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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这样可不好!”秀珠不知该如何安慰王玉芬,也没想过要安慰她,路是自己选的,是苦是甜自然也要自己受着,便半真半假地道,“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能一点儿也不害羞?我还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就你贫嘴!”王玉芬笑骂了一句,忽然正色道,“秀珠,我今日约你来,一来是多日未见,与你聚聚,二来却是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下个月十八号,我想请你做我的伴娘。”
“这怎么好?”秀珠惊讶道,“表姐你确定自己没有开玩笑?你不觉得我的年纪……”
她才十四岁,半大不小好?伴娘,这年纪实在有些不合适。
“咱们秀珠已是亭亭玉立,哪里就小了?”王玉芬掩着唇,“咯咯”笑个不停,“我想来想去,还是找你做伴娘最为合适。从小儿我也没有让你帮过我什么,就这一回,你不会不答应?”
怕是想借着白家势力,加重自己在金家的分量?
秀珠稍一细想,便明白了王玉芬的打算。她是想让金家的人看看,秀珠给她做伴娘,王家与白家不但有亲,且关系极好。白雄起此时已很得金栓看重,几乎是他手下第一号人物,王玉芬这时候显出来与秀珠的亲密关系,其用意不言而喻。
不过,王玉芬想着借助她,让金家多看重她几分,她又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王玉芬同金家的关系呢?要知道,王玉芬本身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前世电视剧中便极得金栓、金太太看重,在金家能说得上话。如今有她暗中推波助澜,何愁不能将她在金家的分量再添一两分?
不管日后白雄起会不会跟着剧中那般,处处算计金栓,想要得到他的总理之位,此刻白雄起还是在金栓手下的。王玉芬这个金家的三儿媳,谁知道会不会因着今日助她一助,今后得到她的什么帮助?
这一步棋,要是下得好了,不定能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
初遇
给了王玉芬肯定的答复,秀珠忽然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情,便告别了王玉芬,先行离去。
时间尚早,说好来接自己的司机还未到,秀珠思考了片刻,跟着咖啡厅的侍者交代了一句,若是有人问她去向,让他去街角那家书店找她。司机有过几次送她去书店的经历,知道那个地方,秀珠并不担心他会找不到。
那家书店没有名字,也没有招牌,开在街道的角落,清净少人。秀珠早已忘了当时是怎么发现这家书店的,只记得自从知道它的存在,她时常会去逛逛,一呆就是半天。
民国时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少得可怜,电影业刚刚兴起,经过现代立体电影技术洗礼的秀珠,对着无声黑白影片无爱。北京城戏园子里唱得几乎都是京剧,演的永远是那老几样,《贵妃醉酒》、《霸王别姬》、《凤还巢》、《西厢记》、《白蛇传》,不说那唱腔秀珠不喜欢,这些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她也没有耐心看。除非是为了陪着白太太应酬,她极少进戏园子。
最让秀珠难以忍受的还是文学作品的缺乏,本土新生的话本小说少得可怜,更不用说是从国外传入的那些英文原版书,便是想找本翻译本出来,也是极不容易。民国初期,即使是架空的时代,其历史走向仍是大致按着正史行进,著名的五|四运动还差着一两年,一大批在后世声名赫赫的学者作家此时还在默默地求学,自然也不可能有那些经典的小说出现。
没有人知道在误入那一方小天地之后,秀珠心底是怎样的惊喜。这种感觉完全不亚于一个独自行走于茫茫沙漠的旅人,忽然间遇上了一大片水草丰美的绿洲。
小小的空间里,那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满满的全是西方原版文学名著,大多是英文的,包括一些英译本,也有少量法文、德文与意大利文的,虽是简装版,但胜在数量多、种类齐全,凡是已经刊印出版的作品,很多都能在这里找到。不知不觉中,除了家里学校,这里已成了秀珠最喜欢来、且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唯一让秀珠万般无奈又扼腕的是,书店里所有的书一概拒绝外借与出售,这甚至让秀珠一度怀疑这家书店的真实性,哪里有书店拒绝卖书的?不卖书,不得盈利,书店靠什么继续存在下去?但是很快,秀珠便沉浸在文学的海洋里,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店里不时多出来的新书,将一切的不合理抛到脑后。
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个子很高,消瘦,五官平凡无奇,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又极少说话,给秀珠的感觉有些木讷呆气。他总是不大理人,几乎每次见着他,他都是坐在店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后面,或是安静看书,或是写写画画。即使到了今日,秀珠仍是不知这店主姓甚名甚。
会给出这么一个评价,秀珠绝不承认自己是在迁怒。初时仗着年纪小,秀珠曾经禁不起满屋子书册的诱惑,巴拉下自己的面子,撒泼撒奖、插科打诨想让店主卖她几本。哪知这店主完全无动于衷,只在秀珠快要破功的最后一刻,头也不抬,直接对着门边的墙面一指。
那里,贴着一张巴掌大、四四方方的纸片,上面用钢笔写了一句话,“本店书册概不外借出售”。便是再严格的规矩都有人情可讲,店主这般不知变通、只会拿这句话来压人,可不就是木讷呆气?她一点儿都没有说错!要不是他偶尔还能跟她蹦出几个字来,说不得她会以为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哑巴。
这书店规矩大,店主不但木讷呆气,更兼任性、懒惰!在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之后,秀珠忍不住对着店主抱怨,她也不指望店主能给她什么反应,不过是忍不住习惯性地念叨两句。直到有一日,不知是不是听秀珠抱怨得次数多了,店主居然良心发现地在门口贴了一张“歇业”的纸条。再后来,每每店主外出歇业,门上总有纸条,如果店主只是暂时离开,店门会关上,却不会上锁。
事实上,秀珠曾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无数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下定决心再也不去那里,却终是禁不起诱惑。她倒是可以拜托白雄起,帮她从国外带原文书回来,但不知怎么的,却独独喜欢这里的清净,总是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来。
回想起这几年来,跟着那家无名书店、以及那位无名店主“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秀珠不觉露出一抹笑来,加快了脚步。往日里自己多是周末与假期去,倒是极少选在现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那店主在是不在。
慢慢地接近街道的转角,再过去便是一条条小巷,秀珠周围的行人逐渐减少,最后竟然只有秀珠一人走到尽头。
漆成棕红色、油漆已有些剥落的木门关着,看来店主不在。秀珠扫了一眼,发现门上并未贴着纸条,心下一喜,暗道总算没有白来一趟。缓步上前,轻轻推门,木门果然应声而开。秀珠迈步走进屋内,顺手合上门,静静地打量了一圈。
屋内一如既往的干净,不管是地面还是书架,都是一尘不染,书册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靠近门口的那张桌子上,放着一本簇新的《堂•;吉诃德》,书页还翻着,夹着一枚长方形的手绘书签。秀珠看了一眼,发现是英译本。书册的右手边,放着一个紫砂的茶杯,杯盖打开了,反放在杯子边上,杯中的茶水还未冷透,升腾着袅袅的热气。
瞧这模样,店主刚刚还在,这会儿暂时走开了,过得片刻自会回来。秀珠也不去管他,这么些年下来,她早已习惯了店主的爱理不理与神出鬼没。将视线移到靠着墙的那把椅子上,秀珠下意识地抿唇一笑。这把椅子,原是没有的,秀珠来得次数多了,店主才在他自己用的那套桌椅基础上,加了这一把椅子。
将书包搁在椅子上,秀珠转过身,向着中间那个书架走去。那里,有一本原版的《呼啸山庄》。前世秀珠便极喜此书,不但买了中文和英文的精装版收藏,还买了一套简装版的供平时翻阅之用,时不时读上几页。上一回偶尔瞥见这里多了这本书,却未来得及拿出来看看,这次虽然时间紧了点,但也不想再错过了。
依着记忆,秀珠很快找到了那本书。抬手小心地取下,捧在手里,秀珠甚至萌生了将它偷渡回家的想法。当然,她只是想想,不可能真的做出这么掉价的事儿,这里她还想继续来呢!每次进了这里,这种想法总要在她心底过上几遍,要是哪一回不想了,那才叫奇怪了。
将书页翻开,熟悉的字句印入眼帘,不过片刻,秀珠便沉浸在了里面,忘记了时间了流逝。周围异常安静,只有秀珠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与书页翻动的轻响。
忽然听得“咣当”一声响,虚掩的木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秀珠诧异地抬起头来,却见门口处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逆着光,看不太清楚长相,只一双眼睛极是明亮,向着秀珠看过来。
四目相对,这一眼,恍如相识。
奔逃
仿佛闯入了另一个独立的世界,碎了一室静谧宁和。
临近黄昏,柔和的晕黄色阳光透过开着的玻璃窗,斜斜地投射进来。满室整齐的书架,似乎还氤氲着淡淡墨香的书册,手执一册雪白书卷的少女,半倚着书架静静而立。
浅蓝色中长袖葛麻短上衣,黑色及膝百褶裙,白色棉质长袜,黑色平底布鞋,长发分成两股,拿深蓝色缎带扎了,松松垂在肩头。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唇角还带着未来得及完全敛起的笑意,干净见底的水眸带着明显的诧异。
来不及思考该是无人的房间为何多了个人,林墨言瞬间便压下那一眼的晃神,暗骂林平那小子办事不牢靠。反手将门关上,林墨言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少女的手腕,对着还未回过神来的她低喝一声,“跟我走!”
猝不及防的拉扯,似是将她吓了一大跳。林墨言能感觉到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本握在手中的《呼啸山庄》“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没有时间解释,此时林墨言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停了一下让她稳住身子,便又拉着她向前奔去。
秀珠有些恼怒,也有些害怕,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条件反射地扭动了一下手腕,想要将手抽回来。奈何前面的男人手劲极大,不但未能挣脱,反将手腕处磨得生疼。这时候的秀珠,完全没有了方才见着这男人闯入时的好奇,她承认他逆着光的剪影给了她深刻的印象,甚至有那么一瞬产生了上去认识他的冲动。但这只能说明他是个天生有着强大存在感的男人,而绝不能成为他做出这般莫名其妙举动的理由。
若非这是在书店,若非秀珠并未在男人身上感觉到恶意,说不得她已在第一时间大声呼救了。正想喝令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放开她,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木板断裂的巨响,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传入秀珠耳内的,还有几声男音的催促喝骂,却是秀珠未曾听到过的语言。
有些明白男人拉她走的目的,秀珠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她没有回头看,只专心看着路面。前面的男人步子迈得很大,如果不是他半拉半拖着她,她是绝对跟不上的。
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距离不大,却也容得下两人并行。快速地穿过书架,秀珠发现拉着她的男人似是对着书店的地形极熟,三转两转,眼前便豁然开朗,露出来一扇棕红色的木门。来书店的次数不算少了,秀珠还是第一回知道,这里居然还有着一扇后门。
“咣当”一声,木门被男人一脚踹开,秀珠被他一把拉出书店的同时,听得身后不断地传来各种咒骂声。虽然秀珠听不懂,但不妨碍她通过他们的语气,猜测出那些短句大致想表达的意思。重物倒地的声音,书册掉落下来“哗啦哗啦”的声响不绝于耳,秀珠不难想象出,后面追来的人嫌着书架碍事,将它们破坏推倒,搜寻眼前男人的情景。
想着平日里自己小心对待的书册被人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踩在脚下,秀珠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懊恼心疼。可转念一想,秀珠内里的小恶魔竟是开始闪着翅膀,幸灾乐祸地仰天大笑。那人嗜书如命,将所有的书册视若珍宝,自己认识他这么久,说了多少好话,还从未成功地说服他,让她将书借回家,可不比她要心痛难过十倍百倍?
出了书店的后门,便是一道道曲折的小巷子,拉着她的男人丝毫不停,像是根本不用思考般拐进一条幽深的巷子。秀珠不知他是随意选了一条,还是早已有所计划,知道逃生的路。在这种情况下,她希望能是后者。
她无法天真地相信身后追着的一长串能相信她的话,继而放她平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