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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中流一点也不晓得自己在师父心中的份量已经加重,甚至已赢得师父的敬重。他道:
“乡老伯若是没有别的训海,晚辈想出去啦!”
乡老伯道:“慢着,你先把刀法使给我瞧瞧。”
管中流迟疑一下,心想此老好歹是盟弟的长辈,须得瞧元度的份上予以敬重。当下掣出长刀,道:“晚辈遵命献丑。”
他刀势一放,便在这斗室之内使出无情刀的绝招,但见刀刀都辛辣狠毒,冷酷之极。他一共使了二十刀,满室寒芒电光刹时收歇。
乡老伯点点头,道:“果然还未得到宣老儿的真传。”
管中流大吃一惊,手中长刀怪然坠地。乡老伯道:“我老人家说得出你师父的姓名,你便如此震惊,真真可笑。”管中流露出警戒的神情,道:“您老敢是识得家师?”
乡老伯道:“当今之世称得上武学宗师的人,只有宣老儿和我而已。”说时,伸脚踏住地上的长刀,转眼之间那口长刀黯然无光,竟变成了凡铁一般。
管中流瞧出对方乃是以本身三昧真火从足尖透出,把长刀烧得烫热,是以刀上光芒顿失。这等功力,当真称得上宇内绝响,不由得大为服气。
乡老伯收回脚尖,道:“三国之时,曹操曾对刘备言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刘备一听曹操居然瞧得出自己不是凡庸之辈,心中大惊,以致手中筷子也掉下了。你刚才一听我晓得你师父是何许人,登时长刀坠手,想必也是这等心情。”
管中流没有作答,心中却忖道:“不错,我还须火速把此情报告师父,好教他老人家有所准备。”
乡老伯话题回到阿闪身上,说道:“她的轻功诚然盖世无双,但却不是没有法子躲避被她打耳光之辱。”
管中流道:“但要练到像她那么快的身法,只怕万难办到。”
乡老伯皱眉道:“想不到宣老儿眼力如此不济,像你这种脓包也收归门下。”
管中流心中甚是难过,暗想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所以连带的辱及师父。
乡老伯又道:“大凡武功之道,一如用兵,必须深察敌人强弱长短,测知虚实。至后找出制敌致胜之道,才能每攻必克,出手必胜。试想对方以轻功见长,而你也就跟着苦练轻功,岂不是永远都是用自己之弱对付对方之强,焉能不败?”
这番话自是不可移易的道理,但只是原则性的理论,如何能付诸实行,其中又大有学问。管中流正默然这样地想时,乡老伯又道:“我且举阿闪打你耳光此事为例,你可知道她为何能够随心所欲地打你耳光?你当然不知道,好,我告诉你。她除了轻功之外,其中还蕴含得有至为深奥奇妙的心战秘诀。第一点,她以独门轻功的速度造成一种压倒你的气势,使你一瞧之下就感到无法与她相比。第二,她先说出打你耳光,并不是取你性命,使你抵御之心无形中已松懈了。试想她若是手拿利剑,言明要刺入你胸口要穴,你纵是自知轻功万万比不上她,但可肯束手受死么?不,当然会全力出手抢攻,那样她自然无法得手。”
管中流恍然大悟,躬身道:“承蒙指点迷津,晚辈感激佩服之至。”
乡老伯道:“我老人家可不打算指点你武功,因为我另有计划,等一会就会告诉你。现在且把阿闪之事讲完,你对付付她很容易,只须施展你的无情手法,她一晃身到了你面前时,你就向她要害猛击?抱定制她死命的决心,如此她决计无法打中你耳光。”
阿闪娇嫩的声音传入来,道:“好了没有?我要出去瞧热闹啦!”
乡老伯和管中流走回第二号房间,阿闪向管中流甜甜一笑,道:“应该开始比赛了吧!”
管中流心想她与我并没有深仇大恨,焉能下得毒手猛击。万一她抵挡不住而送了性命,岂不是后悔莫及。正在想时,乡老伯道:“小姑娘,你现在可还有本事打他的耳光?”
阿闪道:“那有什么不能的。”她转面向管中流笑一笑,又道:“你可要小心了。”
管中流明知她的笑容正是心战秘诀,但又自知无法抵御她的心战攻势,但见她一晃身已到了面前,然后两边面颊一阵热辣辣的,发出清脆响声,又被她打了两个耳光。
乡老伯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但这样也好,宣老儿只好向我叩头认输了。”
管中流惊道:“什么?叩头认输?”
乡老伯道:“不错,我们二十多年前就约定一事……”他随口编出荒谬的故事,自己觉得十分得意。
老人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他现下把自己完全当作真的乡老伯,好像与宣翔是真正的另外一个人,这种做法使他感到很舒服愉快。
他想像另外的那个姓宣名翔的是个严肃冷酷,心胸狭窄的家伙。而眼下他变成的这个乡老伯,面目虽是丑陋,但心地善良,诙谐玩世。
“对了,我乡老伯跟宣翔在二十年前约定……”他得意地想道:“我们各自选择一个人代替自己出手,瞧瞧谁行谁不行,输的一方,须得跪地叩头。哈哈,到时我看他看他怎样叩头法?”
阿闪不耐烦地说道:“管中流,走吧,出去瞧瞧。”
乡老伯快活地笑道:“奇了,为什么定要拉走他,你怕有人欺负你么?”
阿闪道:“谁敢,我不欺负别人已经够好的了。”
乡老伯此刻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独立性格的人了,也善意地望住管中流,道:“那么你陪陪她吧,那件事以后再告诉你。不过我警告你一件事,宣老儿已到了此地,他并且已知道你带人去见他弟弟,想必会大大的收拾你一顿。”
管中流苦笑一声,道:“您老好像无所不知。”他仰头寻思一下,又道:“晚辈怕元度分心,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他,倘若晚辈突然失踪,还望您代为遮瞒一时,等大会结束之后,才把晚辈的死讯告诉他。”
阿闪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乡老伯也讶道:“他不见得便会取你性命吧?”心中却想:“我真不晓得会不会杀死他呢?”
管中流道:“晚辈做对过不起师长之事,焉有颜面活在世上。”他严肃地转眼望住阿闪,阿闪不禁点头道:“我明白了。”
乡老伯道:“别开玩笑,你死了我怎么办?若是没有你,他就不须向我叩头认输了。不行,我非找他说个明白不可。只要他答应叩头认输,那时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干。”
有人叩门,阿闪过去打开,只见王元度精神焕发地站在门外。他躬身拱手道:“时间已届,晚辈等要去报到啦!”
乡老伯大声道:“你们快去吧,别管我们。”
王元度与其余五人一道走出外面,嘹亮的钟声响个不住,此是参加夺标者前往报到的讯号。但见屋子里出来许多年轻人,个个劲装疾服,携带着自用兵器。
朝阳之下,这些少年们更见英挺勃发,仿佛是一群乳虎幼狮。
广场中人头拥挤,其中竟有好些妇女。大家都晓得第一次报到之后,便须先经试功的一关,淘汰剩五十名初选的人,才开始到台上动手比武。那试功第一关因人数逾百,所以颇费时间,正式上台比武大概须等到中午饭后。可是大家都很有兴趣的拥聚广场中闲谈观看。
报到处设在西首的凉棚内,那几本是膳厅,地方极大。棚内共有二十名办事人员,王元度等人进得棚内,听到点唤自己姓名,便过去报到。
点名的是两个人,还有八人则在编造名册登记等,在一列长桌之后有一幅长长的布幔遮隔起来,后面有十人主持试功事项。
王元度拿着名牌,转眼四望,但见鲁又猛等五人还未轮到,便先向布幔走去。
转入幔后,只见两排桌子各有五人,而每一排的桌子之间都另有布幔隔阻,以便试功之际隔断别人视线。他随便向左边的一排走去,这一路已有五个少年排队轮候。在他前头的少年身高六尺,肩膊阔厚,一望而知此人气力极大。当他们向前移步之际,王元度更发觉此人当是高手无异。
要知道大凡武功大有成就之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自然而然含有深意,决计没有一个动作是浪费的。所谓含有深意不外几个原则,一是随时随地可以出手进攻。二是任何时机之下能够防守突袭。三是节省气力,四是合乎呼吸调息、内功运行之道。
而前头这个高大少年移动之时,没有一个动作不符合上述的四个原则的。所以王元度不必跟他动手就晓得这人必是武功极强之士。
轮到桌前时,那高大少年交出名牌,王元度设法瞧了一眼,知道这少年姓卓名辽,接着便见他交上兵器,是用一个软皮套子套着的长形物事,约是三尺半长,好像是两根放在一起。
那办事人员问道:“是什么兵器?”
卓辽把套袋放在桌上,也不回答。对方伸手一拿,第一次竟拿不动,不禁面上一红站起身子再运力捉拿,才拿了起来。
王元度心中大讶,忖道:“不知是什么兵器,如此沉重?”
那办事人员打开套袋,露出一端,却是两根鸭卵般粗的金棍。依那人拿起时用力的情形看来,这两截金棍不知是什么质料,才会这等沉重坠手。
这试功的第一关便是检查兵器,因此充当检查兵器之人,对天下各种兵器以及独门兵刃都十分精通。
他道:“这是外门最霸道兵器中的浑敦棍,古今罕得有人使用,便因铸造此棍的金精钢母难以采集。”
卓辽见他一口说出来历,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对方又道:“有烦取出接好,以备在下验明。”
卓辽乖乖的从套袋中拿出这两截金棍,一端有螺丝可以拧合。
那人也不伸手去接,只瞧了瞧,便道:“行啦,请收起来移驾往前走。”
卓辽收起浑敦棍,转入第一隔布幔之内。
轮到王元度交上名牌,那人喔一声,显然听过他的名头。
他接过长剑验看一下,点头道:“请吧!”
王元度拱拱手,道:“先生没有别的话指教在下么?”
那人讶异地瞧瞧他,道:“你已经很有名气,居然如此谦虚,难得之至。”
此人大约是四旬上下的年纪,眼神锐利,容貌方正。王元度又拱手道:“不敢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笑一下,道:“兄弟姓费名平。”
王元度啊一声,道:“原来是费先生,无怪见识渊博精妙,当世无人可及。”
费平指一指那边的一排桌子,道:“那是我的弟弟费明,我们兄弟略略识得一点有关兵器之学,哪里当得少侠盛誉。”他面色一正,肃然道:“少侠是使剑名家,别的话在下不须多说,那就是除非武功高到可以折竹当剑的地步以外,凡是用剑之士,都须讲究剑质,同是百练精钢之剑,高下之分便是冶剑师的见识气度而定,若是出自冶剑名家之剑,使用时可以顺心遂意的发挥气势,反之则否,少侠请吧!”
王元度连忙施礼,道:“谨受教,感激不尽。”
他万想不到今日试功,居然得闻这等至奥至妙的理论,那费氏兄弟乃是冶术名家,世代相传得有奥妙心法,凡是费家所出的兵器,价值不菲。而以这一代费平、费明二人声名最著,既能铸练无坚不摧的兵器,亦能打造不能毁坏的甲胄。
王元度想起武林中人时时拿费氏兄弟的冶术作为笑谈之事,真想回转身再问他一问。
这费氏兄弟冶兵术的笑谈一如谚语中矛盾一词的起源故事,因为费氏兄弟既能铸冶出无坚不摧的兵刃,亦能打制不能毁损的甲胄盾牌。然则若是有人用他们所铸的兵器去攻他们所制的甲胄,便又如何。
王元度略一踌躇,但迈步已走入布幔后,只见长桌边有个大块头端坐不动,在这个大块头左侧有一根碗口粗的铁柱,一端深陷地中。
铁柱子有一根精钢拔手,大块头先向他取过名牌,便着他挺直站在柱边,然后调整那根铜棒的高度,恰好在他胸腹之间,道:“铁柱内上下都有强力弹簧,你握住钢柄,向上推一次,下压一次,可别马虎。”
王元度伸手握住钢柄时,立即发现这个高度正好使他不能借肩膊之力向上托,又不能借体重下压,也就是说可以测验得出每个人真正的气力。
他还未向上推,忽见那大块头已在名牌上戳上印记,正是表示合格之意,心中好生讶异。
但目下乃是依大会规定试功之时,不便向考官多言。于是运力向上一推,又向下一压。
两次都到了极限之处,这才放手望住那大块头。
对方把名牌还给他,微笑道:“在下张衡,久闻少侠大名,验力之举只是按规矩行事。”
王元度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会先在名牌戳下印记之故,当下抱拳道谢了一声,又向前走去,转过布幔,恰好见到那高大的卓辽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