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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非要问个为什么呀?我愿意,不就一百么?你要跪在那儿乞讨,我也给你一百”帅朗翻着白眼。
古清治被结结实实气了一下子,摆摆手:“好好,我不问了,其实我在见到你同租的室友时就感觉到了这一点,重情义很难得,不过这往往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你应该看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这就是你需要改变的地方,那怕你带着一丝感情的因素去思考和发现,都会影响你准确的判断力”
古清治说得中肯,很难得地有这种耐心和一个晚辈说这么清楚用意,却不料帅朗不领情了,根本不予苟同古清治话,打断了辨着:
“老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到难处不落泪、不到苦处不下跪,人都这样了,就是骗,也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好好的一姑娘不是真有难处谁能没皮没脸跪这儿乞讨?要是你闺女,但有一点奈何你舍得呀?我说你干嘛就非把人家揭破,显得你能呀?就即便是职业骗子,人家跪这儿一天容易么?你有钱你不在乎,可像这类无依无靠的人,在这狗日城市能找个活下去的方式,她容易么?最终选择这种最没有尊严的方式,她肯定有她的苦衷,你还骗死人钱呢,倒看不惯人家骗活人钱的了”
帅朗很生气,巨生气,似乎不是在生那位小女骗子的气,在生古清治的气,在生自己的气,声音短促而铿锵,听那三位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回来说这个人很横,此时古清治才领略到了,不但帅朗的选择出乎他的预料,固执同样出乎他的预料,恐怕就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别人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俩个人钉对钉,铆对铆,没有那么容易锲合了,古清治一言不行,负手前行着,帅朗想了想,一声不吭,跟在老头背后,这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个传统派头很有范、一个现代打扮很差劲,像游手好闲的小子在街上跟目标一般。说不出的怪异。
过了华山街,过了秦岭路、又拐进了棉纺路,俩个人都是一言不发,步速很快,大上午的日头加上城市的热岛效应却是更闷热了,两个人谁也没停,直到了棉纺路古清治才喘了口气,回头看着几步之外还跟着帅朗问:“都生气了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闲着没事呗,你不是想证明要改变我嘛,我都说了不相信嘛,改变真那么容易呀?我想把你改变成沿街跪着乞讨的,你说可能嘛?”
古清治道:“有什么不可能,逼到山穷水尽,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何况沿街乞讨。”
“不对,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一定会选择杀人放火而不是沿街乞讨,一个人性格决定了他会去干什么事,和不会去干什么事,你一直拿这些事试我有什么意思?不管是卖水果的大姐还是乞讨的小姑娘,都是可怜人,虽说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吧,可也不至于非像你那样端了人家的饭碗呀?何必呢?人家讨生活碍你什么事?”帅朗还是一副余怒未消找老头理论的态度,古清治给整郁闷了,可不料走了半个多小时这孩子还心揪着这事呢,赶紧地支手做个姿势喊着:“停停停好好,我认错,是我不对,不该揭了小姑娘的骗局这你操什么心嘛,一转眼她换条街还能讨钱好,到此为止”
说话着,有点力遏地停下了,就着街边的长椅坐了下来,再看帅朗的时候,仍然是那副看不透的表情,很诚实的眼神,如果初见谁也不会把这张诚实的脸和骗子挂上钩,在这字字句句中,没有那一点是古清治预料过可能发生的情况,几乎是通盘出乎意料的厉害,在心里的定位中,已经把这位定位成一个很有前途的小骗子,不过此时看过来看过去,又觉得从那个角度看,好像自己都走眼了。
应该是一位很有感情和同情心的小骗子,连古清治也道不清这孰好孰坏了。
“你也坐下呀,就坐那儿”古清治笑着拭了把汗,示意着帅朗坐下,帅朗跟着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椅子另一端,看看时间,却是上午十一时多了,心里盘算着估计今天要不欢而散了,半天没见古清治回音这就提醒着:“哎,大爷,那我看咱们也就这样了,你对我也很失望,其实我也没抱太多希望,啥也甭说了,一会儿请你一顿午饭,吃完饭各回各家,谁也甭打扰谁说多少次了,咱们就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条道上,我看出来了,您这人也不赖,最起码对我不赖,咱喝一顿好聚好散”
“谁说的失望了?”古清治斜靠着椅子,早已平复了心情,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哟?”帅朗一怔:“那您这是?”
“改变在继续呀,等下一个骗子呀”古清治道,笑着看了帅朗一眼说着:“我都说了,让你见识形形色色的骗局,想不想上当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愿意谁管得了你。”
“咦?你比我还别扭呀?”帅朗愣了愣,可不料老头这么有耐心。
没话了,古清治笑着搭着二郎腿点上了支烟,烟燃得多,抽得少;而帅朗也点了一支,却是抽得多,燃得少,两个人各抽着谁也不搭理谁,总有两支烟功夫,古清治一指椅子右方道了句:“来了”
帅朗直眼一瞧,笑了。
来了个方外之人,双手合十正和一位路人搭话,灰布的袈裟,手上一串念珠,不过刚和路人搭了一句话,那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一摆手,不屑地打发着人,而那位方外之人也不懊恼,依然是面带微笑,且行且走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是个真秃驴还是个假和尚?”古清治两眼犀利,盯着那人的手势、动作、脚步,出声问着。
帅朗随意一瞥笑着道:“和你一样,都是大师。”
“那你觉得这位大师如何?”古清治笑着靠上了椅背,很悠闲的样子。
“干得比你辛苦,挣得没你多。”帅朗随意道着。
“你说他会不会把你当目标?”古清治问。
“恰恰相反,不会是我,而是你他们的目标都盯在中老年人身上,这号外地混生活的假和尚胆子不大,顶多蒙你个十块八块香火钱,多也不过三五十。”帅朗判断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外地人?”古清治问。
“看他的行为,不敢对路人过份纠缠,有点怯;穿的条绒千层底黑鞋,这不是中州周边乡下的打扮,中州周边的都喜欢胶鞋再一个你看他合手作揖的姿势,双手的位置在胸以下、腹以上,有点不专业了,中州这一带临近嵩山,佛教兴盛,就假和尚作揖都很正规还有,是个农民,是农闲时间出来混的,领口以上的部位都晒黑了,这是长年干农活的标志;你看他步幅比一般人大,左右肩膀不平,应该是干过挑担一类的重活还想听吗?这是个新人,几处穿帮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而且选目标的目光很迟疑,这人的胆子不大”
帅朗絮絮轻声点评了一堆所见,这些俱是从小在火车上和长在出来混练就的本事,或许此时真是心里没有什么羁绊,眼光才如此的锐利老到,不过这也没啥稀罕的,现在忽悠人的花样翻新迅速,别说穿袈裟的和尚,娇滴滴的小尼姑不经意都能瞧到。
帅朗是随意说着,古清治的可目瞪口呆了,这看到的和想到的和判断出来的,粗粗几句却是比他自己看到的还多,奇也怪哉地回头道着:“你到底聪明还是傻?”
“有什么区别?傻人也有聪明时候,聪明人照样犯傻看,没说错吧?盯上你了。”帅朗笑了笑,故作不知,头侧过了一边。
古清治再回头,得,还真被盯上了,那和尚笑吟吟地走将上来,双手合十,有点谄媚地笑着,正要来个施主金安,小僧来自某某地某庙的地方,不料古清治眼睛一瞪,明显的厌恶的眼神,让和尚打了个战,话全给咽肚子了。
知道人家根本不吃你这套,和尚也知趣,转身就溜,不料帅朗招着手喊着:“嗨、大师大师过来过来。”
一回头,帅朗笑着拍拍身边座位,那和尚看这位慈眼善目忠厚老实,这倒趋了上来,没坐,躬身来了个很不专业的揖来了个:“阿弥陀佛,施主万安。”
“不是免费送平安符、护身符么?拿来甭费嘴了。”
帅朗笑着倒先替和尚说了,但凡中州街上,多有这类人,一搭讪这些方外之人先是一句“送你一句话”,你不搭便罢,一搭上给你扯半天四季保平安,咱方外之人行善积德,要送你个佛啦像啦的小东西,据说祈福免灾、祛病避邪,当然,别指望真免费,送完了就开始化缘,你都拿东西了总不好意思不行善积德吧?
原本循规蹈矩的故事情节被帅朗一伸手打乱了,那和尚一愣,傻了不过帅朗这么诚心主动要,倒也老实,赶紧地掏着口袋,真给了帅朗一个似玉的小挂件,长长的红绳子能套脖子里,帅朗笑着接到手里,看和尚还愣着,这就追问着:“傻看什么,接下来该干什么你不知道呀?不化缘了?”
“这个化化缘,小僧乃五台山出家之人,奉师命下山送符,化些缘重塑庙宇菩萨金身,万望施主布施一二”和尚文诌诌念了几句,裤腰上解着功德袋子,开要小费了,期待地望帅朗,不料帅朗笑着呲着反问:“你明明是安徽口音,咋个在五台山出家,五台山在陕西哩,你跑那么远干啥?”
帅朗操的是标准的安徽方言,不过和尚没听出这话里有话来,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这陕西和山西有啥区别,反而高兴地不迭作揖问着:“老乡啊,小僧家穷,幼年被父母送上山出家,有些年没回去了,万望老乡积德行善,布施一二”
“呵呵这个好说。”帅朗掏着口袋,摸了拾块钱,给和尚塞进功德小费袋里,那和尚给少也不嫌少,又作了揖,正要告辞不料被帅朗揪着了,一揪着帅朗操着安徽口音唆导着:“老乡,你刚来中州吧?”
“对呀,你咋知道?”和尚愣了愣。
“一看就知道,你不能说是五台山出家的一说五台山出家的化不到缘,你是不是化得没你师兄弟多?”帅朗正色再问。
和尚更诧异了,摸摸脑袋:“对呀?这咋回事?”
“唉,你从那儿听了个五台山,那山上都是小庙,这儿人不知道?”帅朗释疑着,很诚恳地指出了这位出家人的错误,那出家人没有防着,愣了愣挠挠光头皮懵然问了句:“那咋办?”
“你得说你是中岳庙出家的,本地出家本地化缘,大家都念个好给你布施不是?”
“哎,对,有道理啊。”
“还有,你送的这东西呀,不能光说避邪消灾,你得说是中岳庙方丈,叫古龙大师开过光的,而且你找年纪大的,你看这老头,他们不喜欢这东西。得找年轻的小男小女一说准行,不信你试试”
“谢谢施主谢谢施主多谢施主”
和尚一听这么个古道热肠的老乡,不迭地谢着,又多给了帅朗一个挂件,帅朗却之不恭了,笑着接下了,那和尚直被帅朗忽悠得乐颠颠地走了,没准又要找下一个目标了,不过要是找个年青人说中岳道教庙出家当和尚、古龙大师开光,结果会是什么可想而知了。
“看吧,又上当了大爷您说这何必呢,你就揭破他的身份有什么意思,都还不是出来混俩小钱贴补家用,就你说的,你就把他揭得灰头灰脸有什么用,转眼换个地方还不照样装和尚”
帅朗傻乐地道着,这个笨和尚真不知道能骗到几个比他还笨的,估计也就能哄几个老头老太太的块把零钱,还不能碰上古清治这号人。说完了饶有兴趣地把十块钱换得俩挂件挂到脖子里,回头再看古清治,古清治却是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帅朗无所谓地道着:“我就这号人,您老看不惯呀?”
“谁说我看不惯,你会几地方言?”古清治没理会帅朗的别扭,问了句其他的话题,一问帅朗笑着拽上了:“那可多了,我们铁路职工可是山南海北那儿人都有,不过也不是全有,听懂的多,藏语和维语就听不懂。会讲的嘛,也不少”
说着童心大起了,一摆京腔:今儿爷就站这儿了,你丫动我一试试。别看你丫个儿不小,x急了老子拿板砖hai你丫挺的一转口音,又是纯正的陕西味道:今儿饿奏立到这儿,你娃司伙把饿动嘎子,保看你娃陪瓜子美,把饿兜急咧饿,端直猫个砖赔到你萨哈
古清治眉头一皱,帅朗眼珠一转又成了天津卫的痞话:近儿我揍赞借害儿了,你动我一四四,甭看泥葛大,必急了我自接那钻头拍泥脑袋等古清治再一叹气,帅朗却是青海话又憋出来了:谨天脑就占刀这哈巴留,你把脑咚给一挂适当个。保球看你知么大自国爱,着粉留喝脑直接头大上一快板状,拍球航道。
连着数种方言,都是表达着一个意思,这其中倒不缺借方言骂人之意,说得帅朗乐呵着看着古清治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哈哈大笑。陕西方言学得最好,那是田园和平果俩陕西货经常对骂,不想学也会了,山东方言却是向老大学的,也比较纯正,剩下乱七八糟,连帅朗也说不清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