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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记得,从兄长口中得知他死去的消息时,自己哭得肝肠寸断,每日以死相逼,才逼得兄长将原委如实告知于她,只是听到最后,却发现原来他宁愿一死,只是为了那个常常出现在他画笔下之人………………那时,说不清心中到底是痛多些,还是恨多些………………
……断肠最是多情客,空怜爱、奈伊何?
她这一生……便也是如此爱得无望……恨亦无望了…………………………
泪眼朦胧中,却自腰后抽出一对长短不一的柳叶刀,口中冷道:“展昭,你想知道为何么?只要你输给我,我便告诉你。”
刀锋一展,星光下亦耀眼生濒。
展昭见她虽是泪如雨下,眼中却是一片决绝,再听她所提条件实在荒唐,当下便要回绝。白玉堂却轻咳一声,在他耳边悄悄道:“答应她,先制住再说。”
展昭闻言心思一动,便也明白了白玉堂的道理。
这叶娉岚所提条件确实荒唐,若是展昭赢了她,要知道其中原委自然不可能,若是输了,依这女子此时毫不掩饰之恨意而言,只怕他还没听到原因便要命丧她的刀下,如此一来,无论赢与不赢,她都早已打定主意不会说了。
倒不如趁机将她制住,再慢慢作打算……
……只是,如此高傲跋扈的女子,会甘心屈服于人么?当这个念头懵懵间浮上心头之时,展昭不禁踌躇起来。
“……展昭,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吧?为何迟迟不答?”
叶娉岚冷眼凝目,见他犹豫,以为他是瞧不起自己才不肯应战,于是出言相激,却听那边白玉堂也是冷道:“激将之法,你用得也不觉太滥了些?”
“你!”狠狠瞪他一眼:“白玉堂!你逞口舌之快倒也罢了,待会儿我若与展昭比试起来,你最好不要作些违背江湖道义之事!否则他日武林之中若是盛传锦毛鼠与御猫联手对付一个弱女子,我倒要看你们还怎么吃江湖这口饭!”
白玉堂冷冷哼罢数声,却听展昭温润沉稳的声音传来:“娘娘不必费心,展昭是不会与娘娘动武的。”
叶娉岚一怔之后大怒:“展昭,你怕输于我后丢了你御猫的面子么?!”
“当然不是。娘娘,你现在仍是贵妃,展昭乃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怎敢与娘娘千岁动手。”
“你——迂腐!!”
白玉堂扑的一声笑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立刻笑成一条细缝,不过见到展昭斜目睨他,便快快收了笑声,只是满脸谑笑却是再也收不回去的了。展昭见状啼笑皆非,心想你倒好,却在这里看起笑话来了!
“娘娘,展昭身负职责,实在不敢与……”
“少废话!!”
青光闪处,叶娉岚手中长短双刀刷刷两声,已直扑展昭面门而来!白玉堂心中一惊:这女子刀法好快!
“钲”————的声响,巨阙破空而出,陡然间只见银光匝地,紫电飞空,展昭只将长剑一抖,剑尖即刻震动,嗡嗡作响,竟然幻出重重叠叠的剑影,将叶娉岚手中双刀叮叮挡了出去!这一招却是个平常无奇的守势。
叶娉岚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她脚下一个盘龙绕步,使出一招“彩凤夺珠”,身随刀走,步步进逼,双刀疾劈,只见夜色之中一人刀光闪闪,一人剑光森然,合在一起便似那漫空飞舞的雪花,看得白玉堂不时拍手叫好!
只是他倒是未想到这叶娉岚竟有如此一身好武艺,看到精彩之处,便格外留心她招数出处。
那边展昭又何尝想到她竟有如此凌厉不输男子的刀法,只是又不便伤了她,于是十招之内也是九招为守一招为攻,只求勉强能够招架便成。偏偏叶娉岚并不领他步步相让之情,只见她手中长刀一立,短刀虚虚一晃,两口一长一短的柳叶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盘旋飞舞,越打越快,竟然式式都是杀招!展昭顾虑太多,实在无法,只好一剑穿过两刀间的空隙直点她右胁“期门穴”,谁知那叶娉岚等的便是这一刻,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长刀削过,使了招“绞刀”刀法,这招看是一刀,其实刀锋已是转了无数次了,一刀之下,展昭衣袖给生生削去了一幅,碎布飞杨,化作片片蝴蝶!
白玉堂脸色一变 ,锵的抽出半截画影——“猫儿!”
那两人这时一触即分。展昭退出三丈有余,却向白玉堂一摆手,压住了他跃跃欲动之举。
只见展昭静立片刻,伸指一弹那巨阙,叮的一声脆响,这剑不愧为上古神兵,历经方才那猛力一绞竟能完好无损,若是换作其他兵刃,怕是不断也得缺出四五个口子了!
叶娉岚微微冷笑,手中刀锋微棱,闪烁道道寒光。
却见展昭忽然微微一笑,愈加气定神闲起来。叶娉岚见状不禁一怔,白玉堂却松了口气,又是锵的一声,却是将画影送回鞘内。
——殊不知高手过招,最最要紧便是一个“定”字!展昭此时越是显得平和,他心便越是安定,他越是安定,对手反倒会越发紧张起来!
果不其然,叶娉岚已是按捺不住,娇吒一声,双刀画个半圆便又先行抢出!展昭却兀立如山,平举巨阙,纹丝不动,蓦地,他猛然间振臂一挥,霎时银光耀眼,巨阙吐个剑花,白芒怒张,一招“白虹贯日”斜刺出去。这一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叶娉岚的双刀堪堪攻到,招数稍微用老,劲道已减几分,而展昭则是养精蓄锐,剑锋初试,正合兵法上“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道理,只听铿的一声,叶娉岚脸色一变,已然吃了大亏!只是她偏偏又不退,一招“双龙出海”,以攻为守,敌住展昭的快剑!展昭剑法亦随之一紧,剑势遇强越强,越展越快,俨如长河贯海,飞瀑九天,滚滚而落,绵绵不绝。你只能见他道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冲天,若真论起剑招攻势,却早已是看不清楚!
只见巨阙银光闪闪如龙蛇般自双刀中任意游走,攻如雷霆震怒,守如江海凝光,一攻一守,并臻佳妙,蓦地又是一个剑花飞挽,叮的一声刺中叶娉岚手中短刀,火花四溅!旋过半身未等站稳,凌空又是一剑!招招不断,剑剑如飞,层层剑光四展中只见展昭蓝衣飘飘欲飞,攻势越发游刃有余,叶娉岚却脸色越发苍白,被逼一退再退!
白玉堂看到这里已看得痴了!
望着那萧飒凛冽之剑舞,忽然想起当年念杜甫诗集时,有一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其中有四句犹为精妙——“霍如翠射九日落,矫如群帝穆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当时读到此处他还嗤之以鼻,心想这杜老儿未免夸大其辞,如今见展昭手中银光四展,剑势纵横,攻守兼施,刚柔并济,不就正是那老儿所写的翠射日落、天际龙翔、雷霆震怒、江海凝光么?!只不过诗中人与眼前人有些不同,一个是女,一个是男,但论风华绝代,怕是难分轩轾!
展昭此时剑势更逼得紧了,他看破双刀一个空当一招“长河落日”直点对手璇玑穴,叶娉岚早已握得刀软,终于不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白玉堂高兴得叫了一声:“猫儿,你胜了!”说罢便兴冲冲的赶了上去。展昭微微一笑,收剑回鞘,正欲回身与他说话,却见白玉堂脸色忽然一变!不及展昭问话,白玉堂便笼手袖中,挥袖一卷,挡到了展昭前面!
这一卷一挡之后,他缓缓放下长袖,却见一把梅花针全部插在他的袖上,密密麻麻地排列成行,但却没有一支梅花针能够穿过他衣袖射进穴道。展昭见状脸色也是一变,这梅花针细如牛毛,发出之际,无声无息,专打人身穴道,方才他背对叶娉岚定不易躲开,若不是白玉堂发觉抢了一步拦下,只怕他多少也得受上几针之苦!
白玉堂向咬牙不语的叶娉岚怒道:“小人便是小人,你如今输便是输了,还不肯干休,那就只有自讨苦吃了!好,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看看你五爷我的暗器功夫!”
乍然间金芒四散,宛如黑夜繁星,殒落如雨,白玉堂就着袖上那几排梅花针,内力鼓荡,嗤嗤几下便尽数弹了回去!那叶娉岚虽然方才与展昭拼得手软,这时却还是堪堪避过,跃到桥上,冷笑道:“白玉堂,你没听过孔圣人的话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子,你今夜第一次见到我,不就该在心里有个掂量了么……”说到这里,她脸色忽然一变,从腰带中取出颗药丸服下。
原来她还是被射中了几针。
白玉堂见她吞下解药,暗啐一声:“还淬了毒……!”
那叶娉岚一面暗中调息,一面冷道:“展昭,你方才胜了我,便别想知道我要杀你的原因了!”
展昭淡淡一笑,不以为忤:“展昭本来就没打算知道,娘娘却费心了。”
“哼哼,那些老黄历般的故事,你拿到酒楼去说书兴许还有人愿意委屈耳朵听听,至于我和猫儿两个……你还是省省心吧!”
白玉堂不屑喝毕,见叶娉岚脸色蓦地更是难看,心中暗暗一笑,心想你这么个初处茅庐的小女子,狠则狠矣,却终究不精通江湖把戏!若说激将之法,他此时所用却比叶娉岚先前所使高明了百倍,只不过短短一句讥诮之语,却激得那叶娉岚不知不觉间露了口风。
“不想知道?哼,你们是自以为已经看透一切了么?”
白玉堂悄悄握紧展昭手腕,先不让他说话,自己却对那已经怒上眉梢的女子笑道:“虽不全是,亦相差不远了。”
“……哦?”
“先说你下毒的手法吧,‘美人醉’这招我们见过也不只一两回了,想必你所用的也应是如此,不过是在当日敬酒之时悄悄用毒甲划破将军皮肤,以此达到杀人目的……”
“……哼哼……呵呵呵呵呵……白玉堂,我且问你,当日宫中太医验尸之时可曾发现过有毒之伤处?”
“……叶将军前一夜才去了温柔乡,身上欢爱后被指甲所伤之处多了,又怎容易验出?”
“非也,伤口有毒,又怎会验不出?之所以验不出,是因我虽然确实趁隙在他身上划破一处,但是我指甲上,却没有毒。当日我指上所淬不过是用来染甲的瑶洫,又怎能毒得死他?”
展昭听闻此处,心神一震,已明白其中道理,他慌忙扭头去看,却见白玉堂牙根死咬,目中隐隐显露杀机。——他就猜到玉堂方才所问全为试探!
其实他们又怎会不知叶娉岚那日指甲上绝不会有毒物?若是有,宫中太医见多识广,又怎会发觉不到,何况淬毒之甲本来就不易隐藏!她能下毒杀人,自然是有完全之策,只是这万全之策……
“……朱槿轩的清秋,原本是我自娘家带出来的贴身丫鬟,她那日在指甲中淬了碧香,趁着与叶常峰欢好之时划破他身体,等隔日我再用上瑶洫……哼,这两者相混便是剧毒,中者定然当场毙命!不过一来这二物分使都是无毒之物,二来他身上划伤众多,怕也没人察得出我那致命一手伤在他何处,你说这是否为万全之策呢?”
她说罢得意,微微一笑,姿容确是俏丽,但在展白二人眼中看来,却恶毒堪比蛇蝎!
白玉堂其实早就猜到她用的便是此法!
同门之人所使手段多少会有相似之处,那日昭阳楼中他听得叶凌风说出下毒之法时,心中灵机一动,便联想到了此处,但那终究不过只是猜测,如今好容易激得她亲口承认,不禁怒火中烧,心里翻江倒海,又好似恨炽仇炙,熏得眼睛都红了,手一动便要拔剑而出!————展昭却一把按住他手,拽紧他在他耳边低声道:“玉堂,忍一时之气化日后之危难,你就算此时手刃于她,日后皇上追究起来,你却要开封府如何?要包大人如何?!”
“……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只是逝者如斯,你怜她悲凄命苦,却可想过她临死之际犹然挂心于你,你若莽撞行事毁了自己,可曾顾虑她是否愿意见你如此?”
白玉堂一惊。
“玉堂,你我今日来并不是为逞一时意气……”他声音压下更低,近乎喃喃道:“就算不为清秋,你也该想到我,你若莽撞,却是想令我左右为难……还是日后为你心痛神伤?”
白玉堂一怔,他何时听过展昭对他说这些堪比情意绵绵的话,此时听罢,再向他望去,见那双温柔幽深的眼中,一汪碧潭,映的便只有他一人的倒影……
……动是经年去,贪迷恋、有何长。万种千般,把情分,颠倒尽猜量…………
当下微微一笑,便将紧握剑柄的手,松开。
展昭转向叶娉岚,一字一句缓缓道:“娘娘,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若以为自己所做天衣无缝,却不要忘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展某不愿问你究竟是为何种私心做下这种种狠毒之事,只是你可曾想过,因你一己私心已害了多少条性命?你不过一个心念,便能夺去他人清白与性命,你所作所为,可否值得旁人为你付出如此之多?”
“……执念过深,易失本性。这天下本就不是为你而生,你无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