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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
十月底的夜里,已经有很重的凉意了。我叼上了一支烟,给了三光一支,然后搓了搓手,将两只手掌拢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嘟囔着:“有点儿冷了。”三光打着打火机伸过来,我凑过去点着香烟,“吧嗒吧嗒”地吸了两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三光也感觉到了寒意,说了一句:“看来咱们要是真的去新疆一趟,得想办法带点御寒的衣服了,沙漠的天气昼夜温差大,尤其是这个时候。”崔力升的性格一向是大大咧咧,不以为意地说:“无所谓,就当是去新疆旅游了。”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街角灯光一闪,驶过来了三五辆车,为首的一辆是奥迪A6。车队停在了酒店门口。门童上前打开后车门,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人下了车,此人正是曹教授。后面的车上下来的几个人跟在了他身后。
曹教授刚准备走进酒店,就听手机响了。顿时他的神色变得极不自然,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对身后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先上去点菜吧,我一会儿就上来。”“老曹你快点儿啊!一会儿非得多罚你几杯。”“行行行,你们先去。”曹教授打发走了同伴,一个人来到了酒店的侧门,这里人少,比较偏僻。我们几个靠着转角的墙,偷听他的讲话。“喂,不是说不再打电话了吗?……我知道,我不敢……线索有一点儿……
听说在青海和新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这些消息谁都不敢确定……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想听听我家人的声音……喂,喂,喂?”看来是对方挂断了电话,曹教授一向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此刻却不由地骂了一句:“他妈的!”一个知识分子突然爆出粗口,可见对方咄咄逼人的手段。
曹教授长叹一声,摘下眼镜,干搓了一下脸,然后重新戴上眼镜,直接从侧门走进酒店。我们几个听完这段对话后,完全愣住了。付老说国宝在新疆,可是这位曹教授却说青海也有。到底谁的说法是正确的?
见我和三光出神的样子,崔力升先着急了:“你们还想什么呢,这不很明显吗?曹教授的家人被人绑架了,歹徒的条件是国宝的下落。曹教授说在青海,不过是疑兵之计,你们不会这么容易上套吧?”我苦涩地笑了一下,问崔力升:“崔,如果你的家人被绑架的话,你会对歹徒说谎吗?”“我……”崔力升说不下去了,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三光拍拍我们俩的肩膀:“好了,不管怎样,先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吧,看看他们的主意。”我们几个来到正街,准备拦一辆出租车返回宾馆。忽然,从北边响起了一阵“突突突”的摩托车的声音。崔力升笑道:“瞅见没,又是深夜的飙车族,这些人就只知道出风头,撞死的都是这样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队摩托车已经驶近,估摸着有十几辆的样子,全是清一色的越野摩托车。大灯很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车上的人都身着黑色的皮衣,头戴黑色的金刚头盔,看不清他们的长相。突然,三光一下把我和崔力升压倒在路上:“小心!”同一时间,一辆越野摩托车擦着我的衣角冲了过去。那辆摩托车甩了一个很大的弧形,又冲了回来。这下我们明白了,这群人竟然是冲我们来的!身后的摩托车群也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三光和我急忙跑到马路牙子上。
可是对方骑的是越野摩托车,这样的地形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是问题。“刷刷刷刷”,十几辆车轻松地追了上来。我们三人心里清楚,要想靠两条腿跑过摩托车根本就没希望。少时,一辆车一马当先,从后面撞来。崔力升猝不及防,一下子飞了出去。好在前面路边有一堆废弃的施工泡沫放在路边,崔力升不偏不倚,倒在了上面。饶是这样,他还是扶着腰“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三光盛怒之下,转回身来对我说:“跑也不是办法,干脆跟他们拼了!”崔力升扶着腰站起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表情极为痛苦地说:“怎么拼?对方全是飙车一族,没胜算哪。”“先抢他们的摩托车!咱们三个各自为战!”三光一声令下,我们三个各冲着一条小路飞奔而去。崔力升虽然受了伤,可是性格刚烈,这点儿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跑进了一条小巷,这里阴暗潮湿,宽度不足两人并肩而行,与其说是小巷,不如说是一个夹缝。我站在小巷深处,转回身去望着巷口,心道:有本事你们就来吧!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最好是进不来,听发动机的声音,他们至少有三四个人追来。
果不其然,一辆摩托车“吱——”的一声拐进小巷,这条小巷极其狭窄,对方居然可以从容地驶进,而且未碰到两边的墙壁。不容我惊讶,摩托车已风驰电掣一般冲来。我情急之下两臂撑着墙,身子一纵,两条腿踩住墙壁,让自己“壁虎游墙”一般地凌空。摩托车擦着我的裆下驶过。车头刚过,我瞅准机会跳了下来,压在了他的双臂上。重量让那人不由自主地撒了把。摩托车登时左摇右晃,我趁机使出全身力气照着他的心口重重地打出一拳,由于摩托车还在高速行驶,他整个人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虽然戴着头盔,但是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捂着胸口。我也随摩托车倒在了墙壁上。巨大的摩擦力使我的裤子撕开了好大的一条口子。
其余的“后续部队”闻声赶来。见到同伴受伤,竟然一股脑全冲了进来,最后一个被堵在了巷口没有进来。两辆车高速行驶向我急速开来。我抓起靠在墙上的摩托车的把手,一手扶着车身,大喝一声:“呀!”推着车朝他们冲去。
那个冲过来的人慌了,“啊啊”大叫,他连忙刹住了车,后面的来不及躲避,狭窄的地形也容不得他躲,两辆车撞在了一起。我推着手里的摩托车一撒手,又撞了过去。三辆摩托车堆在一起,牢牢地将小巷堵死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哎呦哎呦”地惨叫,我得意地轻笑一声,踩着已经几近散架的摩托车到了巷口。冷不防一个铁链冲我的脑袋横扫过来,我大惊之下赶紧低头。“当啷”一声,两指粗的铁链抽打在了墙壁上,火星四溅。糟了,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巷口还守着一位。
那人见同伴受伤,索性下了摩托车,甩着手里铁链。铁链甩起来的时候“呼呼”作响,让人听着心底发寒。我见他不敢贸然进攻,就走出了小巷,站在了街中。我只能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去拖延时间,甭管崔力升和三光谁能先解决完,尽快来帮我。刚才摆平三个人是占尽了地利。现在在街上,四下宽阔,周围是施工工地,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要想搞定这个人,得花点儿功夫了。
我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那人戴着头盔,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只听他阴森森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也是混口饭吃。”我啐了一口:“呸,他妈的你就不能吃碗干净饭?听你的声音,你年纪不大。有手有脚就不能干点儿别的?”大概是我的话激怒了他,那人一气之下,甩出铁链。我连忙躬身闪过,乘隙在他的腰间打出一拳。他只是哼了一声倒退几步,我却哀号不止,捂住右手不停地叫,感觉骨头都断了。
那人不屑地一笑,拉开了皮衣的拉链,我这才看清,他的腰间的皮带扣很大,约等于一个人的巴掌,是一个骷髅头的形状。他说道:“你可不要小看我,我曾经是酒泉市的武术冠军,咱俩真要动起手来,你一点儿胜算也没有!”我盛怒之下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从他刚才的身手来看,肋间的空隙是很明显的,真如他所说是武术冠军,那这一招着实阴险。明显卖一个破绽给我,实则引我上钩。看来今天真是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阴鸷一笑,躬身就要冲上来。“等一下!”我伸开手掌示意他暂停,问道,“我知道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我也不认识你们,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叫张佳亮吧?”“是。”“那就没错了,有人花大价钱要你的命!”此时我也只有强作轻松,尽量拖延时间了:“是吗,是谁这么阔绰?”“这个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吧?”“那好,我想知道对方出了多少钱,临死前好歹让我知道一下自己的价值吧?”“二十万!”对方的语气很冷静。“好家伙,钱不少啊!”我苦笑了两声。
那人甩得铁链“咻咻”直响,慢慢向我走来:“好了,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说着,粗大的铁链兜头击下。我急忙翻身躲开。“当啷啷”,铁链砸在了地上。我转身朝建筑工地跑去。那人穷追不舍,紧随在后。我来到建筑工地,踩着沙石堆手脚并用地攀上了脚手架。对方也身轻如燕似的三两下撵了上来。看他的动作,的确是一个练家子。眼看那人就要抓住我的脚,我只得向建筑内纵去。此时正值深夜,月黑风高,我这一跳撞上了一堆红砖,疼得我来回打滚。不想对方手攀脚手架的管子,身子轻轻一荡,轻松来到了同一楼层。
既然躲不过就拼了!我捡起地上随手能抓到的任何东西向他丢去,砖头、工具、木板、钢筋……处于黑暗之中,那人却仿佛视如白昼一般,手中铁链挥舞,一一化解。我心中明白,跟眼前这个武术冠军动手,我一点胜算也没有,唯一的办法只有跑!不停地跑,一可以争取时间,二可以最大限度地消耗他的体力。
我转过身刚要跑,不料脑后风紧,没等我回过头来,两指粗的铁链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我立刻喘不上气来了。那人两只手抓紧铁链的两端。我两只手徒劳地向后抓,根本抓不到他。他一甩手臂,我跟着他转了个向,被他迫到了楼边,这里是几楼我没有留心,但是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风冷冷地吹着我的脸颊。那人狞笑说:“好了,这块坟地风水不错了,去死吧!”本能的求生欲望让我伸手抓住了外面脚手架上紧邻头顶的一根钢管。那人狠狠地踹了我腰间一脚,想把我踹下去。腰间一阵剧痛,我险些撒手。但我明白,这时只要一撒手,我就彻底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已然避无可避了,那好,同归于尽吧!临死也拉个垫背的!我叫了一声,身子往前一探。那人来不及撤手,脚步向前一跨,跟我一样身子悬在了半空。我抓着头顶的钢管。他抓着我脖子上紧缠的铁链,这样更让我呼吸困难了。而且我感觉我的力量已经到了尽头,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性命攸关,我只能放手搏一把了。我一只手抓住钢管,另一只手张开手掌向下伸去——意思很明显,让他把手递给我。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俩都得玩儿完。那人颤颤悠悠地伸过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同时也松开了抓紧铁链的手,两只手拉住我的一只手。我觉得我抓住钢管的手心已经出汗了,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我呼吸已经顺畅,大喝一声,胳膊使劲往上一提。那人借力顺势一蹿,抓住了钢管,进了建筑内,背着我摘去了头盔。我的力气耗尽,手指一松,整个人向下摔去。一切都完了!蓦地,脑海里浮现出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家人的身影,浮现出了在感情上让我犹豫不决的童萱萱以及北山公墓上沈晨雨孤寂的墓碑……
出人意料的是,那人身子往前一冲,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大叫:“张佳亮,把手给我!”我愕然地看着他,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我看到了他那张真诚的脸,这张跟我年纪相仿的脸很瘦削,可是却很刚毅,细长的眉毛抖动着,眼珠闪动,他喊道,“快把手给我!”我伸过手去,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拽进了建筑。两个人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时间的奔跑加上刚才的一幕,让我们俩的体力都已耗尽。
良久,那人来了一句:“哎,有烟吗?”我坐起来摸了摸兜,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给他点着后,我也点上了一支。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拍了拍我肩膀:“兄弟,谢谢你!”我问道:“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他笑道:“你呢,不也一样?我既然要杀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过失致他人死亡罪我可承担不起!”我一句玩笑话让我们两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我陷入了沉思,原以为有孙源龙那个避雷针可以让我趋吉避凶,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呢?
那人打破了沉寂:“想要你命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只和他见过一面,他戴着鸭舌帽,用墨镜和口罩把脸全挡上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以后和我联系的时候基本都是电话。我只知道这么多。”“谢了。”“你救了我一命,我谢谢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