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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不说顾蘅，就算素来没心没肺的顾祯也是顿了顿，好半晌才是咧开嘴笑着圆和场面：“娘真是偏心眼到底了。罢罢罢，阿蘅才回来，我也不和您闹，呃，爹，您来了。”顾祯才是说到一半，就猛不丁瞧到一侧的花树后头来了个人，瞧着衣衫，不是旁人，正是自个亲爹顾雍。
顾雍被二儿子叫破行踪，心里也有些微的不自在与尴尬。只是现在这会，他总不能继续藏着掖着，便板起脸慢慢走出来：“阿蘅，你回来了啊。”
“爹。”顾蘅停下脚步，侧过身前行两步先行了个敛衽之礼，才低着头轻声唤出一句来。待得她这么做完，另外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忙转过身，各自行礼不迭。
“官人，你来了。”颜婉脸上带出一丝笑意，只恭谨笑了笑，就是温声细语地说道起来：“我正是想着让阿蘅来见见那，只怕这时候不方便，正在做大事儿。没想到。你也是心里担忧着，竟是自个过来了。”
顾雍板着的脸这时候也是松缓了不少，他素来就是看中顾蘅，不说其余两个庶女得靠后，就算是那两个嫡子也得靠边一点儿。这其中的缘由也是繁杂的。固然顾蘅是他第一个女儿，还是个嫡女，生出来后玉雪可爱，使得他越发得喜欢，但最重要的是，这女儿，有旺家有福的运道。
生出顾蘅来的时候，没多久，他就迁官了，还是顶替一向极得上司喜欢，升职算得板上钉钉的同僚升的。而后，更是年年顺利，一路风帆而上，比之前些年在官场只得一个清名，行事总被压着的日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瞧瞧，自家女儿才离家没多久，他就受了弹劾，生生被折腾了一番。竟是将往日的脸面都给陪尽了。也是自家女儿有了个信，忽而那章荣就登门求亲，继而百事也顺遂了不少。
这里头的事情，还真是不信，也得信啊！
顾雍心里头有些灼热，看向顾蘅的时候，眼里越发透出慈心怜惜出来：“好了好了，自家人没事行什么礼？阿蘅，你过来让爹瞧一瞧，果真是受了伤，竟生生瘦了一圈儿。女儿家的身子骨重要。夫人，你可得好好地与她补一补。”说着话，他一边摩挲着顾蘅的发髻，十分怜惜的样子，让瞧着的人也是愣了愣。
虽然顾雍素来待顾蘅颇有些不同之处，但今番顾蘅在外头的时日多了，多少有些闲言碎语在府里府外传开的。旁人不知道，他们哪里不知道，顾蘅这哪是在亲戚家住的，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户人家罢了。
因此，纵然是颜婉，也对顾蘅的某些事，隐隐有些担忧。而也是因为这种担忧，她知道，顾蘅的婚事不论如何，少不得要低一层儿，只得尽力尽心地想补偿一二。
可顾雍怎么就比往日更疼爱怜惜了起来？瞧着这一段时日纳妾纵欲，也不像是为女儿有多少担心啊？
颜婉心里腹诽疑惑，但面上却没显露出一分一毫来，反而也跟着过去，一面搂着女儿，一面与顾雍叹气道：“这事儿，妾身自然知道的。官人你就放心吧，自个的女儿，我比你还要疼几分呢。”
这时候，顾雍也觉得有些讪讪起来。他素日虽然待顾蘅最是疼爱，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来，此时便觉得过了：“也是。好了，阿蘅身子骨弱，夫人你这些日子也是谁不安稳，就不必做那些礼数上的事，好好梳洗一番，吃些可心的东西，再睡一觉。莫要煎熬过头，小心自个的身子方好。”
这话说得温情脉脉，顾蘅听了，固然是低着头只能应是。连颜婉心里也是有些合契，只当顾雍此时回过神来，知道当日自个做了什么来：“妾身都晓得的，官人也得保重些。”
顾雍点了点头，又瞧了顾蘅半晌，方挥了挥袖子，径自离开了。
颜婉见了，便也伸出手摸了摸顾蘅的脸，抬头与顾祈等一干人道：“也是我忘了，阿蘅才回来，一路风霜的，身子骨又娇弱，怎么受得住？横竖也是家里人，倒用不着大操大办的，只做个家宴，也就罢了。你们也是日日见面的兄弟姊妹，也不必着急，日后有的见面说话的时候。这会子，就让阿蘅好生歇息一会吧。”
顾祈等人听了，倒也乖觉，连声都应许下来，只顾芊一个人，心里存着一番事情，略微缓了缓，倒显出几分迟疑不妥当来。
见着她这样，顾蘅还只是往她那里多瞧了几眼，心里纳闷，颜婉却是知道她心里事的，当下间又觉得恼怒，又有些闷闷的，便瞧了顾芊好几眼，才低低地哼了一声，吩咐两句话，就拉着顾蘅回到她原先的屋子里。
顾祈与顾祯见着这般，也就各自笑一笑散了。而顾祉顾芬并顾芊三个，后者心里头焚烧般灼着心头，前两人又担忧顾芊，倒都是呆立在那边，不曾散去。
“芊儿，万事你且放一放，这天底下有缘无分的也多了，并非只有你一个。”顾祉等了半日，虽然心里头也知道顾芊难受，但到底是个男子，不知道女儿家在这样的事上的想头，先就是说出一段话来。
被这话一激，顾芊猛然从自怨自艾中醒过神来，她抬头看向顾祉，紧紧抿着唇脸色苍白得可怕：“什么有缘无分！什么并非只我一个！难道这天底下遇到这事的人多了，我连伤心都是错了不成！哥哥，你是我亲哥，你怎么也想着她说话！”
“二姐！”本还觉得顾祈说话有些不大合适，没想到顾芊一番话说来，竟是比这个还要戳心戮肺些，顾芬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三哥纵然说得不大合适，可你也不必挑这个来说啊。好不好，大哥、二哥也没甚么地方待你不大好的。提这些，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顾祉这会子也是回过神来，他虽然也是个姨娘生的，但自小就是养在嫡母颜婉名下的，待颜婉比亲生母亲更厚三分，更觉亲密的，此时听到顾芬这般说来，眼见着是说嫡庶血脉上的事情，还隐隐指责颜婉这一脉的，便也皱眉：“二妹妹，素日太太待你如何，你自己也得瞧一瞧，莫要失了礼数体统。大姐姐这边并无什么过错，也不曾错待你什么。纵然那章荣求婚与她，可她与章荣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还是她自个求来的？都是章荣自己做的事情，你迁怒与他人身上，又有何用？”
“三哥，你不要说了。”顾芬虽然也知道顾祉说得有道理，但这种道理，对顾芊来说却是戳心的一件事儿，因此，看着顾芊脸色越发的不好，她忙是拦道。
“说啊，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顾芊苍白着脸，死死咬着的下唇顿时沁出一丝鲜血来：“是啊，她什么也没错，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所以我就活该被刮了一巴掌，还说不得一个字！太太，自然待我不错，但谁敢比得过她的？先前太太特特拿眼瞧我，嘴里说得你们都没听见？没得别当我是个傻子！她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凭什么一回来就摘桃子？”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胡乱得很，但瞧着她这么个模样，顾祉与顾芬也不得说什么，想要劝也没什么好劝的，好半天也就叹了一口气，陪着站在一处，静静等着顾芊回过神，收起心神了，才低低地劝慰起来。
“真倒是奇了。”就在这时候，顾祯却是从假山石后头走了出来，他抬头看向愕然望向自个的顾祉、顾芊与顾芬，唇角扯出一丝冷然的弧度：“莫说阿蘅不知道，就算是我这个在家的，与那章荣有些关系的，也不知道二妹妹竟存了这等心思。什么是见不得人的事？阿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想问问你，这等心思究竟是见不见得人！”
顾芊的脸色慢慢透出一丝铁青来，她倔强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顾祯冷然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就是喜欢”这话还没说完，顾祉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他脸色微微发白，但目光却是透着一丝锐利。
“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顾祯冷笑了一声，他盯着顾芊好一会，才是嗤笑道：“只是那章荣从头到尾就不见着对你有一点喜欢，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许多心思？在这儿，我也不怕告诉你，阿蘅之所以避在外头许久，不是为了别个人，正是为了这个章荣。若非是他唐突阿蘅，她又极不喜欢，生怕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她早就回来了。只是这些日子，那章荣也是想清楚，生生凑在这会子过来求亲，阿蘅才不得不回来的。”
“你说谎！”顾芊脸色苍白，脑子里却不断闪现出各种片段来，原先章荣也算常来的，与她说过几次话，还称赞、称赞自己眉眼似远山，沉静娴雅
眉眼眉眼
顾芊心里一顿，倏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天色晴朗，太太也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轻声说过一句话。
是啊，她的眉眼，与顾蘅的最是相似，活生生就是从一张脸临摹上另外一张脸上的一般。
第一章 疏异
第二章 求亲
第二章 求亲
顾芊苍白着脸，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看着她这样。顾祯冰冷的目光也有些缓和下来。对庶出的顾祉、顾芊与顾芬，既不同于顾蘅略有些距离的亲近，也不同于顾祈温和宽厚的对待，他向来都是有些提防的。这一方面，是由于天性上的多疑多思心胸狭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比顾祈小两岁，在这府里的时间更多，听得东西也更多。
其中，有这几个庶出弟弟妹妹的嫉妒之词，也有他们生身姨娘的愤恨之言。
特别是近些年，父亲顾雍越发不着调，给府里又带了许多的风波。大哥顾祈常年在外，居家的日子不多，顾蘅虽然心思细密谨慎，却是个稚嫩年轻的姑娘家，有些事情听都不好与她听，何况讨她的主意。
因此，顾祯在这段时日里，越发的注意府里的事物，打压姨娘。压制下人嘴碎，讨母亲颜婉的欢喜，成了他除却功课外，花费时间最多的一件事。
“记住你是谁养大的。”顾祯淡淡看着顾芊，神色漠然中透着一丝严厉：“你瞧瞧别人家怎么过活的，莫要忘了自个的本分。娘再如何，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至于这件事，你自己琢磨琢磨，别自己没本事讨人欢心，当做其他人的罪过。”
冷声说完这话后，顾祯瞥了顾祉与顾芬一眼，没说什么旁的话，就冷哼一声径自离开了。
顾芬拍了怕胸膛，觉得自个跳得快要蹦出来的心渐渐缓和下来，才是舒出一口气，转过头与顾芊道：“二姐姐，二哥哥虽然说得不大好听，但这件事确实难说是大姐姐的错。再怎么样，大姐姐还没说要同意嫁给章公子的，你要她说什么去？且瞧着这样子，大姐姐必定是不愿意的，否则，二哥哥也不会这么说来的。”
“确实如此。”顾祉看着顾芊仍旧是愣愣着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后，便斟酌着语气轻声道：“何况，太太先前的举动，也可以说是她不愿意章公子与咱们顾家有什么姻亲关系。许是这件事老爷觉得极好。她却觉得不大妥当呢？否者，蘅妹妹也不会在太太发出信之后，立时就回来了。”
这话说得颇有些道理，顾芊也听得心底微微一顿，好半天，她才抬起头道：“章公子那么个人，太太会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好吗？他已经是”
“再好，那也是庶出的。”顾祉看着顾芊死活是走不出那等心思，当下咬了咬牙，就冷声说道出来了：“蘅妹妹容貌性情、家世才情都是上上等的，又有当年那个算命人说的话，太太不愿意，也是有的。这也不是我们该说的，二妹妹，这件事你就好好想一想。要我说，在背后说起太太、蘅妹妹，确实不大妥当。”
说到这里，显见着顾祉对这件事十分不看好了。
但顾芊想到不是因为顾蘅自己方是失去了章荣，心底确实有些松快了些。说实在的，她对于自己大姐顾蘅乃至于嫡母颜婉也有一份情意在。也就是因为这一份情意，她先前才是这般难过——仿佛受到了章荣的背弃后。还被自己人给背叛了。
“是我想得多了。”顾芊勉强露出些微笑容，目光却是纯净多了：“我先前只是怕被太太、大姐姐两个人背弃了，方觉得这般难过。如果只是章荣，他既然另有他爱，我虽然十二分的难过，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是吗？。”
说到这里，顾芊脸色惨淡，但精神却到底好了不少。
顾祉与顾芬听到这里，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当下相互对视一眼后，便都是笑着道：“你能相通，那就再好不过了。”说完这句话，顾祉便拉着两人往书房里走：“说道起来，前些日子你们两个不是想要叶崇之的楷字帖么？我得了一件，正好与你们一并去瞧一瞧。”
顾芊与顾芬两个最是喜欢叶崇之的字帖，听说有这个，后者固然是高兴得忘乎所以，前者也动了动唇角，眼里散发出淡淡的光彩来。
三个人说笑着往书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