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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抽丝剥茧
罗勃•;洛索调查官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杨重,等他突然爆发的剧烈咳嗽稍微停歇后问:“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杨重吞下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药片,喝了口水,点点头。
调查官从杨重身旁走开,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反而开始在办公室里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走去。他先走到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到墙边,抬头望着自己那张镶在玻璃镜框中的M大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证书。
“兰德鲁斯教授曾经说过,犯罪者可以分成三种人。”洛索回头看了杨重一眼,说了句颇带有点怀旧意味的开场白。“一类人犯罪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比如安全感、生存空间、名誉、财富;另一类犯罪是为了达到某种精神状态,像是快感和激动情绪,宗教情绪也在其列,这在系列凶杀和无差别杀人案件中比较常见。这两类罪犯几乎占据了犯罪者整体的百分之九十。最后一类人犯罪则是为了显示自己优于他人的才能。这就像是发情期的食火鸡,拼命地要把羽毛展开,还会发出尖锐的叫声,目的无非是告诉雨林中的其他鸟,它有最好的基因。”
不知道是因为听了调查官的话,还是刚才那一阵咳嗽的余波,杨重又咳了两声,而后轻轻放下按着胸口的左手,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随着洛索的身影。
“那么,罗勃,我属于哪一类?”
“西蒙,你是第三类。”洛索微微一笑,摆手道,“不要急着辩解争论,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在我看来,如果你要犯罪,那一定会是一场华丽的表演,就像你们中国人在中国年时又要挂灯笼又要开游园会又要跳狮子舞一样。你会把疑点全都大胆地抖露出来,然后再不露痕迹地引向一个又一个的关系人,搞得人人都可疑,但又谁都不能起诉。我会因为抓不到任何证据而干着急。你哪,就会像现在这样安稳地坐在那里,根本连伪证都不用做。是不是?”
面对调查官脸上露出的轻松笑容,杨重也以笑容作答,微微摇头说:“罗勃,你太高估我了。我要是有最好的基因,就不会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完全换了个调子重新开始对话的洛索调查官慢慢地向办公桌踱着步子走过来问:“那你是为了什么,西蒙,钱吗?”
“钱当然是好东西,但我并不缺钱。”
洛索走到杨重面前,俯下身体,话音里带着点戏谀的腔调。
“当然了。你在市区最好的大楼里拥有私人办公室;住所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识货的收藏家一定会在那里发现价值不菲的古董;虽然你没有购买特别高级的跑车,不过却热衷于HI…FI发烧音响系统,在这上头的花费也很可观。不用说,还有醇酒美食,到世界各地的周游。西蒙,我不记得你的家世巨富。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杨重继续摇头道:“罗勃,这不像是你会提的问题。”
“太直接,不够拐弯抹角?”
“不。这种问题应该通过查证得到确实的答案,出现在讯问中只能说明你别有所图。”
洛索仰起身体,又从杨重面前慢慢踱开,边走边说:“现在我们可不是在作讯问。确切的说,这是我手下其他小组成员提的问题,我本人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们也做了必须的调查工作,所以才会发现你的银行帐户里经常会突然出现大额的现金存入。既然我们谈到这儿了,从我的立场出发,当然希望能够从你本人这里得到解释。”
“税务局并没有来找我麻烦嘛。”杨重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得到过一笔数额不大的遗产,拿它做了点投资,仅此而已。”
“贩毒和走私犯也可以称他们自己的行为是投资。”洛索的步子依然很慢,摆出一副悠闲的模样,话却说得毫不留情。
杨重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好吧,罗勃。我赌马,在世界各地赌,相当专业,金额也不小。非但赌,近来还以匿名的形式参股购买赛马,这就是谜底。”
洛索终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点点头满意地说:“虽然比较麻烦,不过这还是可以查实的。非常感谢你的坦率,西蒙。那么接下来,我们必须把精力全部放在对案情的研究上。有鉴于你的健康状况,我们还是尽快结束讨论,让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的健康不需要担心。”
“哦?随身带着特制的处方药不能说明你像人猿泰山一样健康吧。”
杨重一口气喝光了杯中剩下的水,做了投篮的手势,边把捏成一团的水杯丢进墙角的垃圾筒边说:“说案子吧。”
“好,先说眼前的这个案子,小学厕所摄像机案。”洛索的手指毫无节奏感地轻敲桌面,发出一种小鸟啄食般的喀喀声。“因为搜查小组在办公室和住宅都没有找到接收器,也没有找到任何可资证明的图像资料,有些人倾向于认为这个所谓的案子根本不存在。你知道,根据你的证词,马峒的人在警方抵达嫌疑人Fen Ming Chi的住所之前一直都在监视他,可以证明嫌疑人离开学校以后就直接回家了,既没有出去过,也没有人来访。”
杨重点头确认,苦笑了一声说:“的确如此。这也再次证明我的基因恐怕不是最好的,急切之间没有获得完整的证词,可能漏掉了其中的重要一环。”
洛索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已经核实过,昨天下午确实有两个学生把图书馆厕所的门从里面反锁,但他们最后离开时又把门给打开了。在马峒的人员监视嫌疑人离开学校以后,直到我到达现场之前,那里是一个注意力的真空地带,任何人都可能出入那些厕所。学校的铸铁围栏虽然有一米多高,对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来说,要爬进去也并不是很难。这样一来,从警方的角度出发,摄像机就是可以由任何人放进厕所里的,不能成为指控嫌疑人的有力证据。这种摄像机很容易搞到,在eBay上就可以匿名购买。”
杨重反问:“如果是陷害,怎么解释嫌疑人下午的奇怪举动?”
洛索想也不想,飞快地回答:“视频音频资料都是可以编辑的,随便哪个律师都可以在法庭上把警方人员问得哑口无言。”
杨重点点头,继续问:“指纹呢?”
洛索微微一笑说:“摄像机上没有指纹。至于厕所嘛,学校里这么多学生老师,还有家长和社区人员,要靠指纹鉴定来证明什么简直就是大海里捞针。虽然确实在两个女厕所里提取到了相当完整的嫌疑人指纹,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环境,如果准备足够充分,并不排除陷害的可能性。”
杨重笑笑说:“覆膜的假指纹?还不如说有某人,比如我,设计了某种状况诱使他不断进入厕所,企图造成一种反常状态的假象。”
“严格来说这当然也是一种可能性,但我没打算钻这个牛角尖。”洛索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关键是缺失的那一部分物理性证据。”
“眼下很难对此做出确定的推论。不过,你刚才也听到我向马峒确认的电话了,虽然没有访客,但池奋铭家在晚上九点左右有过一个送外卖的来送匹萨。外勤人员大概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异常情况,所以没有通报。当然,这要怪我,通话时那个外勤刚被从睡梦中叫醒,而我确实只问了他有没有访客。”杨重见洛索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以为然的鄙夷表情,知道他对马峒的外勤人员很有看法,赶紧把责任全都拉到自己身上。
“已经查过他家的固定电话和手机的记录了,并没有打到匹萨店的号码。”
杨重把玩着自己的手机笑笑说:“手机现在是实在太先进了。马峒给外勤配的手机有超过10G的硬盘,都可以拿来当监视器用。如果池奋铭用的是可以当作对讲机的Walkie…Talkie手机,他的同伙又在距离许可的范围内,他们之间的通话可能根本不需要拨号。另一种可能性是上网。有没有核实这个IP地址昨天和前天的上网情况?就算摄像机和接收器那些东西都是栽赃的,怎么会连电脑硬盘也不见了?要说坏了的话,也太巧合一点了。当然,这也不是直接证据,还要等马峒的监视录像到了再仔细看一下。我让他传给我,他说我的手机太旧,没法收。”
“虽然不属于这个案件,不过今天早上蔡慧的失踪也是一个疑点。”
“要在高峰时间驰往市区的火车上玩失踪,我一下子就能想出至少四五种方法。问题是即使知道了她是怎么失踪的,恐怕现在也很难找到她了。就算你在‘Crime Stopper’这样的电视节目上发布她的照片,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就像你说的,女孩子换个发型改个化妆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更何况中国人的脸在白人眼里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
洛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再来看看第二个案子吧,博朗草地足球场的骚乱案。你的朋友王西先生认为名叫罗拉的女子是被人杀害的,但尸检的结果,这个女子确实是在混乱中被踩死的。”
杨重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说:“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我一点也不清楚。我请王西到马峒那里去取录像资料,等一会儿就会到,详细情况你最好还是问本人。”
“是的,你特意用英语通话,对此我感激不尽。”洛索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后继续说,“知道吗,草地足球场那场活动的组织者是冈萨雷家族的人。”
杨重吃了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难怪你会扯上餐馆枪击案,是那个案子里被打死的麦尔斯•;冈萨雷的人?”
“确切的说,是威廉•;冈萨雷,麦尔斯的小儿子,不过骚乱案发生时他本人并不在现场。”
“我以为那只是西区家族之间的仇杀。”杨重叹了口气说。
冈萨雷家族是维多利亚州老牌的毒品贩子,他们和西区其他家族之间仇杀不断,几年里已经有二十多起恶性凶杀案是在几大家族之间爆发的,整个形势如果再配上泛黄的背景色调和西西里风格音乐就跟电影《教父》差不多了。
“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西区家族之间的仇杀吗?”洛索反问。“我倒觉得这一次的枪击案很奇怪哪。”
“是关于凶手吧?确实很奇怪。当时正是意大利街最繁忙的营业时间,而且是天气晴好的下午。在咖啡馆里人最多的时候居然当众发生枪击杀人案,光是现场就有三十多个直接目击证人,包括老板、侍者、咖啡馆里的客人、街边停车的驾驶者、行人,此外还有附近相关的其他旁证,共有一百多人。在这三十多名直接证人的证词里,对凶手的描述到处都是矛盾点。就拿最明显的外表特征来说吧,有人说凶手戴着红色的帽子,有人说是暗红色的头发,还有人说是黑色的卷发,简直是搜证人员的恶梦。”杨重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证词细节,大声叹息。
“否则也不会落到你的办公桌上。”洛索牵着嘴角做了个勉强算是笑容的表情说:“问题也就在这里。如果真是西区家族之间的仇杀,为了避免其他家族产生误会而引起混战,通常来说凶手都是家族中派出来的死士,很容易确定身份,绝不会像这起案件中那么扑朔迷离。这么做,实际上是破坏了长久以来的地下游戏规则。”
“哦?这么说,你是觉得出现了一个新的玩家?”
洛索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杨重皱眉道:“儿童色情业和毒品虽然都是可以迅速积累财富的东西,不过即使是冈萨雷这样的老派犯罪集团,也会视儿童色情业为魔鬼伸出地面的肮脏之手,觉得它恶心羞耻。这两者都沾手的人恐怕既不信奉上帝,也不认可任何道德精神,还需要建立庞大的组织,是个破坏性极大的建设者……”
调查官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缓缓说:“我们看到的部分也许还只是冰山的一角,天知道他们还参与了别的什么犯罪活动……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恐怖组织的后勤机构,或者也可以说是敛财机构。澳大利亚的地理环境孤立,对反恐和恐怖组织控制的意识都不太强烈,而且还靠近南亚,环境很适合这种组织的滋生繁荣,贩卖人口、走私、非法捕猎,什么都有可能。”
“虽然断言是恐怖组织还为时过早,不过看起来这会是一个强大的犯罪团伙,可能称之为辛迪加都不为过。”杨重想了想,突然笑问,“对了,按照新的反恐怖法,警方现在应该有权可以在没有明确证据和起诉条件的情况下拘留嫌疑人长达二十八天吧。既然怀疑我,为什么不干脆传讯我?”
洛索不动声色地说:“不是怀疑,而是全面考虑各种可能性。我说过了,如果是你干的,应该比这漂亮。老实说,我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