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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长公主这话已经说得很暧昧了,夏语澹却似浑然不觉,坦然的道:“乡下的野孩子抱成团,一群一群的打架胡闹,是那么撞在过一起,后来温家到庄子上收茧子,又要走了庄子里几个手巧的女孩子去坊里做工,这样一来二去的,彼此倒也认得。”
寿康长公主深入理解了,笑道:“这样说起来,太孙妃和温家兄弟可算是青梅竹马……”
“打住,长公主!”地位高就是有这点好处,有底气打断别人的话。夏语澹食指掩唇,做了一个让寿康长公主禁声的动作。
寿康长公主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满意的点到即止。
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什么不能同席,因为七岁之后,男孩子和女孩子已经有了性别差异的认知,意识到这种差异之后,就会有性好奇,可是人要懂得羞耻,好奇是不可以的,所以要隔离开来以作防范。夏语澹□□岁还和温家兄弟走在一起,是天真无邪?哪有□□岁还懵懂无知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是情愫早生才对!
男人是很小气的,女人身体的完整还远远不够,男人要求女人心里上的干净,过往干净的一片空白。
男人的嫉妒尤甚女人的妒忌百倍,太孙妃心里这样的不干不净,皇太孙早晚会醒悟,这是一个怎样放荡的女人,到时候温神念落马,夏语澹在她寿康长公主面前神气什么!
要知道男人的心是像天上的白云一样随风吹的,一个快四年还生不下孩子的女子神气什么!
寿康长公主是有足够的理由骄傲的,因为她姓赵,可是皇家的女子,她首先是一个生育的工具。
寿康长公主眼扫过身边的诺姐儿,好像已经看见了皇太孙冷落了水性杨花又生不了孩子的太孙妃,而另纳了新欢,这个新欢自然是杨家精心培养了十年的诺姐儿。
寿康长公主点到即止,夏语澹却不知道点在哪里,微微蹙眉道:“青梅竹马?我虽然没有读过几本书,却也是听过。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是李太白《长干行》里的一句,那可是一首商妇思夫的诗……”
夏语澹似乎到现在才听懂了寿康长公主话里头的污蔑之意,登时两眉倒立,怒血翻滚,盯着寿康长公主的一双眼睛燃烧出两团火儿,夏语澹一掌拍在桌案上,用她最大的声音喝斥道:“寿康长公主,你把话说清楚!”
夏语澹的音量一下子盖过了大殿所有人的声音。其实大殿上的人虽然各自该吃吃,该喝喝,且和左右的人低语交谈,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眼观耳听着上位的方向,听或许是听不清楚,但能注意到夏语澹和寿康长公主说话的状态,所以夏语澹大声一喝,大殿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平都公主的儿子聂臻才三周岁多,因为平都公主宠爱,到现在还不是很会自己吃饭,不过他看见同桌德阳公主的女儿范诗宣,七岁的姨姨很会自己吃饭,还舀了汤硬要喂到德阳公主的嘴里,三周岁多的他正是爱模仿的时候,也用肉呼呼的小手捏着勺柄往他娘嘴里送汤,忽然听到夏语澹的大喝,耳朵都抖了一下,汤正好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不过聂臻没有先顾着撒了汤的衣襟,而是睁着一双小鹿一样纯洁的眼睛,奇怪的看着往日轻声细语说话的舅母,他舅母就是夏语澹了。
夏语澹感觉到对桌两个单纯的小孩子看过来的眼光,手扶了一下发髻上的累丝金凤钗,以掩饰此景让小孩子面对的尴尬。
平都公主用帕子擦了擦儿子的衣襟,汤汁都被衣襟吸收了当然擦不掉。平都公主把儿子抱给身边的奶娘嘱咐道:“给他换上那件宝蓝色如意三宝的大袄,小心一些,换衣服的时候别冻着他。”
德阳公主也让奶娘把女儿抱了下去。
皇后和稀泥笑道:“我看寿康是喝醉了,都说起醉话来了。”
“‘二十九年二甲十二名进士,现户部江南清吏司郎中温神念,好像也是出自和庆府。’这时间,职务,人物,籍贯说得丝毫不差,喝醉的人可说不出这么明白的话。”寿康长公主正想接住皇后给的梯子,被夏语澹一把抽掉,不依不挠的道:“我读书少,请寿康长公主解释清楚,‘青梅竹马’有几个意思?‘太孙妃和温家兄弟可算是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
这般质问,也是和在场的人说明了刚才两人谈话的内容。
在温神念毫不留情的盘查地方世家豪强田产奴婢的时候,夏语澹幼时既与温家兄弟相识这条消息就传入京城,私下怎么议论夏语澹和温家兄弟的,为了攻击太孙妃,为了击倒户部江南清吏司郎中,一部分把他们往男女关系上扯,事实一旦成立,两人双双被弃;一方面把他们往后宫干预前朝扯,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原来温郎中是投靠了太孙妃才得到了朝廷的重用。
不过这些不堪的说法,夏语澹没有当面听到过,说的人也是贼头鼠脑的,偷偷摸摸的说。
寿康长公主也是心志坚定的人,在明确感受到夏语澹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度,也硬碰硬的道:“堂堂公侯之女,便是弃于室外,也该谨守闺阁小姐的教养,却和卑贱的商贾之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教养?我两岁弃在农庄,我要是在不教不养之下就通晓了公侯之女的教养,我早被人当妖魔鬼怪一把火烧了吧。”夏语澹冷笑,眼里含着无尽的哀伤道:“那时候我日日只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我只知道那意味着日子又过去了一天,这就是我在农庄受到的全部教养。”
夏语澹的目光转向寿康长公主,眼神锐利闪着寒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真是一句好诗!”
夏语澹边念边缓缓起身离席,向皇后行礼道:“娘娘,恕孙媳告辞了,孙媳不能和污蔑自己的人同处一殿。”
夏语澹行完礼,转身离殿之际,从寿康长公主身边走过,声入鬼魅道:“污蔑一个女人的清白,这个女人还是太孙妃,任谁都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百零三章 内帷
寿康长公主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开始的时候,寿康长公主只是因为夏语澹对诺姐儿的不屑一顾而恼怒,这才略提及了夏语澹被家族遗弃在农庄直像头猪一样的养到十岁那段难堪的岁月,寿康长公主本意是要借此摧毁夏语澹脸上高贵的神色,夏语澹这样卑贱的出身在她寿康长公主面前有什么好高贵的,可是寿康长公主一招没有击垮夏语澹的脸色,所以草率的又放了一个大招。
寿康长公主眼角扫到座上的皇后,高恩侯府出来的女人,便是这个做了几十年皇后的女人,都是绵羊一样的性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针扎都不会哎一声的榆木之人,怎么夏语澹一个庶女会是一副爆如烈火的性情?夏语澹这样的性情怎么躲过高恩侯夫人的眼睛活下来的?夏语澹一个生不出儿子,又在进宫之前和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当众把自己的丑闻放在台面上质问她寿康长公主?
不管寿康长公主心里有多少疑问,有一点是确定的,她今天大大的失算了。不过几十年浸润出来的皇家公主品质,还不至于让寿康长公主当场失态,她步履从容,昂首挺胸的紧随夏语澹之后,退出了宫宴。
皇后看着寿康长公主强撑了傲气离开。寿康长公主小字掌珠,掌上明珠之意,作为仁宗皇帝和仁孝章皇后的掌上明珠,她深受太宗仁宗和当今皇上三代帝王几十年帝宠,这样的皇室公主是有足够的资本傲气的,可是现在皇后脑海里浮现的是夏语澹刚才自述身世而表现出来的哀伤神色,其实有点眼力的都可以看出,刚才夏语澹的哀伤只是浮于表面,她要是真的自哀己身,今天的事情她就做不出来了。
她为什么不自卑哀伤?皇后颓然的倒在宝座上,对于寿康长公主和夏语澹无视她的寿宴而当场争执的行为,露出无奈的表情两不相帮,整个寿宴也因此提早结束了。
皇后寿宴主要是女眷们作陪,外面的男人走个过场就散了,所以赵翊歆是后脚跟着夏语澹回来了慈庆宫,皇后生日的这前后十天,他们倒是难得的住在慈庆宫,在半道上赵翊歆也听说了那边宫宴的事,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然赵翊歆走到他们的起居内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虽然一眼望去是空无一人的,不过赵翊歆是知道夏语澹躲起来了,正想把她找出来,耳后一阵劲风传来,赵翊歆是知道除了她没有别人了,所以不做防备。
夏语澹从帷帐后面扑出来,一扑就扑到赵翊歆背上,要赵翊歆背着像没事人一样道:“你回来了。”
赵翊歆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往后伸手摸到夏语澹的脸道:“还以为撞上鬼了。”
赵翊歆说起‘鬼’,夏语澹就知道赵翊歆什么都知道了,一字一词每一个细节。
有话说男女之间是没有纯粹的友谊,而且这些年夏语澹没有和温家两兄弟断了来往。这些天她自五岁到十岁和温家兄弟的那点事被人传得烟硝滚滚,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是在偏僻的乡下,做下的事也能被别人一点点的拼凑出来。可是赵翊歆从来没有限制她和温家兄弟的来往,没有过问他们小时候愉快玩耍的事情,现在被人恶意的联想也没有牵出赵翊歆吃醋的情绪。
不过赵翊歆不过问,夏语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主动老实的交代一下,理了一下思路双手环住赵翊歆的脖子,就着这个背着的姿式道:“船过无痕,境随心转。我觉得这辈子我要是能达到那种心境,一个人也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可是真的生活下来我做不到,一个人生活太乏味,我觉得这个世界待我太过冷漠,那个时候温家那样的家庭模式,家境富裕,上慈下孝,兄友弟恭,力争上游的欣欣向荣和乐之家的面貌,让我羡慕又渴望,靠近他们可以温暖我的心,所以我也不能否认了,我和他们之间存在丝丝涟漪。”
最后一句话致使赵翊歆把夏语澹甩了出去,不过赵翊歆是把夏语澹甩到了床上的被褥里,没有真的伤了她,然后赵翊歆居高临下的撑在夏语澹的上方,眯着眼睛问道:“那么现在呢?”
夏语澹抱住赵翊歆支起身体,面颊划过赵翊歆的面颊,停留在赵翊歆的耳畔,夏语澹含着赵翊歆的耳垂媚声道:“现在我的心都要烧起来了。”
这样露骨的表白了一句,夏语澹就放开了赵翊歆规矩的躺在赵翊歆的身下,做出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不过赵翊歆现在不想宰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挑衅寿康长公主,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呢。”
“我的外貌是不是长得太过娇弱,好像谁都可以说三道四欺负一下的样子?”夏语澹托着她的脸问,确实,夏语澹这张脸长得楚楚动人,楚楚动人就是没有攻击力。夏语澹很冷静的道:“寿康长公主,她还是值得我绝地攻击一下的,当然我是靠你给我撑腰了,不过她现在也是去找人给她撑腰。做丈夫和做哥哥比,还是给我撑腰的人名正言顺一些吧。”
夏语澹傲气的道,紧紧抱住赵翊歆的腰。
夏语澹说得没错,寿康长公主风风火火找她皇兄告状去了。皇上也知道了宫宴上的事,知道寿康长公主马上回找来,所以吩咐了沿途的宫门不用拦她。寿康长公主畅通无阻的直接杀到皇上的面前,这样的待遇无意间也给她增添了底气。在皇上面前,寿康长公主也不哭泣的装委屈,而是很理直气壮的抱怨道:“皇兄,怎么让皇太孙娶了高恩侯府的女人。”
赵翊歆和夏语澹成亲这些年,寿康长公主一直在常州。她倒是想早点上来会会高恩侯府出来的太孙妃,可是她得了一场大病,疗养了四五年才大好。可能是大病不死让她觉得往后的余生都是从阎王爷那里抢来的,所以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周身的骄纵之气比以往更甚了。
“你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干什么。”皇上没有为她做主,反而责备她道:“你这么大的辈分,也不看场合的去为难一个晚辈。”
夏语澹都十八岁了在皇上的嘴里还是小孩子?寿康长公主惊讶皇上这种态度,她是很清楚的知道皇上有多么不喜夏家的,不甘心的道:“皇兄怎么让太孙正式迎娶了她那样的女人做太孙妃,她以前在外头那么不干不净!”
“住嘴!”皇上很严肃的斥责寿康长公主道:“在你眼里朕的孙儿连一个商贾之子都比不过吗?”
寿康长公主这才惨白了脸色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他们皇家的男人,尤其是这对祖孙高傲又自负,是太自信自己的魅力能牢牢吸引住身边的女人,说夏语澹和温家兄弟有情,不是至赵翊歆于无能难堪的境地吗。不过虽然寿康长公主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仍然不愿意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