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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鸿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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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顾澄见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扔了下来,激起水花簇簇,然后无声无息的沉落在他身侧。 

  顾澄松了口气,心道:“这下好了,她终于走了。”心上一松,脑子里突然明白起来。他从前与黑精卫有过一面之缘,黑精卫形貌大变他没有认出来,可黑精卫应该是在那皮商门口就已经发觉了他,后来在酒店里又见到了沈青鹞。只怕看到他们的同时黑精卫就决定除掉他们以防行迹泄露。因此才有意在和壮汉争摇篮时用上武功,当时顾澄已有所感应,心中生出怀疑。不过这是因为他先前已得了消息,知道黑精卫就在这一带隐居的缘故。沈青鹞也知道这个,他对黑精卫的武功更熟悉,因此更是一见之下就已认定。黑精卫又怕与沈青鹞交手之时让顾澄跑了,才佯作不敌,引顾澄出手。 

  顾澄不由在心中暗骂:“这女人也他妈的太狠毒了!”绝脉指的功力好生了得,顾澄虽说有灵药相助,也至多能护住生机不绝,那寒毒当非一时半刻可以祛除。好在他自幼习得胎息之术,于水中入定本是惯常功课,便专心以真气疏通起经络来。 

  过了好一会,顾澄脑中猛然一振,似乎看到了数双皮靴往湖边踏过来。他不由一喜,知道自已的灵犀心眼又恢复了功用。他勉强挪了一下位置,耳朵贴上了湖壁。 

  听见一个声音道:“这就是骆马湖?” 

  有人回答道:“正是,此处虽名不见经传,却是风光极佳。老爷子请看,这湖岸边全是大块晶石。今儿是天时不好,若是睛日,水月相映,清华满空,当真是有如仙境。”这人声音有些耳熟,顾澄想起来,正是先前见过的那个二掌柜。 

  “喔?”那问话的人好似对当前风光全无兴趣,又问道:“人呢?” 

  “说是亥初时分到的,尚欠一刻。” 

  那老爷子来回走动了几下,步伐一起一落有如呼吸相引,绵绵不绝。这腿上功夫,放眼武林中,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旁边有人插言道:“这穷山恶水有那里好了,我当真想不出来,昶儿他居然能这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哼!” 

  “这有什么想不出的,大哥有美人在怀,自然是此间乐不思蜀了!”一个少年嘻笑道。 

  “李旭你给我住嘴!”那先前被称为老爷子的有些气恼,喝了一句。少年噤声不语。四下里的人也都不再说话。 

  顾澄心道:“原来金陵李家的掌门人李歆严来了。” 

  这么静了一会,顾澄就觉出又有人往这边走来。只是这两人脚步虚浮,显然是没有武功的。 

  果然那二掌柜便道:“看,这不是来了么?” 

  两人走到近前,有一人道:“小人见过大东家这便是那个打杂的老张头了……你干什么还梗着个脖子站着?挺尸呢?快跪下给大东家请安!”听起来好生耳熟,却是那个收皮货的师爷。 

  “不用了……”二掌柜方说了半句,就听到一声苍凉冷笑。一个老者道:“请安?我九歌剑客从未对李家曲膝过!” 

  “九歌剑客?” 

  九歌剑客三十多年前曾经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据说一手九歌剑法当时大江两岸鲜有人可挡。后来好象是败在了李家手下,折剑为誓,退出江湖。从此就再也没有此人的半点音讯。想不到却在这东北边域又听到这个名号。 

  李歆严喝令那个师爷退下,再道:“李昶他……当真是在这里?” 

  “你可见到我送去的东西了?那枝小箭虽说与他往日用的天差地别,可削出来的形状却是一模一样。” 
  “可,我们这几年来一直尽全力在找他,却没有半点消息,如何会让你发觉了?”李歆严的口气显然是有些怀疑的。 

  “李家的眼线势力还有李昶不知道的么?他若一心要躲开你们,你们自然找不到他。你若是不信,却又为何间关万里跑到这儿来?” 

   “我不信!”李旭的声音清脆响亮,道:“我大哥要是不想让人找到他,就一定没人能找得到他。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用惯了的暗器落到了你的手上?” 

  九歌剑客“呵呵”干笑两声,道:“你以为在这山岭上打猎是容易的事么?李大公子往日里吹笛赋诗是老手,杀人弄权也是积年。可在这小兴安岭的烟泡子里面寻一只狐狸……小公子呀,你以为你大哥是什么神人,能一年两年就学到人家鄂伦春人十几辈子传下来的技艺?他若再不用自已熟手的兵器,只怕真是得生生饿死了!” 

  “他们的日子真过得这般惨?”旁边有人道:“那女人莫非就没有带点银钱在身边?”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只晓得他们两个和寻常猎户人家过日子一样,淘金打猎采山货度日。若是收成不好,那也是要饿肚子的。” 

  李歆严又问道:“你暗中窥伺他们,他二人都是极精细的,莫非就没有起过疑心?” 

  九歌剑客道:“你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冬日里这镇上只有三五个人守着,我在这里已经守了有三十余年了,他们决不会以为我是为他们而来。便是在山岭中遇上了我,也不致于疑心什么。我隐藏武功已有三十多年,久得连我自已都快忘了我还会武艺,他们自然看不出来。可我却听说了他们的事,以有心算无心,已占了先机。再说我虽老了,眼光却没老,加上一二分运气,便让我取到了那枝小箭!”九歌剑客的话说得低沉而又轻缓。让顾澄想起一只蹑手蹑脚扑向老鼠的猫,充满了胜券在握的那一份从容和得意。 

  相比之下李歆严再也掩不住一点惶急之情,终于问出来:“李昶他在那?快说!” 

  “那我要的东西呢?”九歌剑客反问过去,也激动起来。 

  李歆严却冷笑了一声道:“可惜,你是越老越不聪明了,你已经把我们领到了地方,我们自已不会去找么?东西?看在你老成这个样子的份上,就饶下你这条狗命!沈青鹰,继续赏这人一碗干饭吃,只是看他这样子也浪费不了几口粮食了!” 

  “是,在下记住了!”二掌柜的声音答道。顾澄不免略略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他就是沈青鹰。”再一想,那家皮商即已被沈青鹰买下来了,那这九歌剑客要让人传信物和消息给李家,自然是通过沈青鹰的,他跟来也实不为奇。 

  “呵呵呵……”九歌剑客笑起来,道:“人老说越老越成精,以我这样子的处境,又那里还容得下半点疏忽?你们自已去找呀!去找呀!这镇子周边的山岭少也有十余座,那些猎户都是东漂西荡的游猎过活。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也还花了一年多的时光方摸清他们两个的住处习惯。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在这山里去找?你要是愿意赌一把就自已去找好了。只不过,若是惊动了他们,他们这一走,你们可别想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他笑得鸹噪难听,李家的人怒了,喝道:“一剑杀了这老贼,看你还笑不笑!”便有人拔剑出鞘,冲了上去。” 

  九歌剑客丝毫也不闪避抵抗,哑着嗓子道:“我已经老成这样子了,这条命又何在话下?只是……李家掌门,五老跑这么远来就为要我老头子这条命,若是传出去,可也够让人说一阵了!” 

  李家五老是李歆严的叔伯辈中武功最高的几个,人称“雷电云火风,李氏不老松”。顾澄不由乍舌,连五老都出来了,看来李家这是倾巢而出。 

  “你!”那取剑在手的人犹豫了,一时砍不下去,却又收不回来。 

  “罢了!拿过来!”李歆严终于发了话,“给你!” 

  有一会外面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般压抑得难受。突然间,九歌剑客发狂似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三十年了,三十年了,终于把这东西拿到手了,三十年了,我在这里已呆了三十年……” 

  猛然的火光大作,通红的火焰映到了晶石上,将一张面孔投上湖岸。这面孔衰朽不堪,蓬松的白发在火光中乱颤。一卷纸帛烧着了,象只火鸦似的飞起来。老人层层褶子内面藏得极深的眼珠子被那火光照亮了,不知有多少心事一瞬间点燃。昔年的壮志雄心付诸东流,转眼此身已将化灰,却还有那么一星余烬不挣扎着不肯熄去。 

  石面上老人如疯如魔的手舞足蹈,面孔被火花一时拉长,一时扯歪,怪异狰狞,就好象皮影戏中那些妖魔鬼怪一般。纸帛很快就燃尽了,火光熄去,那面孔也一点点的黯淡了下来,终不可见。 

  “你不必再守永生不过黄河的誓约了,恭喜恭喜,回去后,我就等着你来报仇了!”李歆严的语气也说不上是当真还是嘲笑。 

  “那里那里,老朽不过是怀念故乡,想让一把骨头葬在祖茔之中而已。什么恩呀仇呀,人老了,记性不好了,少年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九歌剑客的力量仿佛消耗迨尽,这几句话便说的有气无力。 

  “还在磨蹭什么?快带我们去!”又有人吵嚷了起来。 

  “还早,这个时辰,只怕你家大公子还没有回去,靠得太近了怕被黑精卫发觉……都几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声音一点点淡去,他们大约是走远了,灵犀心眼再也寻不到他们的动静。顾澄这时气息已渐渐聚拢起来,四肢略约可以动弹。他勉强的攀着那些晶石的棱角,一点点挣起来,身上的皮袍被水一泡,越发沉重。好不容易爬到了湖岸,手上一滑又摔了下去。双掌被划出了四五道口子,却不觉得痛。顾澄在湖底随手拾了把剑,将袍子割破解下。他想这把剑只怕是沈青鹞的,心道:“多谢了!”然后再试了一次,才勉强上了湖岸。已是快到子时,深夜的旷岭寒意刺骨,湖岸上结起了一层薄冰,难怪他方才手心打滑爬不上来。 

  顾澄这一番用力,体内本已凝集的功力又有丧亡的迹象,极想就此伏地大睡一场。顾澄心知不好,想道:“不成,我得去寻个地方烧把火烤烤身子,若不然外感风寒与内腑阴邪相合,不死也要落个残疾。”便摇摇晃晃的往林子里跑去。小湖与树林相距不过数步,这时走起来,腿如沉铅,分外艰难。好不容易靠在了一棵树上,一摸怀里,不由叫苦。火石火绒都已打得透湿,那里还能用。他十分气馁,苦笑道:“难道真就这么完了?”这一坐下来,身子就疲软得如有千斤之重,便是马上要死,也挣不动了。 

  方才那老人的面孔在顾澄眼前闪动。“没出息,人家苦忍了这么多年还要拼一把,你就想死了?不成不成,给我起来,走!”顾澄扶着树缓缓站起来,小步小步的挪着。“不能死呀,小息还在等着你呢!我得回镇上去,镇上有酒,有火……”他明知此时绝走不回去,可心里有了这么一点寄托倒还是强挣着迈出了百来步。 

  寂静的林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啸叫,好象有野兽近在咫尺。顾澄不由吓了一跳,脚下正有一道沟壑,便“卟嗵!”滚了下去,脑袋重重的撞在了石头上。他眼前发黑,看到一只狍子从沟沿上探出头来,两只黑亮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顾澄迷迷糊糊地想:“怎么死也不能葬死于兽吻呀!”于是将最后一点真气凝在右掌,向上胡乱打去。这一掌击出,就掏空了他全部力量,他来不及看到自已这一掌有何效用,脑中便化作一片空白。 

  只是在他完全昏过去之前,好象有一团暖意包绕了他的手掌,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细如游丝钻入他耳中:“顾澄?” 

(三) 仙人柱 

  顾澄觉得有两点灼热的钢针在他周身大穴扎下,每至一穴都痛不可当。经脉被烧焦了一般。那热力与体内寒气都不能舒通,便混在一处。整个人越来越轻飘,好象要飞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根钢针突然熔成了铁水探进了他的灵台大穴。 

  “啊!”顾澄好似从云端突然掉落,四肢猛的抽搐了一下,微微睁开双眼。却见一只狍子坐在自已面前,他吓得不轻,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那狍子起身欲走,顾澄却又明白过来了,叫道:“李昶,是你么?”其实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丝呻吟。但那人还是听到了,叹息一声,转过头来。狍头落下,现出了两道飞扬的长眉,眉下深深的眼窝里一双瞳子依旧幽明难测。只是,杂乱的胡茬、微黄的肤色还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李昶道:“你还是认出我来了!”顾澄抚了一下他手中拎着的狍头帽,笑道:“这是尊夫人的手工?做得真精巧,方才吓了我好大一跳!” 

  这是鄂伦春族猎人常戴的狍头帽,剥下整只狍子头皮硝过,里面衬上布绸,眼窝嵌一对黑珠子,冬日戴了出去行猎,直有以假乱真之效。 

  李昶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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