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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十四娘一想自己的要求,顿时为之拊掌而赞。
元秀欣赏的望着宣纸之上一手利落的行楷,杜拂日的字大开大阖,气势极盛,却不觉得凌厉,只觉说不出的大气庄重,吩咐守真:“好生收起来,回去裱装。”
“贵主,杜十二郎已经写了,此刻似乎该轮到贵主答谢了吧?”裴二十四娘见她神色,促狭一笑,拉着元秀的袖子催促。
杜拂日也淡笑着起身让座,元秀轻咬了下嘴唇,她性。子虽然算不得公主里面最争强好胜的,但究竟是帝女,心气极高,原本以为自己与杜拂日年岁相仿,琴棋书画也是自小由昭贤太后手把手的教导长大的,宫中宴饮唱和自来也是要考校才学的,她生长宫闱,从来也没发憷过。
但杜拂日此诗一出,元秀却觉自己水平相去甚远,此刻不免有些为难。
不过,总不能就此耍赖吧
元秀坐到案后,洗砚早就将墨汁研了一遍又一遍,墨色黑如纯漆,明亮而光泽,散发出淡淡的松香之气。
裴二十四娘对她的才学也不了解,正打着趁机了解一二的心思,殷勤的递了一支新的紫毫过来,元秀拈毫入手,一时间却想不出该回什么,杜拂日没落笔前,她的打算是随意回赠一首七绝,赞杜拂日箭技了得也就是了,然而此刻却又觉得杜拂日可称文武双全,单说箭技,似乎显得单调因杜拂日这首赠道者自然清新、实为不可多得的佳作,元秀此刻却是卯足了劲不想随意落笔,一心想要写出堪与此句相媲美的赠诗来——以她的才学,到底为难了些,思前想后,连破题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如此足足默了数息,虽然洗砚久研之下,墨汁浓稠,饱蘸长考之下,也有滴下的趋势。旁席虽然忙着取小弓射粉团为食取乐,热闹喧嚣,这边却因她未施脂粉的双颊上逐渐蔓延出绯红而寂静起来
真是太丢脸了
元秀心中尴尬无比,忽然觉得手里这支紫毫重逾千均!
裴二十四娘见她久不下笔,哪还不知道元秀此刻是被杜拂日的诗句难住了,她不由暗悔自己的催促,杜拂日也看出了端倪,唇赤微动,似要出言解围。
却在这时,楼下奔上一人,目光在满座宾客之间一扫,见元秀不在原本的位置,脸色顿时变了,好在元秀今日衣着虽素,夹在一干艳丽衣裙之间着实醒目,于文融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她所在的地方,赶紧快步过去,看了看她身旁之人,含糊的叫了一声:“女郎!”
“你怎么上来了?”元秀心里暗松了口气,忙趁机把紫毫放下,问道,“可是出了什么要事?”她急于下台,甚至迫不及待的重读了那个要字,生怕于文融看不出她的景遇,裴二十四娘握着袖口的手指顿时一紧,强忍了笑意,洗砚也有点惋惜,这位贵主如此美貌,却没想到才学平平,杜拂日倒是极沉得住气,神态平静。
毕竟是元秀近身侍者之一,她话音刚落,只见于文融极为配合,神色瞬间郑重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奴有事要禀告女郎。”
元秀巴不得赶紧寻个借口告辞走人,哪里会多想到底是什么事,她作出肃穆之色,对裴二十四娘并杜拂日道:“真是不巧,十二郎这首诗本宫怕是要欠下了,待本宫回宫之后,再使人送到府上如何?”
裴二十四娘在旁笑得意味深长,杜拂日淡然哂道:“不过是一时兴起,贵主若是忙碌,也不必放在心上。”
“本宫向来不喜食言。”元秀如何看不出裴二十四娘怕是以为于文融是故意上来救场,而自己回宫之后堂堂一国公主,就算自己写不出回诗,难道身边还会少人代笔吗?她面上一派的庄严肃穆,心里却已经郁闷得恨不得立刻跑到乐游原上驰骋一天发泄下,只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仪态端庄的下了楼,元秀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见状,原本打算上前禀告的于文融立刻闭上了嘴,如此走了半晌,都快出园了,元秀才回过了神,问于文融:“你忽然上楼寻本宫做什么?”
裴二十四娘只当于文融出现得如此之巧是故意救场,但元秀自己如何不知道,于文融是被她打发去窥探云州今日到这芙蓉园来做什么的,而且若非杜拂日一鸣惊人,她堂堂公主,也不可能连首回诗都写不出来。
于文融忽然跑上来,自是当真有事禀告,而且,他要禀告的事,怕还不小,否则也不会在宴中就上楼,而不是等到元秀离开后到了马车上再说。
“阿家,奴方才去寻云州公主”于文融瞥了眼守真,后者立刻乖巧的走到前面去了,于文融这才继续道,“发现云州公主今日出宫,似与人有约”
元秀一怔。
第一百三十二章 援手
“你可知道她与谁约的?”元秀怔过之后,好奇的问道,云州也到了选驸马的年纪,虽然是公主,总也有小儿女之态的时候,她一直认为这个妹妹性情倔强而敏感,所以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这般悄无声息的掳去了云州的芳心。
于文融干咳了一声,道:“奴看云州公主离开观澜楼后,带着绵儿径自去了微雪台。”
元秀略一思索:“听说今日微雪台是郑家包下的?”
“阿家说的是。”于文融这么回答就是暗示云州所约的也是郑家人了,元秀食指轻点颊边,低声道:“是谁?郑纬,还是?”
于文融小声道:“正是那位郑郎君。”
“本宫记得他生得颇为英武,五哥也似乎很看重他。”元秀仔细回忆了一下,眯起眼,道,“这么说在嘉善皇姑府上时,他就另有想法了?”
她语气里有些惊讶,本朝因为高祖爱女平阳公主开的例子,公主们一个比一个剽悍,所以世家大族从来都是不太愿意尚主的,这郑纬出身荥阳郑氏,与从前裳了平津公主、如今的开国县男郑敛乃是同族叔侄,有郑敛的前车之辙,当初皇后王氏寻她们说驸马之事时,还特特暗示莫要选择郑家人
于文融赔笑道:“奴也不知,但见那位郑家郎君与云州公主之间并未逾礼。”
这么说,两人还没见过几次?
元秀沉思了片刻,道:“先回清忘观吧。”
这时候已经接近申时,芙蓉园中的游人渐次离开,于文融找到了他们的马车,守真扶了元秀登车,他方一挥长鞭,指挥拉车的马匹迈步,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叫道:“九娘九娘!等我一等!”
于文融还道是附近马车里面也有排行第九的女郎,谁知道身后车帘一掀,元秀一脸兴致的探出头来,戏谑的望着飞奔而来的童子,笑道:“孟小斧?”
“是孟破斧!”孟破斧身穿褐色短衣,头上拿五彩丝绦扎了一跟冲天辫,脖子上挂着一只银项圈,看得出来短衣是新制的,只是依旧不脱邋遢,脸上也不知道在哪里沾了许多灰尘,他跑到马车边,一点也不客气的就要往上爬。
于文融看着他一身又是泥又是尘,为难的看向元秀:“这”
“你到我车上来做什么?”元秀并不意外在这里遇见孟破斧,重五之日,长安全城差不多都拥到了芙蓉园里来看曲江竞渡,她左右顾盼,问道,“你们家燕郎君呢?”
“燕小郎君可不是我们家的。”孟破斧生长市井,身手利落,一骨碌的爬上车辕,他倒也见机,扮了个鬼脸笑道,“我身上脏,就不进车里了,好公主,念在燕小郎君的份上,带我一程吧,今儿可把我累死了!”
元秀忍不住问:“燕小郎君是谁家的?你又为何这么累?”
“燕小郎君自然是秋十六娘家的,他啊早就把自己输给了十六娘抵债,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孟破斧状似怜悯,实则幸灾乐祸道,“我今日在满长安差点都跑了个遍,能不累么?”
“你跑遍长安做什么?”元秀奇道。
孟破斧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束红、绿、蓝、黄、白五彩丝线结成的绳缕,却是端午人人皆要佩带的续命缕,他揭了帘子往车里一抛,笑着道:“东市几位阿嫂领头做的,着我们几个帮着兜售,我卖得最快,结果又被打发到芙蓉园来。”
“这续命缕今日人人都会佩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你这一束卖几个钱?”元秀接在手里看了看,与自己臂上的一束比较了下,她臂上的还是守真打的,这东西又叫朱索或长寿缕,乃是端午厌胜佩饰,门庭、床榻并臂上都会放一束,以拒恶日之灾,不过是以五彩丝线打成,既不贵重也不算难,元秀自己都能随手打出一个来,她知道这孟破斧也算探丸郎中人,不免有些诧异他居然还帮着售卖此物。
孟破斧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根疲q叼在了嘴里,闻言挥手道:“这是卖剩的,送给公主戴着玩吧。”
“你可真大方。”元秀真心实意的赞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和燕小郎君一样,每回见面只顾着盯着我身上新换了什么首饰珠翠呢!”
“这是自然,公主你不知道,那燕小郎君当初年少无知又骄傲自大之时,被十六娘狠狠讹了一笔,欠下的利钱并本息,这辈子怕也还不清,所以才贪钱贪得要死——我孟破斧可不是那种蠢材!”孟破斧得意洋洋的取下疲q道。
元秀把那束续命缕拢进袖子里,道:“我瞧着燕小郎君很是精明,却不知道是怎么栽在了十六娘手里?”
“我可不敢说。”孟破斧吐了吐舌头,忽然咦了一声,“公主你不回宫么?”
“我前两日到了城外观中祈福,东西和宫女都还在那里,先回观中住一夜,明日再回宫。”元秀说道,她是为了想寻机会与杜青棠私谈才代玄鸿接帖去了观澜楼,哪里知道今日这场宴乐只是杜家晚辈到场,杜青棠压根就没出现,怎能不回去寻玄鸿问个清楚。
孟破斧眼珠转了一转:“我那大嫂可是在那里?”
“采蓝自是在的,不过你想叫她大嫂可早了些,你那长兄何在?连见也未叫我们见过一面,你就叫上了大嫂,这岂不是欺负我们几个弱女子么?”元秀揶揄道。
孟破斧顿时一脸的苦大仇深:“公主这话说的,上次公主身边那位姑姑还不够厉害吗?我孟破斧长这么大,连十六娘都对我一向和气,还是头一回在个娘子手里吃那么大的亏——”
“说得仿佛薛大娘把你怎么样了一样,她啊对你已经算不错了!”元秀扑哧一笑,道,“我们要走朱雀大街在光禄坊那里转向,从金光门出城,便在兴道坊与开化坊那里放下你自己回东市如何?”
“公主带我去看一看大嫂吧!”孟破斧眨了眨眼,忽然央求道,“你瞧,我衣服又破了”
元秀顿时嗔怒道:“你究竟是想把本宫的采蓝当大嫂呢还是当绣娘?再说本宫所待的道观向来不接待男子!”
“我如今还不是男子,我只是小童!”孟破斧立刻道,“公主带我进去正好!”
元秀可不上当,嘿嘿笑道:“你惹了什么麻烦?不说的话,于文融你立刻赶他下去!”
于文融忙应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孟破斧,孟破斧撇了撇嘴角,声音不大不小:“可怜见儿的我,难怪人家说长嫂如母呢,这会儿大嫂不在,究竟连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两三句话,竟是连车辕也坐不得了公主你这样蛮横,将来驸马可该怎么个可怜法?哎”
“休得胡说冒犯阿家!”于文融听他胡说八道,言辞无礼,吓得赶紧喝止。
元秀倒觉得与这小童说一说话别有意思,不以为忤,笑着让于文融不必计较,问孟破斧道:“你开口大嫂闭口驸马,该不会是自己惦记着娶妇,故意拿别人来说吧?”
孟破斧小小的胸膛一挺,大声道:“新妇有什么好惦记着的,又不是每个新妇都姿容如玉!”
“哦?孟小斧原来还想娶个美貌娘子?”元秀叹道,“你该不会瞧中了守真了吧?”
一直乖巧待在她身旁的守真一惊,却听孟破斧嗤笑道:“公主说的可是你身边那道童?她年纪比我似乎要长一些,虽然还算端正,可却是出家人!”
“这么说,你是在东市瞧中了哪家的小小女郎?莫不是人家阿耶阿娘不肯让她同你玩耍,所以把你撵得爬到本宫车上来?”元秀一手托腮撑在了膝上,另一手挽着帘子笑眯眯的问道。
孟破斧笑嘻嘻的说道:“让公主失望了,我在长安市中,所遇见的年纪差不多的女郎们便没有待我不好的。”
“也是,你总弄得这般邋遢狼狈,女郎总是心软的多。”元秀立刻道。
“你”孟破斧究竟市中长大,所学的惫懒话儿不少,可大多龌龊不堪,他多少顾忌着元秀的身份,不敢在她面前说出来,这斗嘴上面便渐渐的落了下风,元秀在燕九怀手里没少吃亏,这会在孟破斧身上找回了场子,也不觉得欺负一个童子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倒是心怀大畅,越发的牙尖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