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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公当即取出一对钢钹,使出一钹法给我瞧,问我比起宣翔如何?”
老和尚忽然停口沉思,钱万贯咬紧牙关忍耐着,好不容易才熬过他沉思的习惯,只听他又道:“为师自然不能打诳,便向他说足以一拼,雷八公长叹一声,说道:‘不行,已经拼过啦!’为师一听而知,当下问他是不是在千招以后方始落败的。雷八公精神一振,连连称是,接着便问我他这一生之中,可还有机会赢得宣翔?“钱万贯这回可忍不住了,问道:
“师父怎样回答呢?”
大雄长老道:“为师只好向他言道:‘武功之道,博大精深无比,目下天下武林中家派林立,习武之人恒河沙数,指不胜屈。可是宇内一共只有三大源流:一是中土数千载流传下来的绝学秘艺;二是达摩祖师自天竺传到中土的武功;三是西藏密宗一派,却罕有传入中土。这三大源流之中,中土及天竺的武功历史悠久,各有因缘,俱是数千年的遗物。只有西藏密宗一派,仅具千数百年历史,而且受到中土与天竺的影响。是以细论起来,若然这三大武功源流中最有成就之人互作较量,则恐怕藏土一脉要略为吃亏了。雷大施主乃是藏上秘传法乳,刚巧碰上中土一脉最有成就的宣翔施主,又是败于千招以后,恐怕永难有取胜之望了。’雷八公一听为师这番话,登时显得十分颓丧。“钱万贯道:“原来雷八公是因此之故才隐退的,他可是就此离开,永不出世?”
大雄长老沉重地道:“若然如此,为师未必会把这个武林大秘密告诉你了。雷八公颓然坐了好久,忽然问我肯不肯把本寺秘传的七十二种神功绝艺传授与他,让他找出几种可以与宣翔一斗的。为师深为震惊,只因以他的绝世成就,本寺七十二般绝艺当中,果然有些可以让他练成后赢得宣翔的,当即严词拒绝了。雷八公果然是脾气乖戾暴躁之人,立即迫为师出手决斗。他深知为师乃是本寺第一高手,若然杀死了为师,本寺就没有可以抗拒之人。其时为师先问他一句话,看他如何答复,方始决定出手与否。”
钱万贯赶紧插口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向大慈大悲,这回饶了弟子吧,别让我猜了。”
大雄长老慈蔼地笑一下,道:“为师焉会教你去做那办不到的事呢?当时为师便问他道,雷施主武功之高,除了宣施主之外,更无对手,老衲多半要毁在双钹之下,只是敝寺之人十分顽固,他们纵是明知雷施主武功绝世,也不肯交出绝艺秘籍,施主将如之何?现在孩子你猜猜他的回答吧!”
钱万贯可不敢鲁莽,冷静地想了一下,才道:“雷八公本概是答说他决不惜杀尽全寺千余僧众,也定必逼出秘籍下落,方肯罢手。”
大雄长老点头道:“猜得不错,由于他天性如此之狠辣,意志又如此之坚强,为师更不敢把本寺的绝艺供他参考,只好作数十年来第一次出手了,我们也是在千招以后,才分出胜负。说来真是罪过,为师当时乃是下了决心非杀死他不可的。”
这位少林寺的大德高憎语气中充满了后悔的意味,又道:“为师虽是终于没有取他性命,但既动此念,即是破戒,使我耽误至今,未得正果。”
他默想片刻,才又开口道:“为师把这件秘闻告诉你,便因雷八公此人虽是受挫于为师手底,但他性格大异常人,一定不肯罢手。这数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一雪这前后两次挫败之辱。为师今把钹法的奥妙告诉你,以便异日万一用得着,也好有个准备。”
这一件旧事掠过钱万贯胸际,大雄长老慈祥在严的法相,似乎就在他眼前浮现。
本来甄红袖业已暗暗指点过他,叫他千万不可选择使用兵刃之一途,可是当荀伯业询问及他之际,钱万贯却毫不迟疑地选取兵器。及至见到荀伯业撤下的是双钹,顿时便记起了大雄长老的这一番话。
钱万贯绝不是怀疑甄红袖此言不确,只由于他出身少林寺第一高手门下,见闻特别广博,有把握一瞧敌人兵器,便知来历。故此他才不管甄红袖的警告,选取兵器之途。所幸他果然晓得对方的来历,甚至曾经下过数载苦功于对付双钹之上,故而以事论事,他今宵之战,确实相当有利。
他取出独门兵器百钱鞭,左手趁取鞭之际,暗暗在胸口弄了手脚。那是一枚半掌大的金钱,平时也悬挂在胸前,不过到了需要使用之时,须得扣上特制的皮带,紧紧贴在胸前的要穴上。他的手法极为纯熟快捷,一下子就扣好,荀伯业虽是精干无比,也决计瞧不出来。这枚救命金钱铸造之时,加上金精和钢母这两种五金中的至宝,铸成之后,坚硬无比,任何神兵利器也休想毁损。钱上并没有像一般铜钱那样开个方洞,只不过是外形以及花纹都与铜钱一样而已。
两人各占方位,都提聚起全身功力,以应付这一场平生最激烈危险的拼斗。在荀伯业而言,他因为知道大雄长老业已圆寂西归,因此今宵若是击败了钱万贯,就等如已压倒了整个少林寺,所以他乃是非用上全力不可。在钱万贯而言,明知对方修练日久,又是雷八公的传人,这一战多半能够胜得自己,正因如此,他便非用全力对抗不可。
这时,站在台阶上的甄红袖也感到这两人的斗志互相冲击之下,已变成一种令人心悸胆寒的气势。使得她不知不觉中退了两步,好像躲避一般。旋即发现此举的是荒谬可哂,但她可笑不出来,心情反而觉得十分沉重,忧虑关切的目光,紧紧跟着钱万贯的身形。
荀伯业沉声道:“大雄长老的高足果然不同凡响,荀某人甚感钦佩。”他说话之时,脚下仍然绕圈旋走,寻觅可以出手猛攻的空隙。
钱万贯应道:“荀教主过当之誉,鄙人愧未敢当。”他双眼像鹰隼一般发出凌厉的光芒,紧紧盯住对方。
两人盘旋了四五匝,荀伯业双钹一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但见他蓦地跃起七八尺,向钱万贯当头扑下。
钱万贯挥鞭招架,那条百钱鞭带起一片叮叮的脆响。这种声音既清脆悦耳,而又十分均匀,霎时间已抵消了对方双钱互击所发巨响的威力。
最初的二十余招,钱万贯显然内功不及对方深厚,手法招数亦远不及对方的凌厉狠辣,已经陷入挨打被动的情势。但过了这二十多招,他突然扳回了劣势,招招抢制机先,鞭法奇奥变幻,竟能抵消了荀伯业功力深厚的优势,首次呈现势均力敌的局面。
甄红袖眼力何等高明,这刻已瞧出钱万贯敢情深悉荀教主的武功源流,洞知其中奥妙。
是以能够招出抢先,争取了主动之势。无怪他一开口就选择以兵器印证武功,敢情当真渊知博闻,无学不窥。
她略略放心,开始留神双方的招数手法。她虽然见过荀伯业施展双钹,甚至连她自家也曾与他放对比划。可是她还是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功家数一般,但觉奇奥无比,威力盖世。
她不由得感激地望住钱万贯,因为这数年来荀伯业闭关练功,整个一元教都交托与她。
而正式主持一元教的是姜石公,乃系支持甄红袖的人。她已起了取荀伯业而代之的心。幸而目睹他的真正功夫,这才衡量出真正的实力,不致于闯下不可收拾的大祸。当然这也许是荀伯业趁机让她瞧瞧,以便镇压她反侧之心。
总之,她已晓得凭仗她和白瑶琴之力,尚不足以赢得荀伯业。但假如加上一个钱万贯,情势当然大不相同了。
此时双钹劲厉的风声和百钱鞭叮叮脆响交织成一片激烈撼人的音响,即使是不懂武功之人,也能觉察出其中的凶险意味,若是行家,那就非股栗体战不可。
他们激斗了好久,已达二百招以上。尽管是兔起鹘落,迅快如风,但双方的兵器从未碰过一下。
钱万贯渐渐感到对方压力增加,这是功力及不上对方,久战之下必定发生的现象。他早就察觉对方的钹法有不少地方改动过,与大雄长老指点的大有差异。但幸而原理总是一样,方能应付下来,仍然未失机先。
但钱万贯也因此而把握不住制敌取胜的机会,以致久战之下,渐渐感到功力不足,难以为继了。
他迅速地考虑到力尽被杀的可能性最大,因此,他必须在目下还未失去主动之势时,想出免去落败被杀的局面。唯一的途径就是及时退出战圈,再拿话套住对方。
他想到就做,谁知眼下对方威力渐增,双钹飞旋飘舞之际,似是有一种极强大的吸力,使他不能退出圈外。
荀伯业似是知道他的心意,由于他们讲过是印证武功,并且也没有杀死对方的借口。所以他只有牢牢缠住对方这个法子,方可迫成骑虎之势,得以毙对方于当场。如此结局,谁也无法指责荀伯业,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而已。
因此他决不肯让钱万贯退出战圈。他尽力施为,紧紧黏住对方,估计还须三两百招才可击毙敌人。他越是发觉钱万贯潜力极强,就越是杀机更盛。非趁这个上佳的机会,诛除这个敌手不可。
钱万贯眼看脱身的机会越来越小,却毫不惊慌,依然十分沉着地应付敌人双钹。看看又斗了六十余招,钱万贯突然一撤百钱鞭,门户大开。
甄红袖骇然失色,差点儿没叫出声来。说得迟,那时快,荀伯业双钹已迅急推出,左钹封住敌鞭反击的门户。右钹发出劲厉刺耳的劈风之声,向钱万贯胸口袭到。
只那么一眨眼间,荀、钱二人已分别纵开,同时听得锋的一声,那是荀伯业右手钢钹切中对方胸口之时,碰上一件坚硬无比的物事所发出的声响。
荀伯业这一下只震得手腕微麻,不由得大为震惊,心想这钱万贯即使在胸口镶了一块铁板,这一钹也应该把铁板切开,把他杀死才对,何以反而震得自己腕骨发麻?
事实上钱万贯也自血气翻腾,险险吐出血来。假如这枚救命金钱不是含有金精钢母,天然有阻消各种内家劲力的妙用的话,他即使以钢板护胸,而又假定钢板不穿裂,他仍然会被对方的内家劲力震死。
他提一口真气,仗着纯阳之体,迅即压伏血气翻腾之感,微微一笑,道:“鄙人自从离开嵩山以来,还是第一次落败认输。荀教主武功深不可测,鄙人深感佩服。”
荀伯业可不便出口动问人家在胸口藏放什么,当下答道:“钱庄主好说了,咱们今日旨在印证一下,岂能分得出胜负高下?将来或者有这种机会,但钱庄主绝学一出,只怕甘拜下风的还是我呢!”他转回头向甄红袖说道:“我想请副座设法挽留住钱兄,在这儿盘桓三数日,好让我办完事赶回来时还有机会见面谈谈。”
荀伯业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打商量,其实不啻是下了一道软禁的命令。
甄红袖当然暗暗高兴,她衡情度势之下,晓得钱万贯非应承不可,否则就须当场再动手,决一生死。
当下含笑道:“好极了,教主既然如此倾心结交,钱庄主定必感到情面难却,非答应不可。”
她那娇媚的目光转到钱万贯的面上,又道:“钱庄主你说是也不是?”
钱万贯自然不会做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事,当下爽快道:“很好,只不知荀教主办事要多久时间?”他间接向对方询问软禁日期,以便作一个决定。
荀伯业当然省得此意,道:“少则十日,多则半月,钱庄主尊意如何?”
钱万贯道:“一句话,鄙人甚愿等候教主回来,恭聆教益。”他极洒落地含笑回答,果然不愧是当世的赌王风度,赢既赢得起,输也输得下。
荀伯业辞别出去,甄红袖陪着钱万贯回到大厅,她先吩咐婢女去整理房间,又准备沐浴等物,一切安排得十分妥当,使人感到她并非叱咤风云的女魔王,而是温柔体贴的贤淑妻子。
这一夜钱万贯什么都不去想,沉沉大睡。翌晨起身,但觉精神饱满。这一日,甄红袖独自陪着他,或是谈笑,或是纵论武学,或是下棋弹琴使他不但没有烦闷,甚且感到甚是愉快,只嫌时光过得太快。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谈一笑,全部被隐匿在夹墙秘道中的荀伯业瞧在眼中。
但钱、甄两人俱不晓得。
钱万贯是根本不知道有这种窥秘的设备,甄红袖是因为相信荀伯业有事而离开了。加以她对钱万贯很有兴趣,心无旁骛,所以亦不会想到这一点。
就在这一天晚上,甄红袖被特设的警讯惊醒,匆匆出去,却是荀伯业召她前往密室。
在密室中,荀伯业向甄红袖说道:“我本已离开此地千里之遥,但想起了一件事,特地赶回来与你商议。”
甄红袖晓得这是件大事,便问道:“教主有事即管吩咐。”
荀伯业道:“这件事可以说是我与你之间的一宗秘密协定。你也知道我创设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