝鲜之土地,实则亦默许其独立。朝鲜王室一向臣事中国,以藩属自诩。中国属国中,以朝鲜最为恭谨。毛文龙镇皮岛时,朝鲜国王屡次赠粮助守,若不是皇太极屡次入朝,朝鲜不能抵御,明朝又不能救援,朝鲜这才向满夷递了国书,臣服于伪清。纵是如此,朝鲜亦是屡次提到当年倭乱之时大明对朝鲜实有再造之恩,并不肯出兵助战。今明朝已灭,陛下已成为中国之主,以大义名份诏命朝鲜国王相助大军,以土著引路,以粮草供给军需,以军器补给一时之急需,岂不比与全朝军民为敌更好?”
“然则朝鲜一向臣事明朝,今派遣使臣与军队同去,彼辈肯归心否?”
吴三桂心中暗暗激动,知道一身功名尽在此时。是以一小小降将平淡终老,还是能溶入汉军之内,得到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