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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哈里,很久以前就不用了。”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现在叫做凯瑟琳,首字母是K①。全名是凯瑟琳?雷吉斯特。雷吉斯特的拼法跟现金出纳机那个词一样,不过它的第一个音是‘芮’,就是大麻烟的那个‘芮’。我丈夫以前就老这么说。孩子,他就是那么直来直去。除了跟我结婚之外,这个男人干过的最不合法的事情也就是说那个词了。”
“他以前老这么说吗?”
“坐下吧,哈里,让我们好好聊聊。是的,那是以前的事。他五年前就去世了,在感恩节死的。”
博斯在沙发上坐下了,她坐在了玻璃咖啡桌对面的椅子上。
“对不起。”
“没关系,你又不知道。你甚至都不认识他,而我也早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我给你拿点儿喝的吧。咖啡,还是什么烈一点儿的东西?”
博斯想到,她就是在那年圣诞节寄卡给他的,正是她丈夫刚去世不久的时候。他心里再次涌起了一阵愧疚,因为他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怎么了,哈里?”
“哦,嗯,没什么,我没事。我……你希望我用你的新名字来称呼你吗?”
这问题问得多少有些滑稽,她不由得笑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她笑得像一个小姑娘,他很早以前就记得这样的笑声。“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看到你现在的,呃……”
“我现在的样子?”
她又笑了起来。
“大概是吧。你知道吗,我知道你在当警察,因为我在一些新闻报道上读到过你的名字。”
“我知道你知道这件事,我收到了你寄到局里的圣诞卡。那时候你丈夫一定刚刚去世,我,呃,抱歉我没有回信,也没有去看你。我应该有所回应的。”
“那没什么关系,哈里,我知道你要忙工作,要奔事业,还要……我很高兴你收到了我的卡。你有自己的家了吗?”
“噢,没有。你呢?你有孩子吗?”
“没有,没有孩子。不过你有老婆,是不是,你这样的帅小伙该有老婆吧?”
“没有,我现在是单身。”
她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了他到这儿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跟她谈自己的个人生活。有好一会儿,他们只是互相看着。博斯暗自揣测,她对自己当警察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看的呢?初见的喜悦渐渐消退,代之而起的是陈旧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的那种紧张和不安。
“我觉得……”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还在努力寻找一段合适的开场白。从前那些讯问技巧已经舍他而去了。
“嗯,要是不太麻烦的话,我想喝杯水。”
这就是他想了半天想出来的话。
“马上就来。”
她迅速起身进了厨房,他听到她从盘子里往外拿冰块的声音。他又有时间来思考了。开车来这里花了他整整一个小时,但在路上的时候他却没设想过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也没想过该怎样说出想说的话,问出想问的问题。几分钟之后,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杯冰水。她把水递给他,又在他面前的咖啡桌上放了一个软木做的圆形杯垫。
“你要是饿了的话,我可以给你拿点饼干和奶酪。不过,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时间——”
“没事,我不饿。这样就很好,谢谢。”
他举杯向她致意,跟着喝掉了半杯水,然后把杯子放在了咖啡桌上。
“哈里,用杯垫吧。要是杯底在玻璃上留下水痕就太难看了。”
博斯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留下的痕迹。
“噢,对不起。”
他把杯子放到了杯垫上。
“你现在是一名警探?”
“没错。我现在在好莱坞分局……呃,不过我现在并没有上班。我现在算是休假。”
“是吗,那真不错。”
她的兴致好像高了起来,似乎是觉得他来这儿可能并不是为了公事。博斯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呃,梅——嗯,凯瑟琳,我想问你点儿事情。”
“你想问什么,哈里?”
“我看到了这里的情形,知道你有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家,有了一个不同的名字和一种不同的生活。你已经不再是梅雷迪斯?罗曼了,这你自己也知道。你已经有了……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可能并不愿意谈论过去的事情。我知道,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有,相信我,我绝不想以任何方式伤害到你。”
“你到这里来是想了解你妈妈的事。”
他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软木杯垫上的玻璃杯子。
“我跟你妈妈是最好的朋友。有些时候,我觉得你是我跟她一起带大的,直到他们把你从她身边夺走,从我们身边夺走。”
他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遥远过去的回忆。
“我想不出有哪一天我没记挂过她。那时我们都还是孩子,你知道,过得开开心心的。我们从来没想过,我们中的任何人会受到伤害。”
她突然站起身来。
“哈里,到这儿来。我想给你看点儿东西。”
他跟着她穿过一条铺了地毯的走廊,走进了卧室。卧室里有一张覆着浅蓝色床罩的四柱床,一个橡木五斗橱以及与之相配的床头柜。凯瑟琳?雷吉斯特指向了五斗橱。五斗橱的顶上立着几个装饰华丽的相框,里面的大多数相片都是凯瑟琳跟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得多的男人照的。博斯猜想,这一定是她丈夫。不过,她指着的是这组相框右手边的一张照片。那是张褪了色的老照片,里面是两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三四岁的男孩。
“这张照片一直都放在那里,哈里,就算是我丈夫还活着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知道我的过去,我跟他说了。那没什么关系。我们在一起痛痛快快地过了二十三年。你看,过去是什么样完全看你自己怎么想。你可以用它来伤害自己或者别人,也可以用它来让自己变得坚强。我很坚强,哈里。好了,告诉我,你来看我为的是什么。”
博斯伸手够到了那个相框,把它拿了起来。
“我想……”他把视线从相片上移开,抬眼看着她,“我想弄清楚是谁杀了她。”
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跟着她默默地从他手里拿走了相框,把它放回了橱柜上。然后,她又一次拽过他,紧紧地抱着他,头贴着他的胸膛。他从五斗橱上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也抱着她。等她缩回身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看到她的下唇在微微颤动,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们出去坐着吧。”他说。
她从五斗橱顶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两张纸巾。他领着她回到了起居室里,让她坐回到椅子上。
“我给你拿点水吧。”
“不用,我没事。我不会再哭了,抱歉。”
她用纸巾擦干了眼泪,他回到沙发上坐下。
“以前我们经常说,我们是两个火枪手,两人为一,一人为两①。这种说法很蠢,可那时我们都是那么的年轻,又那么的亲近。”
“让我从头说起吧,凯瑟琳。我借来了关于案件调查情况的老档案,那些东西——”
她发出了一个表示否定的声音,摇了摇头。
“根本就没有什么调查,那完全是一个笑话。”
“是的,我也是这种感觉,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听着,哈里,你知道你妈妈是干什么的。”他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她是个交际花,我们两个都是。我肯定你明白这不过是种委婉的说法。警察根本不会在乎我们这种人的死活。他们只会轻描淡写地把这些该死的事情一笔勾销。我知道你现在也是警察,但那时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他们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我明白。信不信由你,说不定现在的情况跟那个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文章。”
“哈里,我想问一下,关于你妈妈的事情你究竟想知道多少。”
他看着她。
“跟你一样,过去也让我变得坚强了。我受得了。”
“我绝不怀疑这一点……我还记得他们给你安排的那个地方。麦埃沃伊还是什么的——”
“麦克拉伦儿童收容所。”
“就是它,麦克拉伦。那是个非常压抑的地方。每次探望你回来之后,你妈妈都会坐在那里,哭得昏天黑地。”
“别说这些了,凯瑟琳。关于我妈妈,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才接着往下说。
“你妈妈认识一些警察。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点了点头。
“我们都认识一些警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要生存,就得随大流。不管怎样,这就是我们对这种事的看法。如果你跟警察混在一起,最后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警察来说最好的办法通常就是把事情盖过去。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莫惹是非。随你怎么说都好,他们就是不想把任何人搞得下不来台。”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凶手是个警察?”
“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我对凶手是谁完全没有概念,哈里。对不起,我希望我能知道。不过,我要说的是,我觉得那两个负责查案的探员知道这案子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因此他们不会往那条路上走,这样才好在局里混。他们没那么不开眼,而且,就像我说的,她不过是个交际花而已。他们无所谓。谁都无所谓。她被人杀了,如此而已。”
博斯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形,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
“你知道她都认识哪些警察吗?”
“这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其中有些你也认识,对吗?”
“是的,我必须认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得利用自己的关系,好让自己不进监狱。每个人都有价码,至少那个时候是这样。不同的人想要的报酬也不同。有些人要的是钱,有些人要的是别的东西。”
“档案里说你没有犯罪记录。”
“是的,我很幸运。我被抓过几回,但却从没遭到过正式起诉。只要能让我打个电话,他们就会放过我。亲爱的,我能有一个清白的记录是因为我认识很多警察。你明白吗?”
“我明白。”
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并没有把眼光移开。虽然改过从良已有多年,她仍旧保留着一份妓女的尊严。她能够从容地谈论生活中最糟糕的那些时刻,不会畏首畏尾,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因为她已经捱过了这一切,这个过程给了她尊严,这份尊严足以支撑她度过余生。
“我抽烟你不介意吧,哈里?”
“不介意,因为我也抽。”
他们各自拿出烟来,博斯站起身来为他们两人点上。
“你可以用边桌上的烟灰缸,小心别让烟灰掉到地毯上。”
她指着沙发另一头的桌子,那上面有一个玻璃烟缸。博斯探身去够到了它,然后拿在手里,用另一支手抽烟。他低头看着烟缸,又开了口。
“你认识的那些警察里面,”他说,“有哪些她也可能认识呢,你一个名字也想不起来了吗?”
“我说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觉得他们跟这事没什么关系,跟你妈妈的事没什么关系。”
“欧文?S。欧汶,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在心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我认识他。我想她也认识。他是在好莱坞大街上值勤的,我想,她不大可能不认识他……不过我不能确定。我也可能是记错了。”
博斯点了点头。
“发现尸体的就是他。”
她耸了耸肩,摆了个“那也说明不了什么”的姿势。
“呃,总会有人发现她的。她被人扔在外面,扔在那样的露天里。”
“那两个治安警察,吉尔克里斯特和斯坦诺呢?”
她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
“是的,我认识他们……他们都是下流坯。”
“那么说,我妈妈也认识他们喽?
她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说他们是下流坯?从哪方面来说的?”
“他们就是……他们根本不拿我们当回事。要是他们想要什么东西,不管是你可能从客人那里听来的一点点情报,还是什么更……私人的东西,他们就会毫无顾忌地跑来拿。他们有时还很粗野。我恨他们。”
“那他们——”
“你是想问他们会不会是凶手吗?我当时的感觉是,不是他们,现在也是一样。他们不是杀手,哈里,他们毕竟是警察。的确,他们会被人收买,会拿人家的好处,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这么干。那时候的情况跟现在不同,现在你才会在报纸上看到警察因为杀人、打人或别的什么事情受审的消息。现在——对不起。”
“没关系。你还能想出别的什么人吗?”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