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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奢侈的贵女,尤为显得可贵。所孔家人倒是乐见两人来往。
丹菲笑道:“不敢劳烦娘子。您只管告诉阿锦,说我一切安好。阿锦单纯,也不大懂规矩。哪里有让您一位贵女来给奴这个宫婢传话的?”
孔华珍不以为然,“阿段救我一命,我已将你视做姊妹,何须同我这般客气?”
丹菲脸颊发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不知怎么的,她如今对着孔华珍,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那个吻可以归为一次意外。但是持续到今日的难以抑制的心跳,又该怎么解释?
丹菲想不明白,也潜意识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去想。
“阿段?”孔华珍见她走神,“我可是耽搁你当值了?”
“当然不是。”丹菲忙笑道,扭头吩咐一个小宫婢去取玫瑰露,“娘子不进殿去?”
孔华珍腼腆一笑,“我不大适应殿中的热闹。”
丹菲想她生长的环境,必然不大看得惯宫中的奢华淫靡,不由得同情一笑。
两人正闲聊着,就见贺兰奴儿带着两个宫婢走来。贺兰奴儿一见孔华珍,神色骤变,原本惯有的恹恹之色,变做了矜持优雅。
可惜孔华珍并不在意,她甚至都不大记得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宫婢。她依旧同丹菲说笑,并未多看贺兰奴儿一眼。
视而不见往往才是最大的侮辱。贺兰奴儿涨红了脸,紧咬着牙关,上前朝孔华珍行礼。
“皇后请娘子去说话。”
孔华珍只得同丹菲告别。
贺兰奴儿却不亲自带路,让手下宫婢去送孔华珍。
丹菲看出她有话要同自己说,却觉得在宴会上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道:“皇后也在等我取玫瑰露呢。娘子有话,我们下班了再说?”
贺兰奴儿拦下她,冷声道:“我要说的话不长,你听完了再走也不迟。”
丹菲只得把手一摊。
贺兰奴儿咬着牙道:“春猎那日在河边,我看到你和崔景钰偷情了!”
丹菲脑子里轰地一声,“偷……我们不是……”
“我不管你们是在干吗。反正在我眼里,你们就是在偷情!”贺兰奴儿双目带着血丝,恶狠狠地盯着丹菲,“我还道你怎么那么积极地劝我,原来你早就同他勾搭上了!好个表兄表妹,也不过是奸夫淫妇。你方才对着孔娘子,不觉得羞愧么?”
丹菲阴恻恻地看着她,“你的话说完了吗?”
“这还不是重头戏呢。”贺兰奴儿露出讥讽嘲弄之意,“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得到崔四郎那不为人知的温柔多情?”
丹菲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贺兰奴儿不眨眼地盯着她,“你当我是怎么爱慕上他的?你以为我为何就是对他难以自拔?因为我和你一样,段宁江。他也曾像那日对你一样,待我温柔怜爱、小意温存!”
丹菲不禁后退了半步,哑声道:“你在胡扯。”
“我胡扯?”贺兰奴儿露出近乎痴狂的笑,“他那般深情地看着我,说只愿我一切安好,不愿我为他涉险。这样的话,谁听了不立刻感动得即时死了都甘心?你说他没对你说过?”
丹菲好似挨了当头一棒。
崔景钰,他说过!
贺兰奴儿咬牙切齿,“崔景钰就是个魔!诱得你我情不自禁地中了他的咒,就此乖乖听他的话,为他卖命。你以为他对你有意?哈哈,蠢妇!他不过是觉得你尚可利用罢了。不然就像我如今,他连多看一眼都不肯。段氏,你可要好好珍惜现在。你如今风头正劲,是他手下得力大将,他多宠爱你呀。你最好别犯错,也别失手。不然失了他的欢心,你就会变成我现在这样。”
丹菲感觉到冷汗顺着脸颊流如脖颈,如一条冰冷的小蛇在身躯上游走。
自沙鸣,到大明宫,无数个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崔景钰的面孔各种冷硬漠然,却唯独那一日,他就像冰雪向阳,缓缓融化,露出那不可思议的柔和温暖出来。
这难得的温暖,竟然是假的?
是啊。她是假冒的段宁江,同崔景钰非亲非故。若不是她可堪大用,想必以崔景钰这样势力又实际的人,是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下棋人又怎么会对棋子生了怜爱之意?
到是丹菲自己,兴许是孤身奋斗太久,一点点火花带来温度,都让她留恋不已。
太子逼宫
丹菲失魂落魄地回到宫宴中,就见韦皇后正把孔华珍召来身前,同她说话。
韦皇后近来有意将一个韦家女许配孔华珍的弟弟,于是对孔家分外热情。但是孔家看不上韦家爆发,只一味推脱。此时就算孔华珍好性子,也微微露出一点不耐烦之色来。
“珍娘不如留在宫中住几日吧。”韦皇后拉着孔华珍的手舍不得放,“如今皇子公主们都大了,纷纷出宫立府,我在宫里也寂寞。你陪我说说话,明日一道去终南山礼佛,如何?”
孔华珍哪里敢拒绝,只得应承了下来。
韦皇后便道:“这酒宴也无趣,你先随我去含凉殿坐一会儿吧。”
韦皇后离席,圣上也起身回寝宫,众宾客自然不好久留,纷纷告辞离去。
回含凉殿的路上,女典数落丹菲道:“真是心野了。取个玫瑰露,一走就是半晌。”
丹菲心不在焉道:“娘子误会了。我只是借机去更衣罢了。”
女典絮絮叨叨个没完。丹菲心神俱惫,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女典埋怨,“别仗着贺娄尚宫宠信你,便以为自己能接替她的班了。你这资历,想要升级还早着……”
咣当一声钟响,贯彻整个大明宫的上空。众人纷纷抬头张望,都一脸莫名其妙。
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钟?
柴尚宫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这是警钟!有人敲响了宫城上的警钟!”
一声响过,又是一声,越发急促而清晰,带着一股惊慌焦躁,传递到了大明宫的每个角落里。御园中夜鸟惊飞,从太液池的上空慌张地掠过。
“快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韦皇后喝道。
“皇后!”忽而一列明火执仗的金吾卫奔来,单膝跪地道,“宫外有逆贼作乱,圣人担心皇后安危,特派臣等接您去神龙殿!”
“好,好!”韦皇后松了一口气,“珍娘一道来,我们快走!”
那金吾卫又道:“事急从权,还请皇后精简些宫人,方便疾行。”
丹菲蹙眉。孔华珍道:“让宫人在后面跟着就是,何必遣散?”
韦皇后却是更听那金吾卫的话,指了柴尚宫和丹菲她们几个近侍,道:“其余的自行回含凉殿去。”
丹菲看着一大群宫人散去,只余她们二十来个贴身服侍者,其中大半是妇孺,剩下几个内侍。而那些武人刀甲俱全,面目陌生。
宫人抬着凤辇和孔华珍的轿子匆匆前行,金吾卫分成两队,一队在前领路,一队押后。丹菲混在宫人队伍中,趁乱把身上钗环摘了下来,挽起了袖子,又解了一根长丝绦。
贺娄尚宫丢了一记白眼,“你又在折腾什么?咦,怎么走这边?这不是去神龙殿的路呀。”
话音一落,旁边一个侍卫刷地拔出长刀,一刀就将朝挡在前面的宫人倒。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丹菲一脚踢开贺娄尚宫,让她避过了刀锋,继而大吼:“有刺客!护驾——”
宫人们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霎时如无头苍蝇一般奔走。凤辇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韦皇后尖叫一声,险些从凤辇里跌出来。
孔华珍的轿子也落了地。她其实之前心头就有疑虑,于是有了准备,此时便反应得快一些。她迅速爬了出了轿子,奔上了凤辇,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韦皇后。
带头的武将大喝一声,“捉拿韦氏妖妇者,赏金百两,官进三品!那小娘子乃是崔景钰那厮的未婚妻,一并拿下!”
十来名侍卫齐声大喝,拔刀朝着凤辇包抄而去。
韦皇后吓得惊叫连连,孔华珍亦是脸色惨白,却依旧以身护着韦皇后。
宫人仓促地反抗。可对方有备而来,又身强力壮。只见数刀齐下,宫人顿时就被砍死砍伤。一时鲜血四溅,场面惨不忍睹。
丹菲纵身扑向一个侍卫,手中丝绦缠住他握刀的手,窜至背后,勒住他颈项。狠狠一勒,将人放倒。她随即接住落下的刀,冲进杀圈。
丹菲身手敏捷灵活,使出斩马腿之法,一路前进,侍卫们一不留神就被砍断了腿筋,纷纷倒地。在那武将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丹菲已经冲进了包围,跳上了凤辇。
韦皇后忽见一个一身是血的人跳上来,吓得惨叫。
“皇后,是我!”丹菲一把将韦皇后拖起来,“请皇后和孔娘子随我突围!”
韦皇后到底是经历过大事之人,到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在孔华珍的搀扶下下了凤辇。
又一个此刻此刻扑上来,丹菲斜里杀出来一刀砍倒,吼道:“朝北走!快!”
孔华珍半扶半拽着韦皇后,两人跌跌撞撞地朝北面跑去。
“不可让那妖妇逃了!”武将大喝,劈倒一个阻拦的宫人,紧追而来。
丹菲一连砍伤两个侍卫,随即抽身追上韦皇后两人。有几个略会些功夫的内侍跟了上来,同追兵又厮杀做一团。
眼看一个侍卫突破了包围冲上前。丹菲推开孔华珍,横着一刀,割了他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迸射,浇了她们一头一脸。孔华珍有生以来第一次眼睁睁看到割喉,被血溅到,忍不住一声惨叫,险些吓死过去。
“快走!”丹菲推她。
孔华珍顾不得脸上的血,拉着韦皇后狂奔。
断后的内侍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丹菲还紧跟着,替她们阻挡刺客。
丹菲浑身浴血,长刀也已卷了边,人却如浴火重生的风鸟一般,散发出了前所未见的凌厉气势。少女眼神冰冷如鹰隼,浑身煞气,犹如地狱修罗,竟然逼得刺客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领队的武将道:“我看你年纪小小,身手却不错。若是肯降,可请太子封你个女将军,或是放你出宫嫁人,如何?”
一抹冷光从丹菲眼中掠过。
果真是太子!
丹菲横刀一笑,“我乃皇后宫婢,不事二主!”
“好!”武将反倒赞喝一声,随即拔刀劈过来。
丹菲就地一滚躲过刀锋,同他们缠打在一起韦皇后和孔华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见一队禁卫迎面奔来。韦皇后心里一凉,心道难道今日真的就要命绝于此。她吓得瑟瑟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孔华珍气喘吁吁地去拉她,却怎么也拉不动,急得直哭。
那队禁卫奔到跟前。韦皇后正绝望,就见崔景钰分开众人奔出,一身戎装英气逼人,宛如天神莅临。
“臣救驾来迟,还请皇后恕罪!”
韦皇后长长松了一口气,倒在孔华珍的臂弯里,大口喘气。
崔景钰过来将她扶起,“太子叛变,圣人正在玄武门。臣让人送皇后和孔娘子过去。”
“好……”韦皇后嗓音沙哑道,“你……很好。救驾有功……我记着。”
“皇后先行,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崔景钰立刻命侍卫送两人走。
孔华珍一脸泪地抓着崔景钰的袖子,朝来的方向指,搅基得话都说不全。
“别急。”崔景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别怕。”
孔华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阿段为我们断后……他们人多,我担心……你快去救她!”
崔景钰呼吸一窒,瞳孔骤然紧缩,将孔华珍往韦皇后处一推。
“你们几个随我来!”崔景钰大吼,带着一队禁卫,急速朝南面奔去。
丹菲正同那武将缠斗得不可开交。武将孔武有力,她灵活敏捷,虽然不能制住对方,却能缠着他没法前进一步。
武将被她绊了半晌,越发不耐烦,咬牙使出猛力,举刀狠狠朝丹菲劈去。丹菲抬刀硬生生接住,脚在地上后滑数尺,虎口剧痛,应当是裂了。
忽听一声叱喊:“趴下!”
丹菲当机立断,借着推力仰面倒地。
耳边响过嗖嗖数声,一支弩箭穿透武将的胸膛,扬起一蓬血花。随即又是几声,剩下的几名刺客纷纷中箭,惨叫着倒地,“抓起来!留活口,当心他们自裁!”男子威严而饱含愠怒的声音响起。
丹菲狼狈地躺在地上,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男人奔到面前,阴影笼罩住了丹菲。
少女躺在草丛中,气息微弱,衣裙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崔景钰只觉一阵透心凉,单膝跪了下来,伸手在丹菲身上轻轻碰了碰,简直不知如何落手。
一股怒火猛然迸发,他随即扭头怒吼:“传太医!”
丹菲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崔景钰一震,回过头来,握住了她的手。
丹菲轻声道:“我没事……皮肉伤。就是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