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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的功夫,顾九已穿过长廊,绣鞋着地,就这般奔了出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离开这里,她没有勇气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更不会和别的女人共着一个男人。
寡月打着赤脚追了出去,脚掌踏过刺骨的积雪,他全然不觉。
苍白的脸上,薄唇已泛起青紫。天公亦不作美,此刻又飘起了飞雪。
“噌”的一声顾九脚下不稳摔在了雪地里,冰冷的雪水,刺骨的痛意,不及她身体的寒冷。
“九儿……。”他发疯了的赶上顾九。
九儿,别丢下我,就算是死,也请带上我……。
大雪纷飞而落,一庭的梅枝上结满了冰凌,少年从梅林中穿过,腾的一下跪在摔倒的少女面前。
“九儿……”他伸手去扶她。
顾九抬起泪眼,手揉了一下摔得发昏的脑袋,抬眼就瞧见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的寡月。
“你走啊!你还追来干嘛?”顾九支撑着从雪地里坐起。想站起,脚下又一滑。这是梅园泥地里的雪,落得并不厚实。
“滚远些,别碰我!”顾九吼道,眼眶处的泪水早被风吹干了,如今脸颊上只剩下未化掉的雪水。
少年固执的握着她的臂膀不放,她要打要骂都可以,她不能就这么弃了他,绝不可以……
“放手!”顾九挥动起被他钳制住的臂膀想摆脱他,可他不依不饶,发青的唇紧咬着,就是不放。
顾九进他这副模样,心中又疼又气,竟是狠了心,伸出空出来的手去拍打他。
他也不吭一声的任她打。
“为什么要碰她,为什么?”顾九打着打着,又落下一行泪,以前从不知道哭的,怎地变得这般脆弱了?
寡月被她的泪水震到,心中垒砌而成的心墙顿然倒塌,他伸手握住她拍打着他的手。
顾九经他这么一握,更恼怒三分,便更使命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唔——”
冰凉的唇触在她的唇上,没有温度,只有冰冷,却能让她冰冷的心渐渐回温,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连躁动不已的神经也安静下来……
于寡月,全身的冰冷,也抵不住此刻的悸动。
他没有办法,他想要她听他解释,他看着她这样,他心里难受,难受到心在滴血……
只是轻轻一触,他不知道也不敢再做什么,离开她的唇。
平静之中带着坚定,他言道:
“我没有碰她……”
顾九抬起发昏的脑袋静静地凝着他,方才意识到他强吻了自己后,想回他一句别用碰了别的女人的唇来碰我,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一次,无疑在寡月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只此之后,他对这些他以前没有想过的事情重视起来,因为九儿在乎。
“少爷……”
他二人抬眼就瞧见黑夜中雪地里的数个身影,芝娘提着灯笼低着头站在郑裕安身后,身后还有几个丫鬟小厮想是寻他们已寻了一会儿了,郑裕安脸色阴沉的凝着她二人。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惊动靳郑氏。
芝娘赶过来看情况,就瞧见倒在寡月房门处的尤如素,当即骇了一跳,找来如黛和几个丫鬟搀扶着如素回了房。
当惊觉到少爷不在房内的时候,郑裕安也过来了。
尤如素冻得只剩一口气了,找来了大夫,如今被如黛搂着瑟瑟发抖昏迷不醒。
半晌郑裕安只道出一句:“送少爷和姑娘回房。”
芝娘赶紧为他二人递来斗篷,身后高个儿的小厮也来给他们撑伞。
寡月撑着身子将已快动僵的顾九搂起。
顾九经他这么一搂,身子是立起来了,两只脚却已麻的没有知觉了。
寡月似是感受到了,一手当即移至顾九的膝下,将她打横抱起。
“少爷……”众人唤了一声。
“南衣……”(郑裕安)
他停下,留给众人他冷凌的背影。
“我没有碰尤如素,你们若想我再踏进这个园子,便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来……咳咳咳……”
他强忍住身子的不适,抱着顾九朝顾九住的厢房走去。
雪地里,众人骇的不轻,虽芝娘早就猜到如此,但没想到,少爷竟是连一个女人的颜面都不顾了,这少爷不要,再指给谁呢,这尤如素的事到底是难办了,倒是成了她与夫人好心办坏事了。
郑裕安凝着寡月抱着顾九离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你们若想我再踏进这个园子,便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来。
这话,到底是说给她听的!
她也原是想着南衣身边有个她的人,便也方便些,那卫箕卫簿是他自己选的,他倒是一直以来连她的人都不敢用!
只是以前的靳南衣,如何会说得这般直截了当,理直气壮?现在的南衣依旧是一副温濡模样,却气势暗藏,到底是连她都心生畏惧!
靳南衣,到底是长进了!
“将大夫引去给他二人都瞧瞧,给姑娘房里再添一床被子,焦炭再送一盆,熬了姜水,烧了热水立马给送去。我回房了!”郑夫人吩咐完后,便径自撑着伞离去。
一时间小厮和丫鬟们都各自忙活去了。
寡月抱着顾九进房,由不得顾九大叫,便将她外面那层脏乱的中衣褪下,又给她褪鞋子,将她塞进炕上被褥里。
暖意袭击遍顾九周身,她低着头感受到那人依旧只着着一件亵衣亵裤披着一件斗篷站在那处,还打着赤脚,她心紧想要开口叫他回房暖暖……
这时候芝娘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老大夫。
芝娘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低着头指着西边的床榻道:“少爷,您快上床榻捂着……”
他不动。
“你这是冻给我看的吗?!”顾九狠狠道,一个枕头便扔下炕,砸在他脚上。
那人身子震了一下,才动着腿朝那床榻走去。
还能扔枕头,便是没事了……
他低垂下头坐在床榻上,满脸担忧的卫箕将热水端进来,芝娘火炉燃在他身旁。
“给姑……”他沙哑的开口。
“不用!你自个儿先泡着!”
北面炕上飘来顾九的声音。
温热的水安抚着他受冻的双足,其实方才在外面,他动了内力……
老大夫忙上前来给他把脉,卫箕又给寡月喂了救急的药。
“咳咳咳……”他捂着唇咳了几声,喝下姜汤,又望向北面炕上的顾九,“给……”
他放要开口,却又怕她将他一口回绝便止住了。
卫箕见状,姜汤端了一碗给顾九端了去。
顾九到底是给卫箕面子,接过饮下了。
老大夫说了句:“少爷没事。”的时候,她竟然长吁了一口气。
接着老大夫便要来给顾九把脉,顾九震了下,她可不能让这里人知晓她身子不好生养,即使是一年内……
“不必了,我没事!”顾九沉声道。
果然经她这么一说,那方寡月放了姜水碗,芝娘也走了过来。
“姑娘,这大夫就在这里,就让他看看吧。”芝娘说道,“这冻了这么久,这……”
“谢芝娘好意,真的不用了,我困了想休息。”
芝娘一震,脸阴沉了许多,你若是真困了呃,也不会困到少爷房里,坏了这事儿,如今是尤如素骇躺在床上呢!夫人那里她也不好交代了!
她好心要大夫帮她看,她还不依,这女人她真以为她不得了了,即便是少爷宠着她点,就真当她是根葱了!芝娘心里便是沉了一肚子的火。
“你们退下吧……咳咳咳……”
西面床榻上传来少年的声音。
芝娘笑着望向她家少爷:“少爷,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不必了,退下吧。”
大夫朝寡月躬身作揖后离去。
卫箕将铜盆端走,道:“少爷,卫箕也先退了。”
“嗯。”寡月复抬眼再看向还站在那里的芝娘,“芝娘您还有事吗?”
芝娘垂首沉思片刻道:“少爷,这如素那里,如素可是昏着,醒来也只是哭……”
寡月身影一颤,余光瞥向北面。
北面炕上。顾九将那猩红的锦被往头上一蒙,便是装作睡了。
他心震了一下,沉声道:“尤姑娘我没有碰,便是干净姑娘家。”
芝娘唬了一跳,这少爷随便一句话都是入木三分,她若是接下去,怎么说都是毁人清誉了!这话她是万不敢接下去了。只好躬身一福:“少爷您保重。”
“出去后将帘子放下。”寡月指着他榻前数米的帘子道。
芝娘心一惊,知晓这是少爷为了护着这姑娘,告诉她,他要就寝不会对这姑娘做什么,便命她放下帘子。芝娘心道:真是护着得紧,处处都落在细微之处。
待芝娘走后,寡月便从床榻上起来。
躲在被子里的顾九听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待她竖起耳朵认真细听时候又没了。
屋子里火炉燃的很暖和,炕上也暖暖的,这一来便是唤来了她的睡意。
可她偏又睡不着,或者,不甘于这么睡着,那人吻了她,真的,就在那雪地里,温濡的羔羊竟然大胆到将他的唇贴向她的唇……
她真真是瞧错了他,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大胆。
寡月就站在床前,许久,他以为她睡着了。
顾九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等她就要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的时候,突觉背后一凉,接着一个“硬物”就钻进被子里。
寡月本是小心翼翼的,深怕惊醒了她。
他的心似拨浪鼓般的乱跳着,至从万安寺里回来做了那样怪异的梦,至次日清晨发现自己的褥子湿了后,便看着顾九更不同了些。
他不想让她走,她是他的,便不能弃了他去寻他人……
他的手颤抖着攀上顾九的腰肢,隔着这么近,顾九身上那股香味更浓郁了些,让他有些沉浸其中,他迫切的想将脸埋得离顾九更近些。
可没等他再靠近些,榻上的女子便猛地转过身来。
“阴寡月,你还真真是想女人了?春情萌动了是不?”
顾九眼里喷着火,凝着因顾九突然转身,俊脸绯红的阴寡月。
顾九的一句话,让本来就因做了“亏心事”无地自容的阴寡月更加不知所措,他本以为她睡着了才……
顾九坐正了身子,慢慢靠近他,冷声道:“被那尤如素挑起的火,要我来灭,想都别想。”说着便是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这一踹还真是不轻,直接将寡月踹的大半个身子挂在了炕檐。
寡月胸前闷痛,竟是有些讶然的凝着顾九,半晌才道了一句:
“九儿,你过分了……”
顾九一听愈发不乐意了,倒是她过分了?
他被勾引便是无辜?尤如素奉命行事也是无辜?她便是过分?
还好这没个名分,没个一儿半女的。
“没成亲,没名分,你爬我床作甚?”顾九还想再送他一脚,却被那人握住了脚踝。
“你……”(顾九)
连寡月也是一惊,心中虽有怨气,只是当手触到顾九脚踝部丝滑的肌肤时,心中陡然一软,竟做不成将她也拉下床,陪他一起挂在床檐的举动来……
“没成亲?”他缓缓站起,又倾身上前。
“没个名分?”他更近了些。
“九儿,你确定我们没成亲,没个名分?”寡月离她更近了些。
顾九凝着他绯红未散尽的脸,还有他沉郁中带着伤痛的凤眸。
一瞬间她连支支吾吾的勇气都没有,还确实成过亲了,拜过堂了,还喝下了交杯酒,怎么赖,如何赖,如何张口说“不”?
顾九本能的后退,那人突然停了下来。
顾九凝着他,见他神情忽地转柔,连声音也柔了下来:“九儿,我好冷……”
凤眸中沉郁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清泉,清澈见底,美的毫无杂质……
“九儿,那边的榻太冷……”
顾九表示她要气到肝气郁结。
她从炕上坐起,道:“你睡这里,我去那里。”
寡月身子震了一下,知她介怀,转身去将榻上的被子抱来。
顾九无力摇头,很无可奈何的空出位置给他。
寡月躺在炕外侧,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只是不想离她这么远,只要她在他身边即可,这才是枕边人……。
“九儿。我没有碰她……。”他继续解释的,唇角扬了扬,吹灭了临近的灯盏,整个房间里只留下妆台的那一盏灯。
顾九没有告诉他,他虽没有碰那个尤如素,可是今后的人生路途,如此漫长,他要为官,要入靳公门楣,或者再入长安,便也少不了那些莺莺燕燕、胭脂粉黛,今时他能为一个尤如素对她信誓旦旦,日后她又要为了守护一个他,与多少女人明争暗斗,她倒是不想,永远不想变成一个他厌,自己更厌的妒妇!
她不要,她不要他的一句没有碰,她要的是他对她说他喜欢她,爱她;许她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便是她对他来说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