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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这三人是来我这房中用早膳来着。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径自走进里屋,自去置放洗漱用具。刚用毛巾擦了擦手,便听到身后传来叫嚷声,伴着那叮叮当当的敲完声。
“师姐师姐,快过来用早饭了,都快饿死我了!”
我睨了眼说话的苏潇然,她正握着筷子,将面前的碗盏当大鼓使,敲得颇为起劲。而一旁的两个男人,一黑一白,都带了笑望我,一个奸诈一个温和,个个笑意含义不明。大清早的,便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开始思量自己昨夜情绪激动之下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
“萦儿,你昨夜空腹喝了那么多酒,快过来喝点清粥垫垫胃。”燕王殿下依旧端得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笑着招呼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也觉得腹中空空,便笑了笑,大步走至桌旁,道:“劳殿下挂心了。”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凝滞,须臾便恢复正常,轻道一声:“坐吧。”
坐?我打量了这桌子的格局,小小的圆桌,本能勉强挤四人围坐,苏潇然吃饭向来喜欢霸最好的位置,即便此刻是王爷侯爷统统在场,她也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最上首的位置,并且挪了那圆凳,端了里屋一把太师椅,坐得四平八稳,对着身子不便的燕王爷和还带着伤的狐狸侯爷,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也奇怪这燕王爷和侯爷,平日里看起来兄弟情深,感情好的能为对方火里来水里去,比起新婚小夫妻还要蜜里调油,今日却互相连对视都懒得看一眼,互相对坐,在中间生生卡了一个位置。
我委实惆怅,观望了许久,若是踹了苏潇然,坐得也是他们中间,还薄了王爷殿下的面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表妹,这可是为兄亲自吩咐厨房为你做的芙蓉蛋羹,还不过来尝尝?”清朗带笑的话音响起,抬眼觑了觑,只见狐狸眯着那双细长的眼正瞅我,神情似笑非笑,嘴角微微翘起,略带戏谑,似乎在说:表妹,你在害怕吗?
我扫了他一眼,省起他明明着了苏潇然入城救我,还要在城头上这般吓我,心头便有一股子气。冷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下首那位置,安然坐下,举起筷子,安然道:“不过一顿早膳,也做得如此尽心,看来这留下来的秦军仆从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啊。”
没什么,不就是是用个早膳而已,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就权当我魅力弗边,左拥右抱好了。
“你喜欢就好。”楚清峄淡笑着开口,伸手为我盛了碗白粥,递至我面前。
我正欲伸手去接,紧接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蛋羹也出现了在我面前,耳旁响起那道悠悠话音:“表妹,快趁热吃了。”话语中尽是柔情蜜意,令我伸出去的手不禁抖了抖,僵在半空。
左右各扫了一眼,一个笑容温和,端着清粥瓷碗的手却丝毫不抖,眼神澄亮,直直看着我;另一个依旧一派似笑非笑神情,举着那鸡蛋羹,瞧着我,笑意不明。
我想了想,觉得如今我寄人篱下,能不能回军营,甚至能不能保命,都可能借助甚至取决于这两位的金口玉言,所以还是决定不要按照自己心意来,委曲求全一番,做个好姿态,尽力做到两方面子都不拂。
思量了一番,又伸出左手,两手集体出击,一手接一碗,各不得罪。孰料,手堪堪触到碗壁,从上方伸出两只爪子,一手白粥一手鸡蛋羹,将那两人手中之碗都劈手都夺了过去。
“真搞不懂你们,我师姐只是宿醉,又不是断了胳膊伤了脑子,要喝什么她自己会盛,更何况,旁人不知也就算了,许狈狈,你不是一向对欺负师姐很上心的吗?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怎么会不知,我师姐最不喜的就是吃这些平淡无味的东西了,她最喜欢的明明是油汪汪的红烧肉。”
“倒是本姑娘我,最喜欢的就是喝这些了。”
她从来喜欢将许慕隐比作狈,而并非狐狸。据说是因为狈比狐狸更要狡猾甚多,潇然吃过不少他不少苦头,偏生口上能不饶人就绝不会饶人。每逢见了他不是叫混蛋,就是叫一声“狈狈”。
偏偏许慕隐此人已经修炼成精,潇然这些小妖道行在他眼里不过是小丑自秀。只见他那空着的手在空中一顿,旋即自若收回,面不改色地举筷夹走了潇然面前的荷包蛋,放在我碗中,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沉痛开口:
“真是没想到,苏小姐,你竟然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你师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就给她吃吧。”
苏潇然小时最喜吃荷包蛋,曾经为了吃一个美味的荷包蛋跟着山下酒馆的小厨子整整一个月,嚷着要嫁给他,最后被那厨子的凶悍娘子用扫把赶出了家门,那时候,她才七岁。
昆仑山的孩子早熟,却没有人能像苏潇然一般熟得通透。
这桩奇人奇事许慕隐自然也是知晓点的,自此,他便开始叫潇然荷包蛋。
他与潇然叫板我见怪不怪,可是为什么要拿我长身体当借口?我自觉在军中饮食健康,长得比先前更加壮实了。
我尴尬轻声咳嗽了一声,看着苏潇然已经左右开弓,一手一个银匙,清粥就着鸡蛋羹,如此怪异得搭配,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不好意思,我这师妹,打小有点愣头青,言语之间若有得罪,还望殿下勿见怪。”我干笑着开口,看向楚清峄。
只见他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来,对我笑得温和。
“无妨,苏姑娘天真率性,与萦儿你很像。”
此话真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这位天真率性的姑娘,每日最爱的便是捧着淫*书自我臆想,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青楼楚馆,每每只看清秀小倌,调戏几番,以此不断寻找中意的男人,实行倒追之事,拿她与我相提并论,若非知晓他确实不识苏潇然,否则我真会以为他不是在夸赞恭维而是在讽刺。
我沈萦活到这么大,难得对男人动心,偶尔动了心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含蓄矜持得甚至称得上做作,怎么谈得上天真率性。
我皱皱鼻子,干笑着带过。低头咬着那荷包蛋,却听到那狐狸在耳畔道:
“表妹,后日便是十二月初八了。”
“唔?这与我何干?”我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疑惑望他。
“难道后日我老爹就要将我军法处置了?”他一怔,笑容僵在唇畔,我又咬了一口馒头,再就了一筷酱萝卜,嚼了几下,含糊不清续道:
“你不必吞吞吐吐,我以女子之身擅闯军营重地,迟早要被人知晓,老爹要处置我也情有可原。”咽下口中食物,我努力做出一副大无畏的表情,淡然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一个疤,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十几年后就又多了一条好汉了。”
话虽说得大义凛然,心中还是滴着鲜血。恨恨地咬着馒头泄愤,老爹怎么能这么狠呢,我这么个如花似玉既能助他破阵又能帮他诱敌的女儿,竟然舍得用军法处置?
早知道还不如跟着文衍回秦国去,做个内应,还能混个锦衣玉食。秦国民风开放,历朝皆会出女皇执政,女子从军也近乎情理。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有时候聪明得不像话,有时候又蠢笨过了头。”许慕隐拍了拍我头,没好气地开口。
我顿时横眉怒视,什么叫做蠢笨过了头?
“你再想想,后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他拧了眉心,屈起手指,作势又要敲我的头。
我歪了歪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圆凳不堪我的蹂躏,堪堪要倒,幸亏此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我。
“萦儿,小心。”我惊惶抬眼,正好看见那双盈盈凤目中,有担心和流光潋滟。他对我轻笑道:
“你怎么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我讶然,十二月初八,正是腊八小年,亦是我呱呱坠地的日子。
今年的十二月初八,貌似好像是我的及笄之日
原来他们找我并非是吃断头饭,而是为了此事而来。我松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歉然地朝许慕隐看去,却发现他冷着脸,瞪着我,眼神凌厉,如飞小箭。
真是好生小气的人啊
看在他特地过来陪我吃早膳的份上,我还是委屈大度一些道个歉好了。
“咳,表哥,是我误会了。”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我。那副高傲的模样,看得我真憋气得想捶他。
“我与殿下,等帮你过了生日,便回去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为兄可尽量满足你。”
人欠扁了些,这话还着实中听。我垂眸思索了会,抬眸看他,谦和开口:“还是容我思量思量,你们的便宜不好占,我得多考虑下。”
他眉心跳了一跳,似是忍无可忍,只闷头喝粥咬馒头,这德行与我适才的一模一样,怎么他做起来就多了几分矜贵优雅,看得我再次憋气憋火。
“唉,诸位,要是我明年及笄的时候,你们也会答应送我东西吗?”
我们三人同时抬眸看向停下吃喝的苏潇然,见她颇为惆怅地擦了擦嘴角,认真严肃带着几分扭捏。
“我要的不多,只要将师姐的大哥,那个叫沈昊的男人,脱光了绑到我的闺房绣床上就可以了,当然要是能在今年,就更好了”
“”
我一口馒头噎在了喉间,是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敢情这祖宗看上的男人,是我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很想死,啥话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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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病榻誓言 流年逝?妆容美?
十二月初八,腊八,小年。
十五年前的今日,我折腾了娘亲大人一天一宿,在近卯时三刻,终于从她腹中爬出。
昨夜用完晚膳,来拜见燕王的哥哥就已经暗暗向我透露了明日军中将对我进行处置。
“卿卿丫头,你也太过担心,哥哥会尽量护你周全。”他的神情依旧是冷冷的,但说这话时还是隐隐透着担心和无奈。
我记得自己当时因为了宽他的心,还劝他:“哥哥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莫忘了我认了燕王殿下做兄长,虽说未曾做了公主,但是这些薄面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身为侯爷的表哥在,这条小命总保得了的。”
他听完我的话,神色却变得愈加难看,过了许久才沉声开口:“卿卿,你莫忘了,你还有爹和哥哥。”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过了许久才笑着做恍然大悟状,轻快道:“我都快忘了元帅和前锋营少帅是我父兄了。如此看来,要寻个人情,也应是不难的事情。”
“不过你们二人身在重位,稍有差池恐怕就会惹来非议,包庇我这般出头鸟之事,还是交给旁人来做好了。若是带头坏了严明军纪,怕是会有损尔等威信。”
说这话时,我端得是最为自得的惯常笑容,神色平静,平视哥哥,仿若说的是今晚晚膳用的是梅干菜烤肉而并非红烧肉一般平淡。哥哥刚刚褪了霜色的脸上又笼上了一层寒意,深深看了我一眼,神色莫辨,淡淡开口:“我竟不知我沈家还出了这么个顾全大局的英雄。”
我对他一笑,分外灿烂:“谢谢哥哥夸赞。天色不早了,哥哥还是早点回营中,免得爹爹担心。”
他气结,随后便甩袖大步离开。
他倒是走得干净利落,而我却辗转难眠,守着那灰蒙蒙的夜空,一夜清醒。
这场大雪自戌时开始下起,如今已近卯时,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此刻天已破晓,推开木格窗,天际隐约可见一抹亮色,透过阴霾的厚厚云层射出来。而这亭台楼阁,树木花草上都覆上了厚厚的雪,极目之处,一片银白。
原来我便是这样的时候出生的,只是不知那时候,京城里可否有下雪。
我始终记得,哥哥临走前那一记眼神,不似神色那般冰冷,却带着深深的无奈,还有责怪,以及,失望。
他说:“卿卿,你这般举止,既伤了父亲与我,也伤了你自己。伤了哥哥不打紧,但是伤了父亲与你自己,怎么对得起你我在娘面前发过的誓?明日是你及笄之日,你已经长大,可嫁人生子,可是,终究还是需要家人保护。”
哥哥说这话时,神色平静。
却是导致我一夜无眠的原因。
这天一亮,我便已经满了十五足岁,若是寻常养在闺中的女子,此刻估计上门求亲之人已经踏破了门槛。而我已经有三四年未曾过过生日,若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