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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闻言浅浅一笑,俯身叩首。面具与地面相触,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大殿中单调的回荡着。虽然没有看向四周,但她知道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在她身上,有惋惜,有悲悯,有愤慨,也有鄙夷。
当她第三次俯下身,意料之中的碰触声并没有响起,众人只见她伏在地上,久久不起,不由心下惊讶。许久,田灵儿突然发出一声语无伦次的惊叫:“血,凌师妹身上!”
其实不用她说,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汩汩的鲜血从清波周身流出,在汉白玉地板上积成了一汪鲜红的水泊。而她的手指,不,应该是说全身的肌肤都随着血液的流走而迅速萎缩,就像一朵花,因为生命力的流逝而急速枯萎,所谓凋零不过转瞬。没等得他们对眼前一幕做出反应,清波的身体已然化在了那鲜血汇成的水泊之中,地上只剩下被鲜血浸透的白衣和一副白玉面具。
偌大的玉清殿,一时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响起上官策的声音,含着一丝说不出的惊讶和古怪:“这是古巫术中的血祭,以肉身与魂魄为引,向巫神换取足以毁天灭地的大法力,施术者事后即会化为一滩鲜血。离通天峰一战已有数月,她竟然撑到了现在……”
难怪以殿中正道诸多高手之能,竟然感觉不到她死后魂魄现在何处;难怪以诛仙剑阵鬼神莫测之威,她竟能正面与之相抗,还占了上风……原来竟是施了这南疆古巫术的缘故。
妖魔伏诛,正道中人原应高兴才是,只是不知为何,玉清殿中的人,竟是谁也无法喜形于色。
不用五雷之刑,这名正道的逆徒便已形神俱灭。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本该形神俱灭的时候,是如何硬撑着从南疆一路赶回青云,而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田不易盯着地上的面具,那面具是清波从十二岁起便一直戴在脸上的,是极罕见的雪玉寒髓所制。而这能令无数修士疯狂的宝物,此刻被遗弃在鲜血之中,与周遭刺目的血红相映,更显得白得令人发冷。面具上原本应是眼睛的地方空荡荡的,仿佛是一双呆滞的眼,回望着他。
脑中突然掠过一句话。
“请师父放心,如今天下生灵涂炭,处处哀鸿遍野,惟有通天峰上风水最好,正是绝佳的埋骨之地。弟子就算要死,也要回到通天峰再死。”
田不易笼在衣袖中的双手渐渐握紧,他身旁的苏茹早已红了眼眶。大竹峰的一众弟子虽深恨清波糊涂,但眼见她惨死,也不由现出哀色。陆雪琪望着玉清殿外的天空,神情似乎有些痴了。
没有人看见,就在那血泊中央,一个女子虚虚而立,长发如雾,白衣如羽。
她低头看着脚下,眸瞳幽深无底。
这具肉身具天狐血脉,固然是个极好的容器,只是血肉之躯能够承载的力量终是有限。早在撕裂诛仙剑阵之时,自己爆发出的力量已经让肉身彻底崩溃,而自己强逼出混沌紫血,在远远超出凡世力量极限的狂暴力量波及之下,这具身体已再无复原的可能。只要自己的精魄抽离,这曾经魅惑天下的身体便只能化为一滩污血。
她抬起头,与三清神像对视着,素来无波的眉间终于幻化出一缕朦胧的复杂。
天数已乱,我知道这一次我终是错了。可那又怎样?我只是……不想看着他去死。
南疆戾气已然孕育出新的王者;混沌紫血已经融入你的身体,八凶玄火阵已经布好;天音寺那边,六哥已快要得到天书四卷;幻月洞府之中,诛仙古剑在呼唤宿世的有缘之人……
所有的子已然落下,与修罗抗衡的力量在苏醒。我要走了,这回,你一定要好好的。
只可惜,终是不知道当日镇魔古洞中那句未尽的话的答案。以后若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偶尔忆起我呢?
她合上眼,轻若无物的身体渐渐上升,穿过了玉清殿的穹顶,穿过了阳光,也穿过了不知何时起汇聚漫天的云。
碧波潭边,正在打盹的水麒麟不知为何突然张开眼看向空中,却只见满天乌云,不见任何异常。它疑惑的摆了摆脑袋,重新闭目打起盹来。
天际,乌云连绵间,无数雪花落下。纷纷扬扬,飘飘摇摇,素若霜华。
通天峰高可通天,云气只能悬于半山腰白云广场之上,而这雪,却奇异的从通天峰峰顶更高处洒落。而在树木繁密滋长的南疆,一场罕见的雪飘悠而下,随风而舞,是南疆诸族从未见过的洁白与温柔。
是年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下,银装素裹,尽染神州。
第71章 天刑
晨钟起,悠长的在峰峦间回荡,天音寺的一天便在这平和悠远的钟声中拉开序幕。只是这样的钟声,却没有被鬼厉听到。
天音寺的镇寺之宝无字玉壁在须弥山后山深处的一处山谷之中,高逾七丈,光滑如玉,云缠雾绕,佛气熏腾。鬼厉盘膝坐于玉壁下一方石台上,他的周围画满了狰狞的凶神图案,小白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碧瑶则远远站在阵图之外。而在三人的更远处,数十名天音寺高僧席地而坐,位置错落,隐隐形成卍字形状,却是佛门的金刚结法阵。
清风习习,小白明眸一转,收回了观察四周的目光:“开始吧。”鬼厉默默点头,闭上了眼睛。小白待他完全入定,素手抬起,结成一个古怪的法印。
天地静默,片刻后,有万丈红莲大火自四围燃起,化身矫矫火龙直上九霄。炙阳之气澎湃如海,即使远处的天音寺众僧佛法精深,也有几人被烧得须眉皆焦。而在那玄火阵之中,小白一袭白衣在热浪中鼓舞摇曳,原本常带笑的美丽容颜此时一片肃然;碧瑶道行不及小白,被这沸腾的炽风吹得摇摇欲坠,但她有合欢铃这等不逊于噬血珠的异宝护持,一时还可支持得住;鬼厉身处阵法极阳之气最丰沛之处,衣角头发早因剧烈的高温而变得卷曲焦黄,面上青黑之色一闪而过,神色却是淡淡,并无痛楚之意。玄火阵极阳之力侵入他体内,与噬魂妖力斗得不亦乐乎,而身体成了战场的鬼厉却好似入了定的老僧一般,双眼微合,气定神闲。
不知不觉间,三日的时光就这样流走。小白虽仍保持着法诀不动,但面上已现出淡淡的疲惫之色。而鬼厉体内的阴寒之气经过在这三日的激烈争斗,终于消磨殆尽。火光一滞,小白收回法诀,舒了口气:“可算完成了,这回姑奶奶不一口气喝上一百坛酒就不是妖精的祖宗!”
话音中,漫天火光轰然止息。
鬼厉敛息内视,原本散落于四肢百骸之中的阴冷寒毒已然消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康泰舒适。因为与八凶玄火阵气息相同的缘故,玄火鉴的力量格外兴奋,而与之气息接近的大梵般若的力量似乎也有所提升。他睁开眼望向小白,眼底隐隐有火色的光影,面上露出十年来少有的真心愉悦的笑容:“辛苦你了,多谢。”
眼角绿影一闪,却是碧瑶飞身而来,落在他身畔,淡白的脸上是淡淡愉悦的笑:“鬼厉,我们成功了吗?”鬼厉站起身,面上笑容渐渐加深,张开手臂将她搂在怀中,深深道:“我们成功了!”
他成功了。他再不必担心有一天会化作嗜血的狂魔,再不必担心一觉醒来便心智沦丧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人,再不必忍受噬魂戾气侵体的痛楚……他和碧瑶,终于可以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般生活。
常年的阴毒侵体,不仅让他唯恐有一天失手之下伤害碧瑶,也让他和碧瑶失去了拥有一个健康孩子的机会。
普泓上人亦是隐约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微笑道:“恭喜张施主。”碧瑶对这位慈和的大和尚面色总算还算和气,恭敬道:“还要劳烦大师助外子驱除体内煞气。”
鬼厉重新坐回石台,小白和碧瑶飘身站远,她们二人修习的功法或妖邪或剑走偏锋,接下来的事确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而天音寺众高僧则重新结阵,梵唱声起,佛音袅袅,瑞光缓缓升起,倒影在无字玉壁平滑如镜的壁身上。金色的卍字在玉壁上由一点金光迅速放大,瑞光涌动,又投在鬼厉身上。煌煌的佛光之中,鬼厉面色平和,只是隐隐透出一股模糊的碧青之色,有几分阴森和诡异。
普方大师眉心一蹙,以普泓上人为首的三大神僧虽然神色淡然,但不约而同的运起大梵般若真法,以佛家圆通弘忍之力,向着鬼厉体内的厉煞之气扑杀而去。
先以炙阳之力入体逼出阴毒,再以佛家大能化去体内煞气,这个过程原是凶险万分,其中前面的一样又远比之后的过程凶险许多。鬼厉之前已经安安全全的逼出了阴毒,这金刚结法阵又是由天音寺的诸多高僧主持,后面之事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这样想。然而鬼厉为数不多的好运气似乎已经尽数用完,因为就在鬼厉体内的戾气渐渐稀薄的时候,空中异变陡生。
【突然间原来寂静安宁而肃穆的山谷中凭空发出了一声巨响,整座无字玉壁竟然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登时半空之中与无字玉壁里面的佛字真言都是摇摇欲坠。
普泓上人等天音寺众僧人大惊失色,一时骇然,连忙催持真法,不料鬼厉面上突然现出痛苦之色,这三日来一直被佛法压制的噬魂猛然亮了起来,一股黑气瞬间布满他的脸上。
普泓上人不曾料想到这噬血珠妖力竟如此顽强,三日三夜镇伏之后,竟尚有余力反抗,正欲再度呼唤众人支撑法阵,鬼厉却已经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啸,腾空而起。
半空中佛字真言轰然而散,鬼厉在真言空中仰天长啸,状如疯癫,同时回头向无字玉壁望去,只见那无字玉壁里竟多了道道暗红异芒,金光红芒,争斗不休。
就在那光芒乱闪、异象纷呈的时候,天际忽然一声惊雷,天空黯淡下来。
四方风云滚滚而来,在无字玉壁光滑玉壁之上,从上到下,一点点如深深镂刻一般,现出了一排大字,除此之外,更有无数金色古拙难懂的字体,如沸腾一般在玉壁金光红芒间闪烁跃动,令人眼花缭乱。而那一排大字却分明清楚,赫然正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无字玉壁之上,竟然出现了无数金色古拙字体,此等怪异之事,便是普泓上人以下,所有天音寺僧人也都未曾见过。只见那玉壁之上,时而瑞气升腾,时而又暗红闪烁,庄严肃穆的金光夹带着诡异莫测的红芒,给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鬼厉在半空之中,仰天长啸,状似极痛楚,目光随即移到那无字玉壁之上,望着那无数翻腾起伏摇摆的字体仔细看着。在他身体周围,噬魂的怪异光芒越来越亮,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妖力,也随之越来越盛。
甚至连地面上众天音寺僧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一股冰凉气息,从半空中鬼厉身上传了过来,笼罩在他们周围。经过这三日三夜的佛门法阵锤炼,噬血珠妖力似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倒似被全部激发出来了一般,空前强大。
普泓上人面上有焦虑之色,值此风云变幻的关头,他面色也如天际风云变幻不止,颇有些举棋不定。
身旁普方却有些着急了,他望向天空中沐浴在玄青光芒之中的鬼厉,眉头紧皱,对着普泓上人大声叫道:“师兄,现在怎么办?”
普泓上人长吸一口气,决然道:“此人乃普智师弟传人,更是他一生心血宏愿所在,我们不可不救。”
话音刚落,普泓上人一声喝令,重新盘膝坐好,口中颂佛,梵唱之声隐隐又起,随即,在他身旁身后众天音寺僧人看见方丈施法,纷纷跟上。片刻之后,一片庄严肃穆的金色光芒,从这些天音寺僧人之中再度泛起。
只是此度佛光金芒,却与前三日那渡化鬼厉的佛门法阵不同,在庄严之像中少了几分慈悲,更多了几分肃杀。反观半空之中的鬼厉,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地面上渐渐泛起的金色光芒向自己笼罩而来,他的精神此刻都似被无字玉壁上闪烁的那些字体完全吸引住了。
任谁也不会想到,甚至是此刻无字玉壁之下那些天音寺僧人们就算亲眼看见了,也一眼都无法明白,在无字玉壁上此刻闪烁出来的,在这个佛家最敬仰高洁的圣地玉壁上的,赫然竟是传说中魔教经典《天书》的第四卷!
天道茫茫,世事多变,谁又能料知几分?
天音寺僧人们日夜礼佛,对此仍是不能知悉;鬼厉历经坎坷,人世沧桑,同样却也不能知晓!
只是此时此刻的鬼厉,却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在他眼中,几乎是本能的被这些闪烁异芒的文字吸引住了。
那起伏跳动的一个个字句,赫然是将他往昔独自艰辛修习《天书》异术的各个断裂处、不解处都一一展现在眼前,如行人面对前路上无数断崖绝壁,正彷徨无路之际,突然间断崖有路、激流过桥,这是何等大欢喜境界,如何还能分心旁顾?
一时间,过往修行中众多艰深晦涩之处,突然似豁然开朗般纷纷展开。从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