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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虞隐隐觉得,她的身份可能与皇室有关。天子是何等尊贵,竟然握着她的手与她平起平坐,语气有如此的平和,这不是很不寻常么。
“依子虞看来,陛下您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
女皇的表情微微一滞,旋即眉眼笑开,轻拍她的手背道,“真是个嘴甜的孩子,苏爱卿若是有你一半会说话,朕也不至于总觉得无趣了。”
“皇上真是一语中的。”
“哈哈,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叫朕喜欢。”女皇转头去对苏慕之道,“看看,世上原来还有敢说你不是的人。这不敢说的人只怕就更多了。”
“时辰不早,不敢多扰陛下休息。”
女皇附到子虞耳边轻言,“今日是有谁惹了苏大人?说来与朕听听。”
子虞看着先生,摇摇头,“子虞不知。”
女皇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罢了,今日朕也有些乏,有些话,下次慢慢再谈。”女皇明显是话中有话,既然她不挑明,子虞自然也不好多问。站起身来,要跪安,女皇忙扶子虞起来,笑道,“行了,随苏爱卿回吧。”
子虞谢恩,退到苏慕之身后。
“过些日子的国宴,苏爱卿也将这孩子带来。”
“臣领命。”苏慕之拱手行礼。子虞也行了礼,随在他之后,出了门来。
门外,那位公公还候着,见苏慕之出来,对他行了礼。子虞看他的样子,也不过是刚过中年而已,眼神却很是沧桑,伴君如伴虎,想必这位公公每日都过得很辛苦吧。
“柳公公,卫国的进礼不必入库,照例由您打理。”
柳公公低低的弯下腰去,急忙道,“多谢右相大人。”
“夜露重,还是进殿伺候吧。”
“是,右相大人慢走。来人,为大人掌灯。”
柳公公吩咐过后,自然有四人提了灯笼,低头站在一旁候着。
灯影摇曳中,白色长衫在众人的鞠躬中走下阶梯,夜风里,衣袂飘扬。
柳公公咳了两声,尖锐的眼光在子虞身上扫过一遍,嗤鼻一声进了殿内。
这一耽误,苏慕之已经走出很远了。子虞站在台阶上看那袭清冷的白渐行渐远,恍惚有种错觉,他好像是从天上落下的月辉,不是凡人可以靠近的。看着看着,那白色衣衫忽然停住,转过身来,也看着她。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她一定会什么都不顾,跑下台阶去与他执手天涯。
轻提裙摆,步下台阶,他依旧站在原地等她。走近他的时候,心还是会忍不住发紧。月光镀满他的肩,灯笼的朦胧烛光将他的白衣染得昏黄而温暖。这一刻他等她的样子,真是一副好美的画,以后回想起来,也会很好。
心中有一点酸,说不上是为什么。
待她跟上,苏慕之让执灯笼的宫女退下了。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
她在抖。
他退下白色外衣披上她的肩,长长的白衫几乎要落地,月光温柔的落在衣衫上,也落在他分明的眉目间。
“害怕么?”他问她。
“过几日的国宴是?”
苏慕之淡笑,“卫国太子来访。”
是……那位尉迟公子?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穿过偌大的空旷花园,走过几道拱门,将一些事的头绪理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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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入世(三)
更新时间2011…11…6 12:00:52 字数:2027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穿过偌大的空旷花园,走过几道拱门,将一些事的头绪理了理。
“先生,卫国太子与七皇子,是那种关系么?”
“哪一种?”苏慕之的语气轻飘,带了几分笑意。
子虞咽了口气道,“就是,断袖之好那种关系……”
“阿九,祸从口出,这道理你总该懂的。”他微微侧脸,月光染过眉梢眼角,依旧带了几分柔软。
她默然,跟在他后面绕过层层叠叠的回廊,好像这条路走不到尽头,如同这夜不会过去一样。
走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出了宫门来。苏慕之的脚步不快不慢,正好让她可以跟上,却又不与她靠得太近,月色浓晕下,白衣如雪般飞扬在她眼底,想要伸手去握紧,又不能。
皇城此刻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宽阔的街道了无人烟,只有巡逻的卫队和打更的更夫偶然路过。她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不坐马车,也不知道这是去哪里。
夜色如水,太过安静的街道,适合整理思绪。如果翠微苑是特务机构,那么女皇便是这机构的主宰者,女皇与她亲近,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目的都在要用她这颗棋子。为什么选在今日见面?翠微苑里的人都知道她是随先生来皇城参加五皇子的宴请,所以不会有人知道她见过女皇。这样想来,国宴要她参加,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她去做,而且必须是保密的,不能为外人知。
正想到这里,迎面却来了一辆马车,闲散的驶来,车上还有女子的笑声,洋洋洒洒,清脆娇媚。
已经宵禁了,谁的马车如此嚣张?
抬头看了看先生,他并没有停步的意思,她也只能跟着,目光却落在那马车上。车子的软帘垂下,掩得却不严实,晃过几眼便能看见里面有半露着香肩的华服女子,端着酒盏伏在一个锦袍男子身上,娇笑暧昧。
马车从她身边过去,还是忍不住向里面看了看,那锦袍男子的面容,有一瞬间看得很清——是莫大夫!
子虞立刻想到去给先生祝寿的那夜,撞见那个衣衫不整的侍酒女,记得上楼去看到莫大夫手里好像是有一块布条的,正是那女子被扯坏的衣领吧?那时候心思都在如何面对先生这个难题上,竟然没有发现这巧合。
莫大夫似乎也看到她了,马车刚从她身旁驶过,便停了下来。
子虞拉了拉先生的衣角,苏慕之回转身来,正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莫白。
那个酒家女也跟着下了车来,依偎在莫白身上,两人刚走近,浓香便伴着酒气扑面而来。子虞对莫大夫欠身行礼,他也点头回礼,也未对先生鞠躬,仿佛是没有看见先生一般,只对子虞笑道,“正好遇见你了,陪我喝酒如何?”
那酒家女摸着莫白的肩,身子往他身上一软,娇声道,“莫公子,她是哪个楼的姑娘,这样勾莫公子的魂啊……”
莫白轻笑,捏住那女子的下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她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回车上去等我。”
女子怏怏不悦的看了子虞几眼,眉目间全是不屑和厌恶,不过她很听莫白的话,返身回了车上去。
莫白伸手拂上子虞的脸,她避开,他忽然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怎么,害羞?你我之间,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一道白影闪过,压迫在手腕上的重力忽然消失了,再回神,子虞的手已经被苏慕之握住。
他伸臂将她护在身后,对莫白道,“时辰不早,你该送柳姑娘回府了。”
莫白的目光由冷转寒,又再看了子虞一眼,忽然笑了,“师尊真的要我娶柳颜?”
苏慕之淡然道,“你只需做你愿意做的事,我不会迫你。”
莫白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苏慕之微微叹息,子虞听得很清晰,先生与莫大夫这是……闹矛盾了?莫大夫那样的人,睿智沉着,机智果断,也只有在先生面前,才会这样失态吧?因为什么,她也能猜到两三分。
“那位柳姑娘,是何人?”她问。
“左相小女。”苏慕之转身便走,她跟在他身后,又问,“莫大夫不愿意娶那位姑娘,先生何必逼他。”
苏慕之身形微微一顿,便又加快了脚步,子虞跟得很吃力,也顾不上再问什么。
两人转入一个小巷,兜兜转转的岔过几个路口,便到了一座小宅的门口,苏慕之指了指虚掩着的门道,“这里,你可有印象?”
子虞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什么,摇了摇头回他道,“没有。”
“跟我进来。”
他上前去,推开门,门上已经结了一层蜘蛛网,却没有一点蛛丝落到他的身上。
子虞跟在后面,进了门去,这是座已经荒废了的小宅,面积不大,也并不华丽,只是一间主房,两间偏房,一个空荡荡的小园而已,别的再没有什么。装潢也并不奢华,而是极简单朴素。
看先生径直进了主房,她并没有直接随他进去,站在这小园里似乎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好像有一点熟悉,但仔细去看园子里的一草一木,石桌小凳,又觉得很陌生。
主房里燃起了灯火,温暖的烛光从破烂的窗口投射出来,竟然让她的心上一颤。
进了主房,房里一如她所料,并没有什么陈设,只是简单的一张床,一副桌案,案上摆了文房四宝和几张泛黄的宣纸,那砚台已经干裂,看来是很久没人用过了。想象一下当初这房子还有人住着的时候,想必该是一处好宅,至少是她喜欢的风格。
苏慕之站在书案前,将上面散乱的毛笔都归到笔架上去。
她看着他卷起那几张泛黄的宣纸,脑海中忽然有一闪而过的熟悉,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上前一步,伸手摸着朽了的桌沿,指腹凹凸的触感,很亲切。
“这宅子有名字么?”她随意便问出了这句,好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110章 入世(四)
更新时间2011…11…7 11:31:25 字数:1988
“这宅子有名字么?”她随意便问出了这句,好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苏慕之将卷好的宣纸插入一旁的纸筒中,抬头看她,双眸映着昏黄的烛火,倒出她的影子。
“沉月暮雪。”
“沉月……暮雪……”她呐呐的重复这几个字,在脑海里想了很久,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拂去指腹上的灰,想了想,转头道,“这名字太深沉,这宅子朝阳,必然是明亮的。”
“名字不过是浮华过世,本就不重要。”他说,“这里是我的私宅,不过已经许多年未来过。”
子虞看着烛光中白衣如雪,清冷的夜也多了几分暖意。
“我喜欢这里,先生。”她转头去看他,笑眸轻暖。
苏慕之颔首,行到她身旁,拂开她脸上被夜风吹乱的几缕发丝,轻声道,“我带你来,是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嗯?”
他展臂,转动了书案上的烛台,左三下,右两下,每一次转动的角度都不同。
书案正中一块四方形,砚台大小的木板缩了下去,显露出来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取出一颗浑圆的珠子,拇指大小,乳白色,色泽清丽,却看不出质地。
他将她的手摊平,把珠子交给她,那珠子滑入手心的一瞬,手掌微微一冷,似乎是金属的感觉。
“这是?”她抬眼问他。
苏慕之在她的鼻尖轻轻一点,“这是一位故人赠与我的明珠,送与你,作你的生辰贺礼。”
“先生……”
“叫我一声慕之,竟如此困难么?”
子虞不答。
他将那珠子从她手心取出,放回暗格里,告诉了她开启暗格的方法。
子虞只学了一次,便能开关自如了。
先生似乎很喜欢她的灵巧聪明,笑道,“床下还藏了一坛菊引,随我饮了。”
他果然就从床底取出一小坛酒来,拍开封皮,里面不过剩了小半壶酒水,却都是陈年的精华,酒香已经很醇厚,似乎能醉人了。子虞接过那小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很辣,辣过后口中有甘菊的香气,沁入心脾。
“好香的酒,这也是先生与那位故人一起酿的么?”
说是故人,子虞其实知道,多半就是那个肩上烙着罂粟花的女子,他们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吧。如今与他月下对酒的是她,他想的,却是另一个人。想来,心底难免有些失落。
苏慕之接过她手里的酒坛,仰头将剩下的酒水喝完,看着酒坛许久。
“先生?”
他听她唤他,一把将那酒坛摔在身侧,坛子碎裂的声响惊得院中几只鸟儿飞了起来,叫声诡异。
子虞俯下身子去捡那些碎片,却被他强行拉了起来,她又要去捡,他拉着她出了门来,将她往空旷的院中一扔。
她低着头,手里还握着一片碎片,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摔了挺可惜的。”她说。
苏慕之抬眼看了看夜空中的冷月,嘴角泛起一丝淡笑,“菊引是伤怀念旧之酒,碎了便碎了。”
“坛子能摔碎,旧事故人却忘不掉……”就好像她每年都会去那家酒吧,点那种叫“千色怀念”的酒,是为了忘记还是为了怀念,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说不记得,是自欺欺人而已。
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发抖,苏慕之眼角流过一丝温软,展臂将她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