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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铁池忍不住“啊呀”叫了一声,幻景即失,代之的却是面前徐雷那张声泪俱下的脸。
他怔了一下,顿时悟出了这其中道理。
原来在几世以前,自己就是那牧牛童子,徐雷就是那只舍身救主的大水牛,他们之间的微妙牵联,正如同那幻景类似!
灵性的显现,只是一刹那,再想回思,却又像洒了一天大雾般的意态朦胧,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徐雷频频点头,哭得声泪俱下。
杜铁池的眼角也早已湿了——不知何时,他已经汨汨地淌下了泪水。他走过去双手自地上把徐雷搀扶起来。
徐雷一怔,道:“恩人,你答应为我化解了?”
杜铁池叹息一声道:“徐雷,你放心吧!我欠你的太多了,我想此事,真人当在他所留的柬帖里记述甚清,你拆开一看即知!”
“啊——”徐雷不胜惊喜地道:“恩人不说,我倒几乎忘了。这两天,就是开启真人所留的柬帖的日子了。”
杜铁池含笑道:“这就是了,等你拜读真人所留柬帖之后,再与我共商大计!”
徐雷一时破啼为笑道:“谢谢恩人,恩人离开洞府已有数日……”
杜铁池不待他话说完,遂即点头说道:“不错,我这就要转回去了,如果我见解不差,你我在‘大荒山’古琴洞内,尚有一段主仆之情。”徐雷倏地呆了一下,一刹时,脸上变幻了许多表情,似悟又非的,只管瞪着杜铁池在发怔!
杜铁池此刻智域已开,前生之事时有涌现。
他轻叹一声,说道:“这一切,在你拜阅七修真人柬帖之后,必有知晓,我不再多说了,眼前时日不多,我必须在此短短时日内参透三洞图解,熟悉仙法,以备来日大派用场,我去了!”
徐雷见他自服仙乳后不过二日,居然脱胎换骨,分明已悉透过往今来,由此而看,他恢复前生法力,也当是指日可侍事,一时心里好不为他高兴。
杜铁池拱手作别,遂即自地上拿起“破月三宝”。这三件物件,他来时尚还莫测虚实,此刻却像是知之甚清的模样。看着手上的玉匣,他不胜感慨地叹息一声道:“这三宝追随我数百年,如今物归原主,隔了这么久,物我两忘,恰于此时出世,只怕井非佳兆,却又要多造上许多罪孽,却又是奈何!”
言罢点了点头,遂即向外步出。
徐雷道:“我送恩人一程!”
杜铁池摇头笑道:“不用,我此刻功力半回,已非回来时模样。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口中吟哦道:“滴,嘛,破……”
徐雷一惊接道:“漏——”
杜铁池点头道:“不错,滴嘛破漏——是这四个字!”
徐雷道:“此乃上乘运剑口诀。”顿时喜道:“恩人竟己悟透至此,不日当能出入青冥了!”
说时天风大作,疾劲的罡风,平削着石洞外的表层,就像刀子削刮一般地扬起了片片石灰。这等风力,以杜铁池来时体质,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得了的,然而此刻,却不能给与他丝毫威胁。
徐雷正自不解他将如何离开,却见杜铁池抱了一下拳,整个身躯,已垂直地向着峰下跃去!
不言徐雷目睹此番情景,惊喜交集,且说杜铁池跃抵山畦上,一路翻下洞府,即见大小群猿,正自喧叫混乱闹在一团!
杜铁池的乍然现身,顿时使得各猿大为惊喜,纷纷抢先上前,围绕着杜铁池,大叫大跳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两三日的隔别,然而在杜铁池的感觉里,却是像隔离了数十年,甚或是一生一样的那般甚久。
他此番脱胎换骨,灵性大增,一切见地均较以前大为不同!灵性的滋长,更使他一举一动都变得谨慎持重。由于他了解到本身的责任重大,更使得他不得不加紧地鞭策着自己精益求精!
与众猿调笑一番之后,他遂即进入到第三进石室,去参习那壁上的十二尊图解画像。
这十二具形象,即所谓的“十二星相面面俱到”,过去他已经参透,只是并不能深入领会。此刻,以他灵性智慧,果然,只在他定心凝思片刻之后,即已大悟。休看仅仅只有十二式图像,这其中包含的学问,却是大极了,渐渐地杜铁池已深悟出这些图解,不仅仅是上乘道法的筑基之始,甚至于,还关系着一种是一系列的镇心伏魔上乘心法!
这一突然地发现,自然使得他大是心慰的。
他在这间石府里,足足停留了七天。七天之后,当他步出石室之外,已烂熟了这“十二星相面面俱到”的神髓。
这些日子,饥饿时他只嚼食些生的黄精,口渴时就在室角吸饮滴泉,“欲念”降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这时心情一松,才想到要好好吃上一顿。在前面石室内,他找到了一个旧鼎,经过他一番清洁打磨,勉强可以用来当锅。他就支石为灶,盛了半勺的清泉,削了些野芋山薯煮吃一饱。
多日他未曾吃过熟食,这时吃起来倍觉芳香,心想那些白猿一定也爱吃,就把剩下的那些留下。
这些日子来,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别的事情,这时一定下来忽然觉出了寂寞。他想起了梁莹莹。
思念这玩艺儿就是这样,不想就是不想,一点影子也没有,一想起来可就无了无休,况乎梁莹莹是那么可爱,双方有十几天没见面了,一想起来,自然心中充满了思盼。先只是一点淡淡的影子,转瞬间这点淡淡的影子,可就成了一种很沉重的心事,紧接着就变成了一种渴望——一种急欲要一见她面的渴望!
所谓“魔随心生”就是这个道理,又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杜铁池在参透上乘道法之后,自然而然地也就遭遇到了这种不可避免的心相。
十几天以来,除了到上峰徐雷那边去过以外,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洞府,加以他刚刚悟透了“十二星相面面俱到”这上乘玄奥心法,心性至为愉快,想到了须要轻松一下。好在这附近地势,他很清楚,当下就信步走出了洞府。
他原先只不过是存心在这附近随意走走,可是不知怎么一来,走着走着就穿过壁廊,向着外面步出了。
岭陌上覆罩着一层白雪,天是灰的,雪花随着风势,一阵阵地飘过来,远远看过去,耸立在峰峦上的那些松柏,像是一重重的雪堆,一列列,排列得是那么整齐。
杜铁池心中不禁一动,想不到自己所居住的那座“七修洞府”,温煦如春,一出洞外,竟然又是另一番世界,咫尺距离,竟然如此差别,真的“匪夷所思”,令人无法猜透!
他信步跨过了眼前一片岗峦,来到了一片平原地方,只见正前方,约有百十丈外,点缀着一片盛开的红梅。
血红色的梅花,与白雪互一映衬,蔚为奇景。
任何人目睹及此,都会情不自禁地兴起一番兴奋,即使你是个凡夫俗子,也鲜有不喜爱梅花的。
杜铁池心中一喜,足下加劲,遂即纵身而出,一路踏雪狂奔直向着那丛梅林奔去。
他如今功力精进,较诸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时一经施展开轻功身法,才更见高明,往往只借诸足尖在雪面上一点之力,身躯已纵出十数丈以外,心里一喜,他更加地卖弄起来。过去他曾经练过“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只是也只能十丈见功,再要延长下去,雪面上可就难免要现出了一些痕迹!哪里像他今天这个样子,看上去,整个身子,几乎是在雪上凌空飞越一样。百十丈的距离,不过是三数个起落,已扑到了尽头。
这种轻功,使得他自己也不胜骇异!如果说有一个人这般施展,他必然会以妖魔视之,在他印像里,还不曾见过一个人,有过如此造诣的轻功。
心里一高兴,足下更不停留,身子方一扑临,已陡地拔空而起,一跃十丈,轻轻落在了最高的一棵老梅之巅。
他足下方向梅梢上一落,猛地里,却看见了一样物件,禁不住大吃了一惊。——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怪蛇!
这条怪蛇无巧不巧地正自盘身在梅树之梢,由于长躯上色泽,与那棵古梅树的颜色十分接近,一时甚是不易看清。
杜铁池足下一落,那条怪蛇霍地向上仰头,才使得他忽然看清了——是一条头上生有红色鸡冠的大蛇。这条蛇,好像正在专心一意地噬着什么,嘴里咬着一枚红色的果子,正在将咽未下之际。
杜铁池落下的身子,无巧不巧地,正好落在这条怪蛇的头前,足尖与蛇头距离不足半尺之距。
这条大蛇乍见杜铁池似乎吃惊不小,口鼻里发出“苏”的一声,身躯倏地向着树干下方缩了回去,退势极快,转瞬间己吸缩了丈许上下。
杜铁池早已吃惊地由树上飘身而下。在树下他打量着这条蛇,心中大是惊惧。
这条蛇端的称得上是条大蛇,足足有丈多长,约有杯口那般粗细,遍体红黄间接的密鳞,闪闪有光。最奇怪的是这条蛇头部那个红色肉冠,以及身后那截扁平如同扇面的尾巴!
实在是大异一般,那截扇尾紧紧帖着树面,活似一面吸盘,紧紧地吸附着,确是一条罕见的怪蛇!
这条红鳞怪蛇,原是在啃噬着嘴里的那粒红果,忽然发现了杜铁池这个人,心里一急,仰头把那枚红果吞入腹内。
杜铁池方觉出这枚红果子与梁莹莹所赠与自己的“冬果”极为相似,却已被那条怪蛇吞入口内,杜铁池才又发觉到这条蛇的颈头部位,极为细小,颈部七寸以下,才忽然变粗,是以那枚红果,虽然吞下,却不能顺利过颈,说上不上,说下不下,一时卡在喉头,只急得怪蛇嘴张眼翻,嘴里腥涎涟涟滴洒不已,看上去难过极了。
杜铁池虽然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蛇,却可以断定必是一条罕有的毒物!心里乃生出了除蛇之心!
那条怪蛇在经过一番挣扎力噬之后,总算把喉间果子吞到了肚里,长躯一阵后缩,沿着树身,直向下面游来!
杜铁池心中一惊,一拍手,已把新得的那口“破月”仙剑自腰上抽来。
宝剑出鞘,顿现不见。像是打了一道闪电,白光闪了一闪,这口前古仙兵,通体上下泛现出白中透蓝的一弯奇光,冷森森的剑气,侵入毛发,在环身半丈方圆之内,都使人有所感应。
怪蛇原来有下来侵犯之意,想时猝然有畏于杜铁池掌中这口剑的缘故,嘴里忽然“吱—
—”地怪叫一声,才将落地的身子,霍地又向树上升了起来。
杜铁池方自作势以手中仙剑向蛇身上挥去,不知怎地一刹那,却已失去了那条怪蛇的踪影。他心里暗中一惊,不由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棵老梅树,才发觉到这棵梅树,粗过合抱的树干正中有一道显著的裂痕,那条怪蛇,显然正是进身干树缝之内。杜铁池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件事倒使得他一时为难起来。
他原想挥动仙剑,将梅树砍倒,不愁那条怪蛇不现身出来,可是他忽然发现到这棵梅树是那么苍劲雄发,花枝广被,结蕾万千。
显然,这棵树是所有梅园当中生得最壮观茂盛的一棵了,如果被自己仙剑斩断,似乎也太可惜!然而,果真爱惜这棵巨梅,却又听令这等毒物生存,说不定一旦成了气候,为害人间,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心里想着,愈加举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里正自思虑不前,忽听得身后一人老声老气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想死么?”
杜铁池心中一惊,倏地转身后看,但见面前梅树丛主交叠,哪里有什么人影?
他向前走了几步,奇怪地冷冷叫道:“什么人?”
说话时,已见一片云雾氤氲开合之间,这石上,坐着一个散发如截,面生白髯的秃顶老人。
老人身着白衣,云雾环身,衬以白雪,极不易为人发觉,杜铁池如非功力深湛,加以那双眸子自服食“灵石仙液”之后,已能洞穿云雾,是以略经注视之后,已把对方看了一个仔细。
却见对方老者一身雪白长衣,发髯如剑,由于身材过于矮小,看上去那袭衣服就显得太大了,红通通的一张圆脸,衬以雪团似的两朵白眉,面目慈祥,周身上下围簇着一团仙气,不着丝毫人间凡俗。
老者面前插有一面白色三角旗,矮壮的背肩之上,背系着一柄黛绿色银的宽面短刀,刀式奇古,形状十分特别。
杜铁池一直走到他身前站定,白衣老人脸上顿时现出惊异神态!
他愣了一下,打量着杜铁池道:“娃娃,你看得见我么?”
杜铁池插剑入鞘,抱拳道:“老人家请了,怎会在此旷野修为?”
老者一笑,微微抬起右腕,用那截宽大的衣袖拂了一下,顿时面前云雾散消。
“娃娃你先不要问我!”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铁池听对方开口闭口皆呼唤自己娃娃,心中自然大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