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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找了许久再进营帐,也发现营帐内的地图不见了。
他不惊不怒,反而更加确定,顾九不会是西凉细作。
只要他们不是敌人就好,可是,一个女人,为何会在这样的日子选择出关,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男人皱眉,没有多想,心中担心着顾九的安危,却也只能祈祷,她能平安。
顾九走了数个时辰后,便瞧见了灯火。
蘸着猪油的火把燃烧着,发出兹兹的声响。
骑兵们骑着高头大马,青图的男男女女被压迫着蹲在一起,青图的人口不多,来来去去也不过几千人。
“我们不会要你们的牛羊还有财产,只要你们乖乖的在这里呆几天,别到处乱跑。”一个骑兵以青图的语言说完后离去。
八千人虽说是铁骑,行的也不算特别快。
竟然被顾九赶上了,顾九也觉得惊奇,虽然远远地至少还有一里路的样子。
其实顾九看到的并不是夜风的军队,八千人大部队将将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董明率着的两万军,留守了约莫一万人就地扎营,等候慕长安的大军。
剩余的一万人,由董明带着去接应夜风。
顾九瘸着腿加快了步伐,她要赶上他们的队伍。
忽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在她面前停下。
顾九骇了一跳,瘸腿一痛,踉跄的退了一步。
“青图的女人?”那人说道,微勾唇角。
青图的女人以皮肉买卖换取生存。
“一双很美的眼睛。”那马背上的人继而再道。
长剑挑开顾九的蒙着脸的围巾。
那人微微勾唇,伸手将顾九揽上马背。
低声道了一句:“即是青图的女人,伺候男人便也不是什么困难事,容我将你献给我们的将军。”
顾九听到他说前半句的时候生股冲动想要跳下马去,却在听他说完最后半句的时候止住了冲动。
他说的将军,会不会是与那个人站在一起的将军?
若他将她带到那个将军哪里,她不是省去了许多脚程,本来她的脚就不好使,这样到底是可以让她轻松些的。
那骑兵也不过是考虑到主上这些日子军旅寂寞,又好不容易瞧见一个“绝色”。
顾九还是那样认为的,女人若是拥有美貌,便要有与美貌同样强大的能力,否则美貌只能成为重负。
顾九被扔上了马车,这是八千铁骑里护送粮草的另外一支队伍。
粮草队伍有两只,行在队伍前头的有一支,后头又有一支。
凌晨天还未亮,夜风率领的军队也已走出了青图草原,正接近班尔拉部。
与夜风料想的一样还是有一班尔拉位于青图的细作,同班尔拉的首领岚安将军通风报信了。
夜风在来之前便做了此等打算,即便是有细作通风报信,他也不会动摇攻打班尔拉部的决心。
凌晨时分天将亮的时候,夜风率领的铁骑出现在班尔拉部的营帐外。
天空中的雪似乎小了一些,夜风抬眼就瞧见,高高的瞭望台上一身银色战甲的岚安。
果然有人通风报信!
夜风美目微眯。
忽地,一只金色的箭羽从百米开外射来。
正中大雍的“雍”字旗——
“大雍人,如你所见,你们攻打我班尔拉部之心,我们早就察觉了,莫赫图和漠南部的援军已至,这一仗,你们真敢打吗?啊哈哈哈……”
瞭望台上的银色战甲的女子叫银色的头盔取下,一头栗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着。
八千铁骑闻此面面相觑,骑士们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莫不是真中计了?”
“莫赫图部和漠南部都来相援,看来西凉人早有准备!”
“原来只是演了一出请君入瓮,那我等岂不要成这瓮中之鳖了?”
“完了,这大雍是要败了?”
骑着马就立在夜风身侧的寡月美目微缩,他远远望过去,看着班尔拉部的主营处防备着的士兵,虽说是早有准备,看着气势骇人,远远望过去,少说也有几万人。
可是,总感觉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岚安,到底是如何想的?
连夜风都不由小骇了一下,凝眉不语。
寡月扬眼,凝了一眼站在瞭望台上的披着银色战甲的女子。
目光触及到了什么他美目微缩。
若是早有准备为何战靴未还?而是在营帐之中的黑靴?
莫不是,西凉人没有战靴?
西凉自定都祁连后受中原文化影响,这岚安所穿战甲就是仿中原所制。
“这个时候,用空城计比用草木皆兵要强。”
寡月这一声以内力唤出,岚安自是听到了。
她站在瞭望台上的腿一颤。
夜风也注意到了,举剑高喊一声:“别受她蛊惑,莫赫图的人还有漠南部的人都不会来,班尔拉无援,大雍必胜!别忘了尔等的誓言!”
“大雍逃兵,死!你们既然站在这里就要像个战士一般死去,尔等难道想你们的子孙后代皆背负着一个逃兵的身份?”
夜风的话语刚落,身后的骑兵中有人高呼着,于是无数人振奋起来,都高举着腰间的佩剑。
高高的瞭望台上,岚安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惧,她凝着身处八千铁骑中的阴寡月,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
她岚安一生从无败绩,草原以北,闻岚安之名,皆是闻风丧胆,竟然被他一眼识破伎俩。
用空城计比草木皆兵要强?
她记下了。
女子从高高的瞭望台上一跃而下。
“放箭——”
鲜血,染红连天烽火。战士们的身影交缠、厮杀着,八千铁骑冲破班尔拉部的大营营帐口直朝着营帐内而去。
●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君于长戈,缘胡不归?
胡不归,妾一心待你回。
胡不归,妾一心待你回——
一心待你回……
胸膛的热血汩汩而出,少年,望了眼苍黄的天际,无情无绪,他唇角依旧高扬着,耳边夜风的嘶喊声已随着战士们的厮杀声渐渐淹没,这柄金羽箭入胸膛并不深,只不过这金羽箭浸了毒,这一箭亦是岚安有意而为。
少年苍白的手捂着胸口,又伸出一手抚摸红袍少年的脸。
“我既然看到了,便不能不挡……”
少年的面颊渐渐变得惨白,唇齿变得乌黑……可他依旧温柔的笑着。
他游离的目望了眼天际,九儿,我好想你……
九儿别怕,忘川碧落,有我,你不会孤独……
他修长素白的手猛然垂下。
清澈的凤眸缓缓阖上,人世间他最爱的人已死,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北风肆虐,大雪忽起。
战士们的厮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淹没在风雪声中。
“啊——”红色战袍的男子仰天一声长啸,他抱起少年,同旁边一个副将道:“带靳大人回去医治,他若死了,我杀了你!”
那个一脸血渍的副将颤颤地接过夜风手中的阴寡月,他心优夜风自是不肯贸然离去。
“主子……”
夜风踹了他一脚,冷声怒吼:“快走——援军自会到!他若是死了,我为你是问!”
●
与此同时,长安城郊外某处破庙之中,一个个子极其高大魁梧的僧人从破庙中走出,看了一眼天色,手中的佛珠一动,妖冶的眉头一动。
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没死?
他给夜帝逆天改命,这人亦在改命之中,他算他流年将尽,奈何没有死?
那僧人眼眸猛然睁大,右手指尖轻动间,唇间勾起一抹弧度,原是他与另一人命运相连,既然他命中自有福星,只是福星微弱,他便引他犯天谴!
那僧人走至一处空旷处,破钵子舀了一碗清水,他就地打坐。
凡羽,你既不让他死,我便成全他的杀戮——
●
这头,夜风杀红了眼,等董明率一万援军赶至后,很快班尔拉部陷入了恐慌中。
夜风被寡月所受那一箭,严重影响了神智。
岚安没料到会是这般,节节败退,从班尔拉一直撤退数十里。
对方援军未至的时候,只有八千铁骑,八千铁骑就将她驻守的八万精兵打的节节败退!
真是想都想不到的荒唐!
这时候董明的一万人马已至,慕长安的八万精兵正在来的路上,班尔拉部无守了!
岚安摇头,她不想投降,不想,她一生从无败绩!
残余的班尔拉部人被困在沙丘幽谷。
“将军,我们降吧——”一位女性副将跪地道,紧接着又有几位部将跟着跪地。
“将军,为了班尔拉部的人民,请将军定夺!”
岚安的傲骨犹如天山上暂放的雪莲,她一生容忍不了败笔。
她沉默片刻再道:“这才仅仅一天,给漠南部和莫赫图部的通信的人都还没有到,你们就要降吗?为什么?连三天都等不了?”
岚安的意识很明显,不降!
跪地的副将们起身,不再多言。
班尔拉部的首领的话无人敢反驳,他们只能听令行事!
“我们还有三万人马,粮草俱在,为何要降,三军听令,死守幽谷。”
“将军——”一个女将军跪地,“可是谷外班尔拉部的族人们,还有俘兵们?也置之不管了吗?他们是无辜的!”
岚安震了一瞬,没有答话。
事实证明,岚安错了,大雍人并不是好心肠的君子。
●
寡月被人抬进临时搭建的帐篷,数名军中医官的抢救下依旧生死无卜。
“大人,将军也受伤了!”
营帐外传来一声士兵的通传。
那黑衣的副将身子一震,看了一眼给寡月治病的几名军医,厉声一吼:“快随我去见将军。”
那黑衣副将一出营就瞧见被绑着手脚扔在一辆军车上的顾九。
“来人,给她松绑,要她去照顾里头那个。”那黑衣副将说道,冷眼看了眼顾九,“里头那个大人若是死了,你就去给他陪葬吧!”
他说完还怕顾九不懂,又用青图语重复了一遍。
顾九无话,看来这人还是个人才,会这么多的语言。
顾九动了动身子,就瞧见有人来给她松绑。
那人动作粗鲁,大手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又将她一拧,往营帐中走去。
军中都是男子,有个女子照顾病人也要好一些。
顾九一瘸一拐,随着那人走着。
“轰”的一声那人将她往地上一丢,她摔了要吐血。
只听那人冷冷地道:“人要是死了,就拿你犒赏三军。”
顾九骇了一跳,厌恶的皱起眉头,死了,与她何干?
难道,她就要任他们宰割了吗?
他们当她不会逃的吗?
顾九听得周围人慌乱的步子,渐渐起身,有一个人将一铜盆的热水递到她的手上。
顾九抬眼就见到是一名医官。
那医官没有说什么,忙跟着人出去了。
顾九方才听到有人说:将军受伤了?
莫不是都去看那个将军了,便将这里交给她来打理?
顾九没有再继续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顾九环视一周,正巧目光落在床榻上。
她眉目动了动,床榻上躺着的毫无生气,脆弱的就如同一碰就要碎了一般。
远远地看着,她心中一紧,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她抬腿走了数步,在离床榻更近一些的时候,手中一抖,铜盆“哗啦”一声落地,接着“嘭”的一声响。
顾九仓皇的转身望了一眼,营帐外,并没有人。
接着她听到了几声嘹亮的号角声,许是军中出大事了,无人注意到这里。
顾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榻前的,她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会是这般虚弱的躺在这里。
他的右胸绑着绷带,有鲜血渗出,嘴唇青紫,面色惨白。
床榻两旁的暖炉燃烧着,他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只露出右胸口的伤口,裸露在外的右肩膀上搭着一条羊毛方巾。
站在这里本应该觉得很暖的,可顾九依旧能感受到心中的悲凉。
她没有想到,再次相逢,会是这般,她又一次看到了虚弱无比的阴寡月,只是这个时候,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她不喜欢,不喜欢这么脆弱的他。
顾九缓缓地靠近,当就要离他一尺近的的时候猛然止步。
她开始越来越不懂自己,明明内心如此畏惧,却又希冀着重逢……
她想转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抓住了她的。
“九,九儿……”
顾九猛地抬眼,就瞧见榻上的少年,半开半合的凤目,他气若游丝,虚弱的好似要化作一股青烟……
“九……”
他唇角微微勾起,纤长的睫毛颤动着。
“我知道……你会在黄泉路上等我……我不会……让你寂寞的……”他的唇色愈加难看了些,他睁不开双目,只能维持这种半开半合的姿势。
“九……”他力气渐渐地消散,声音越来越小,“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好想你……”
少年苍白的面上凤眸阖上,一抹清泪滑落,火炉中的火摇曳着,他的手依旧拽着她的不曾松开。
少年的话语,对此刻的顾九来说,无疑同霹雳一般。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能认出她来……
为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紧相拽的手上,她忽地靠近一步,另一只空手,就要颤抖地落在少年的鼻尖处。
“混账,都让开些!”营帐外传来男子的嘶吼。
“本将还没有死,你们都让开,靳南衣若是死了,让尔等通通陪葬!”
夜风拂帘而出,只披了一件十分厚重的斗篷,穿着一件薄衫,臂膀上的伤口将将由他自己胡乱包扎过。
这一仗将班尔拉人逼进了幽谷,却死了一名大将,慕长安心腹部将董明,连夜风左臂也受伤,靳南衣更是生死无卜。
夜风知道若是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