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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连累了你们,我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淑娘和红珍入宫有两年,也知道这其中厉害。既然丹菲已经发话,她们自然不做引火烧身的傻事了。
卫佳音磨磨蹭蹭地回了屋,对上丹菲似笑非笑的双眼。她打了一个哆嗦,避开她的目光,钻进了被子里,蒙头就睡。
丹菲的伤次日就结了疤。至于那药,丹菲闻着不对,拿不准加了什么料。横竖用了肯定对她不利,倒了也就倒了。
吃了亏后,丹菲一直在思索。卫佳音没有胆子也没必要来害她,那定是韦家人所为。可韦家若是因为她有可能看过信,而想杀她灭口,这么一场小打小闹又要不了她的命。
更何况。韦家当初要杀她,是不知道崔景钰会轻松就投靠了韦家。如今他们已经结盟,再来害崔景钰的“表妹”,未免坏了规矩了呀。
考验她?
试探她?
掖庭戒律森严,宫人生病死亡都要被记录在案,病因死因更要被调查清楚。丹菲又不是寻常宫婢,而是韦皇后跟前记了名的。幕后这人此次显然意图不在杀丹菲,而是就想让她吃苦。
丹菲领了罚,不意味着该做的活就能减免。次日洗衣服的时候,她就不再像往日那样慢条斯理。早早洗完了衣服,禀明了女史,继而随着小内侍去了杂院里洗马桶。
宫中,即便宫婢使用的马桶,都十分讲究,里面填有草木灰和炭灰。秽物被包裹着,倒不显得十分肮脏。
马桶每日都被装得满满地运来。丹菲和几个同样受罚的宫婢一道,将马桶里的秽物倒进一个通外宫外的水渠中,再将马桶清洗干净。
马桶沉重,小宫婢一时没抬稳,马桶打翻,里面秽物撒了丹菲一身。纵使秽物都被裹在草木灰里,可依旧恶臭难闻。丹菲一阵恶心,死死忍住才没吐出来。
这样劳作了一个时辰,回到院中时,已错过了夕食。幸好淑娘她们两个自发多要几个蒸饼,里面夹着肉菜,藏在被褥里,留着给丹菲吃。
丹菲在浴房里使劲搓着身子,直到肌肤红成一片。背上的伤已经变成乌紫色,沾了热水后依旧钻心地疼痛。她拿冷帕子小心地覆上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出了浴房,头顶一轮明月,皎洁清辉照亮了小小院落,也照亮了远处的宫阙。只有日月对红尘万物一视同仁,不因你卑微低贱,而少分你一寸光辉。
丹菲拎着洗干净的衣服去晾,走到屋侧,就见卫佳音也正把湿衣服往竹竿上搭。
见到丹菲来了,卫佳音手一抖,丢下衣服就想逃。
丹菲一个箭步追过去,一把揪住卫佳音的胳膊,猛地将她拽了回来,甩在地上。
卫佳音手足并用地爬着,被丹菲一步步逼到角落里。她不住哆嗦,大声叫:“你要干吗?你休要乱来!你被罚得还不够吗?”
丹菲抄手冷笑,“叫呀!我们看看你能把谁叫过来?女史不在。至于别的宫婢。呵!你既然能污蔑我,也就能污蔑她们任何一个人。你如今在这里已是众矢之的。谁都不是傻子,怎么会来惯这种闲事?”
果真。有两个宫婢听到声音,探头看了一眼,见是她们两个,又十分识趣地自顾忙去了。
卫佳音无可奈何,“你……你要打就打,废话少说!”
丹菲抓着她的衣襟,把她拽了起来,摁在墙上,扬手拔下头上的一根铜钗,尖端贴在卫佳音的脸上。
“打你不过疼一阵就过去了。你说我要是划了你的脸,毁了你的容,你会不会才记得住这个教训?”
卫佳音惊恐地瞪大眼,一动不敢动,泪如雨下。
丹菲稍微一使劲,铜钗的尖端刺入卫佳音的肌肤,血珠冒了出来。
疼痛刺激下,卫佳音终于崩溃,嚎啕大哭道:“我真是不得已呀!我娘在他们手上!我要是说了,我娘就……就……”
她一口气没换过来,呛咳起来,一脸泪水。
丹菲皱眉,松开了手。
卫佳音跌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着,“我是真的受制于人,没有办法!当初抄家的时候,我娘被上报了‘笃疾’,没有被没入掖庭。我还当这是好事,她不用进来吃苦。后来才知道,我娘被他们带走了,软禁了起来。我娘有宿疾,断不得药。我若是不听他们指派,我娘就活不成了!阿菲,你不是也和你娘相依为命么?要是换成你娘被人扣住了,你又能怎么办?”
卫佳音哭着,抱住丹菲的腿。
丹菲抬脚踢开她,冷漠不语。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被扣做人质,她怕也……
“韦家让你来害我?不对呀。”丹菲好整以暇地坐在石鼓上,跷起腿,“崔景钰现在和韦家关系好得称兄道弟的,韦家没必要来害我。所以,让你来害我的人,定不是韦家人。”
卫佳音不敢看丹菲的眼睛,“你……你怎么不怀疑崔景钰要杀你灭口?”
丹菲嗤笑,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
卫佳音在那边哭哭啼啼,道:“其实当初……我也是不肯害阿江的。可是我爹那时说,我们一家已是骑虎难下。我若不做,我们家就全完了。于我来说,阿江再重要,也没自己亲人重要呀。在那之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梦到阿江浑身鲜血地来寻我纳命。而这个罪,我这辈子都要背负下去了。”
“你倒不是全无良心。”丹菲冷笑,“那你就好好地把这个罪背着,日日夜夜地赎罪吧。你该庆幸,我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然纵使知道了你受胁迫,也会划了你的脸给你点教训!”
卫佳音哭哭啼啼地,“阿菲,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的恩德,我都记着,我一定——”
“你的承诺,我半点都不会信!”丹菲弯腰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头一次没提防,被你害了,却是不会再有下次。”
卫佳音瑟瑟发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料你就不会认账。”丹菲讥嘲,“你素来是个孬种,又喜欢挑起事端,又没胆子承担责任。也就段宁江性子单纯又心软,才会和你这样的小人为友。结果呢,你这唯一的朋友,还被你亲手害死了。卫佳音,你做人到这份上,早该自己一头撞死的。”
“别……别说了!”卫佳音现在最怕听到段宁江三个字,“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我一定……”
“得了!”丹菲不屑,“豺狼言恩,谁敢相信?只是你若日后再害我,就如同此物!”
说罢,咔嚓折断了一支树枝,丢在卫佳音面前,大步离去。
卫佳音瘫软在地上,许久都站不起来。
掖庭私会
从那之后,丹菲倒马桶的时候就及其小心,倒没再发生意外。二来,再脏的活,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一日丹菲回来,红珍告诉她,说萍娘过来寻她,没有找到人,又回去了。
丹菲便在心里计算日子。
果真到了第二日,黄女史将丹菲叫了去,道:“我已求了张娘子,免了你后面的罚,你从明日起,就不用去洗马桶了。”
丹菲惊喜,急忙磕头谢恩,“娘子恩德,小女衔草结环以报。”
黄女史笑道:“其实这事也不是我的功劳。还是你自己有福。”
丹菲又回头去谢萍娘。萍娘笑道:“咱们都是为了上面那位效劳,彼此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丹菲是她肯定是托了别人的关系。只是她不说,丹菲也不好多问。她是新来的,还没经过考验,他们不信任她,不想让她知道这个关系网,也是常理。
“这事十分奇怪呢。”萍娘道,“韦家按理不应该再来找你麻烦才是。”
丹菲不便把密信的事告诉萍娘,只道:“是那个卫氏在整我。我已经私下把她打了一顿,她都招了。我以后多提防着她就是。”
萍娘点了点头,“那位人去了潞州,你的事,是崔郎打点的。”
李隆基任潞州别家。虽然他这官做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也总要偶尔去潞州巡视一下装个样子的。
丹菲一听是崔景钰救的她,脸随即一热。
她当初进宫前可是夸下了海口,说自己单打独斗绝对不成问题。结果进宫才几日,就被卫佳音这个她素来看不上的人整得又伤又累,真是颜面扫地。
丹菲几乎可以想像崔景钰知道此事时脸上讥讽嘲弄的笑意。他定是在心里笑她虚张声势,蠢笨无能。
想到此,丹菲又尴尬又恼怒,恨不能再把卫佳音拎来揍一顿。她在心里憋住了一口气,绝不能再犯这些低等的错误了。
她必须尽快向崔景钰和李隆基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有机会掌握他们埋在宫中的暗子,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对了,”萍娘又道,“你要是想给崔郎或者郡王传递什么消息,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你女红如何?”
丹菲脸微红,“绣花不精巧,做鞋子、纳鞋垫倒可算是拿手。”
“那正好!”萍娘喜道,“你就将便条缝在鞋垫里,装作孝敬给他们的。我出宫就可替你带出去。宫里宫外虽然不准私相授受,可是亲人间送些物品是允许的。只要不是值钱的物品,一些衣物鞋袜,内侍们也不会仔细检查。”
这倒正中丹菲下怀。她就想和崔景钰谈一谈这次的事。她觉得对方的目的并不在要自己的命,而是想试探自己。她对韦氏一党不熟,需要听听崔景钰的意见。
丹菲回去后,就开始纳鞋垫。淑娘和红珍午时收工回来,见丹菲在做男人的鞋,都好奇地过来打听。
“给谁做的?你在宫外可还有情郎?”
“叫什么名字?在做甚?”
丹菲大方道:“是做给我表兄的。”
“就是那位崔家表兄?”红珍嚷嚷。
“哟!名满长安的崔四郎?”淑娘双目发亮,“阿江,你同我们说说,他到底长得怎么样?是否真的如传言中一般英俊?”
卫佳音坐在不远处做针线,偷偷朝这边瞄。
丹菲从容道:“我同他也不熟,只是家破人亡,上京来投奔他罢了。就算住在崔府里,因男女有别,也未曾见过几面。他模样……确实俊美无俦。”
宫婢们整日关在掖庭里,能见的男人不过都是阉人,于是最爱听王孙公子们的故事。丹菲张口就打破了她们的幻想,顿时失望得哀嚎连连。
“罢了,崔四郎也早早地就和孔家女郎定了亲的。”
“他就算不定亲,难道能娶你不成?”
“都说这亲事要吹了。”
“什么?”众人惊讶。连丹菲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那宫婢得意道:“我阿姊在前廷奉茶,听到内侍们在议论,说梁王和上洛王都有心将女儿嫁他呢。”
梁王就是武三思。这些王公家的女儿也真多,嫁出去联姻就像撒芝麻似的。
丹菲道:“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退亲?孔家这支虽不是衍圣公嫡系,却也是极近的旁枝,岂是寻常人家,可任由男方这般欺辱的?崔景钰作为男方,若非女方品德有失,也不会轻易退亲。”
“没准孔家想退亲呢。”红珍道,“如今外面对崔四郎的评价褒贬不一,都说他同安乐公主……”
淑娘急忙扯了她一下,“别议皇家事。”
红珍闭了嘴。
丹菲忙了两日,做了一双鞋垫,托萍娘送出去。
萍娘接过鞋垫仔细一看,赞道:“果真好扎实的针法。阿段手劲儿大,又稳,线纳得又密又紧。可惜了。”
鞋垫到了崔景钰手里,第一时间就是要被拆掉,纳得再漂亮也是白瞎。
丹菲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若能完成使命,拆损了也不值得可惜。”
就和她一样,若能完成崔李二人的托付,她能不能熬到最后,他们其实也并不关心。
日次丹菲难得轮休,终于可以轻松半日。
她坐在一株桃树下做针线。发给宫婢的鞋子太单薄,像她们这种做杂活的宫婢,鞋子很快就会磨破,还真得自己动手做鞋才行。
鞋底子已经做好,她寻思着在鞋面上绣点花。无奈她不擅长精细的绣活,想了许久,最后决定绣个最简单的竹君子。
春日阳光温暖,桃花盛放,娇艳明媚。风吹花落,鸟鸣枝头。
丹菲放下手里的活儿,仰头望去。阳光有些刺目,她抬起手,挡在眼前。她入宫月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清静悠闲。
“段氏。”黄女史走来,“你可闲着无事?史官里正在晒书,少人手,你随我去。”
黄女史又在一群轮休的宫婢里挑了几个识字的,领着出了光顺门,从内朝到了中朝。众人沿着宫墙一路向东又走了两刻,终于到了史馆。
一群内侍正在几个官员们的指挥下搬书晒书,卷轴摆满了大半个庭院。
“你们几个,去把晒好的书卷起来,收拾归类。段氏,”黄女史招手,“你去楼上把空出来的书架擦干净。”
丹菲提着一个黄铜小桶,抓着巾子,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