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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帝王一笑,又道:“尊驾是方才那位姑娘口称的二宫主……?”
“不错?”对方答道:“本座正是世外宫的二宫主……。”
柳帝王点点头,道:“还不知二宫主的大名是……?”
“这你不用知道?”二宫主道:“室外宫一向不与外人接触。设非那日宣姑娘因缘机巧碰上了本座,而愿以死相偿救你?。哼、哼,本座一时心软……。”
柳帝王心中一阵感动,问道:“不知那位宣姑娘目下是在……?”
二宫主似乎轻皱了一下眉头,语气稍冷道:“由你口气,你和宣姑娘之间似乎非亲非故……?”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宣姑娘没告诉你吗……?”
“大胆?”一名老媪的声音道:“你这小子竟然敢对二宫主这般说话?”
柳帝王一笑,道:“天下诸人,柳某对谁说话都是一样?”
“好狂的口气?”那老媪便一步跨前,右手已探向柳帝王而来。柳帝王心中轻笑,正得要回手化解,忽的将体内气机收了回来。
因为,二宫主左臂轻抬中,已托住了老媪的右爪。只听二宫主淡笑道:“火嬷嬷何必对不会武功的后辈这般动怒?”
不会武功?柳帝王差点大笑起来。原来,为了保住最后一丝真元,在他吐血昏厥前已将全身气机停驻于左右迎香穴。那两穴在鼻翼左右,天下,除了他柳帝王又有谁会将内力源点停驻于斯?
昔年,柳帝王以天纵英赋,认为天下学武之人将气机置源于丹田之中未免可笑。要知,内力源处若无法随时更移,那丹田一破只怕终生无法举武。所以,三十年来他不断探索身上各处要穴,并试着将全身真元四下停留。直到十年之前,一次不慎走火入魔,而且坏了双目?。
二宫主在救治他时,显然已先试过他的丹田、气海等处,若无气机反弹,自非是学武之人了?。
柳帝王耳里听二宫主这么说,索性装了下来,且看看对方有何举动。二宫主制止了火嬷嬷,轻哼道:“柳先生,本座念及你年轻不懂事,而且眼瞎不会武功的份上饶了你这一回。
以后注意点……。”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宣姑娘呢?”二宫主轻哼一声,冷笑道:“她正为你还债!”
世外宫的原则是,有欠必还。
宣雨情看见柳帝王被人扶来的时候,她正担着水在浇菜园。她脸上惊喜,急步往前,见着的是人称火嬷嬷凌厉的眼神。
只听,火嬷嬷冷声道:“小姑娘?,本宫子弟诸人,设非召唤、突变,岂可擅离职地……?”
宣雨情心中一惊,颤声道:“是?”
这一窘迫,不由得你垂了头,便不敢仰望。耳里,忽听得柳帝王傲然冷笑道:“仗势欺人吗??大不了柳某一条命还给你……。”
火嬷嬷双目一闪,怒视柳帝王,便似又将再出手。只是,碍于二宫主在眼前,总不便再次发作。
二宫主似乎也为柳帝王这话一愕,半晌方冷笑道:“姓柳的?,本座已饶了你一次,莫非不将本座的话放在耳里吗??”
柳帝王淡淡一笑,已感觉到二宫主身上那股排山倒海之力。他正暗将内力提于双臂,只要眼前这位二宫主一出手,便不客气的反击回去。
宣雨情手受二公主气机一震,骇然举目见她似乎要对柳帝王下手,不由得双膝一跪,颤声道:“二宫主请息怒,小女子甘愿替柳先生受罚……。”
二宫主一愕,皱眉看了宣雨情一眼,口里冷哼一声右袖一摔中,人已往原路走了开去。
那厢,火嬷嬷和二名手下婢女,亦紧跟着二宫主而离。临走前,火嬷嬷犹冷冷对着二人道:
“给你们一顿饭的时间交谈……。”
人,已远。
柳帝王不禁点点头,复一笑道:“这世外宫中人倒也守信,并未派人在附近窃听……。”
宣雨情自地上急立而起,过去扶住柳帝王道:“柳前辈,你……你的身子……,二宫主有没有帮你治好……。”
“无碍?”柳帝王一笑,淡然道:“这位二宫主的医术果然高明。柳某身上那股乱窜的气机已叫她稳了下来……。”
宣雨情一惊,道:“没有消除掉吗??”
“哈……,”柳帝王大笑,道:“若是消掉了,她不是知道柳某会武?”
二宫主因为测定柳帝王不会武功,所以才会以为他体内的气机是遭一门诡异的内力激汤所乱。因而,只需将那气机辅回奇经八脉,终究会日久渐消。
宣雨情终于明白了这点。柳帝王淡笑,道:“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宣雨情一叹,道:“七天前,我们由崖上掉下后……。”
“七天前?”柳帝王愕道:“本人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
“是?”
柳帝王苦笑,点头道:“然后呢??”
宣雨情那时正为柳帝王伤势烦恼,不意,竟又碰上了大雷雨。宣雨情背负柳帝王尽力放足而奔,寻得一个山洞避雨,里头竟然传来人兽相斗之声。
宣雨情一愕,将柳帝王置于乾爽之处,只身进入其中。只见,一名女子和一条双角银蟒已战至生死关头;那女子手上一把金色短剑,似乎那巨蟒克星,眼见已可杀了那蛇。
谁知,那蟒忽然凶性大发,捱着被那女子刺了一剑,用尾巴一扫将那女子的金剑打飞,同时又缠绕上去。
柳帝王一笑,道:“所以,你去捡了那把金色短剑,斩杀了那条水火魔蟒……?”
宣雨情一愕,道:“前辈也知道那大蛇的名称?”柳帝王一笑,道:“水火魔蟒顶上双角,一水一火正是天下辟毒神物,柳某如何会不知?”他一顿,又道:“所以,你就求那位二宫主救了柳某?”
“是?”宣雨情苦笑道:“可是……。”
柳帝王脸色一变,冷笑道:“可是他不准你离这什么鸟的世外宫……?”
宣雨情苦笑,道:“除非我的功夫练到能打败二宫主座下的飞尘双使之一……。”
柳帝王冷冷一哼。那宣雨情又急道:“二宫主白天交付工作给我,却每日在晚饭后愿指点晚辈一个时辰的武功……。”
柳帝王哼哼一笑,道:“若是你打败不了飞尘双使,可是一辈子不用出去了………?”
宣雨情仰望四下青翠山林,轻轻一叹,道:“就算终生在这世外宫中,远离尘世杀劫未尝不是……。”
柳帝王双眉一挑,沈声道:“你忘掉了你爷爷的大仇了吗?还有你的双亲呢??”
宣雨情一震,脱口道:“爷爷不是留下遗言『不应有恨更无仇』?”
柳帝王双眉紧皱,沈声道:“只怕这事没那么简单?”
宣雨情脸色一变,急急道:“莫非爷爷是叫恶人害死的……?”
柳帝王沈声道:“有人来了,记住,你我关系是表叔和侄女……。”
果然,一忽儿自那小径中走来两名汉子,行止间俱见虎虎生风,好稳的下盘。
柳帝王淡淡一笑,依旧朝宣雨情道:“你住那儿?”
宣雨情立时明白柳帝王假装不会武功,立即接口道:“就独立住于这片菜园之后的小木屋中,是二宫主特别恩准的……。”
柳帝王心下可明白,所谓二宫主特别恩准,便是怕宣雨情对世外宫中人谈及外面世界,引得宫中年轻人想往外走的遐想。
他一笑,那两名汉子轻咳了一声,右首的那名道:“柳公子,二宫主有请?。”
便此说,左首那名已先一步递来一根杖。柳帝王执杖在手,心中不禁一愕。这杖源出东海沿岸中的一种松木,质轻而轫,大大是杖中上品之物。
柳帝王也不客气,当下便道:“请带路?”
柳帝王到了二宫主面前,衣上多了几处泥巴。
二宫主很满意,她叫吴布、吴青去带柳帝王来,顺便在路上“测试”一下,看看这位姓柳的是不是真不会武功。
因为,如果这个人的武功能高到令自己的搜源大法也测试不出,那么对于任何的突击一定会有丝毫的反应。
和吴布、吴青铜去的,还有藏身在半路上的火嬷嬷。以火嬷嬷的江湖经验,没有理由看不出眼前这人是否真不会武。
可惜,火嬷嬷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柳帝王已将全身内力提到迎香穴之时,整个头以下便真的如同不会武功的人一样。
柳帝王的心里在笑,早在五丈远他就感觉到那老太婆的存在,所以将计就计。他跌的只是一跤,而这一跤他以后一定会叫世外宫所有的人全数还回来。
男人,总有该坚持的原则;然而,也该有远大的眼光。
柳帝王已被引到一处座椅坐下,满脸愤怒之色。二宫主淡淡一笑,道:“柳公子,什么事这般怒容?”
柳帝王双眉一挑,拍拍身上灰尘道:“哼、哼,尊下两位手下带柳某来,竟然会叫柳某踢上树干摔倒,又不相扶挽救,嘿、嘿……。”
二宫主一笑,道:“柳公子眼瞎多久了?”
柳帝王心中一懔,淡笑道:“十年?”
柳帝王心中之所以一惊觉,乃在于他手上的茧。练武之人,手上岂会无茧?所以,目下能解释之事,乃是日夜握杖的结果。
另外,自己的容貌并不是四十岁,而只是二十上下。若是说长了,反而更叫眼前这位二宫主启疑。
二宫主淡淡一笑,又道:“十年之中,柳公子难道没有一年跌上两、三回……?”
柳帝王一哼,口里不再言语。二宫主一笑,道:“今天,你和宣姑娘进入本宫中也算是有缘……。不过……,有几件事得事先清楚才行?”
柳帝王一笑,道:“说吧,柳某人听着就是了?”
二宫主淡笑,道:“本座和宣姑娘曾有约法三章,不询问她的家世来历。”一顿,她又道:“可是你的……。”
柳帝王淡然一笑道:“柳某来自江苏海州?”
二宫主脸色一变,道:“可是海州城外柳家庄中?”
柳帝王一笑,道:“不错?”
这话一出,二宫主和火嬷嬷不禁互望一眼。近些年来,海州柳家庄为了抗元之事,为中原神州付出许多惨痛的代价。尤其,柳卫风那一房,据说个个视死如归,虽是文弱书生却能一个接一个上书直告蒙古皇帝,书中只有一个字?“滚”!
而后,个个以短刀插刀,屹立于蒙古皇宫之前,大笑而死!
二宫主脸色登时稍为平和道:“柳卫风一房……。”
柳帝王倏的立起,以杖指向二宫主道:“柳某家伯之名,岂是你这女流之辈直呼?”
这一举动,自是大大吓了厅中世外宫弟子;想那二宫主就算不出手,火嬷嬷必也下重手教训。谁知,这回二宫主和火嬷嬷竟然未怒反笑。
二宫主忽的一笑,道:“阁下既是柳门中人,又怎会和江湖中人结仇?”
柳帝王淡淡一笑,哼道:“江湖上岂少了那鞑子皇帝的走狗……?”
二宫主点点头,忽的道:“柳公子是读书人??”
柳帝王咬牙道:“只恨双目早盲,未能效诸位世兄到那蒙古皇帝面前戳心大笑!”
二宫主双目一凝,忽道:“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
“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柳帝王答道:“恶得不谓之人?”
“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
“渐写到别来,比情深处,红为无色?”
“君不见青海头,左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两人一问一答,便是二宫主在测试柳帝王是否果真不会武的儒子。一问是庄子德充符中之句;二问是晏几道的“思远人”;三问是杜甫的“兵车行”。
那柳帝王聪明英才,不但武学造谙自成前人未有,就是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书御棋琴亦无不涉猎。这厢,二宫主一番问话,自是答得自然顺畅!
更何况,柳帝王正是那柳卫风之侄!
二宫主沉默半晌,又道:“听说那位柳卫风英雄的左腹下,曾叫鞑子的走狗用火烙了十八条痕……。”
“一十九条……。”柳帝王身子竟然轻轻颤抖起来,咬牙道:“第十九条烙在绝子绝孙……。”
二宫主嘘了一口气。那事,天下除了柳家核心亲属外,江湖上怕只有世外宫知晓。所以,眼前这柳瞎子当是柳家中人没错,可是他眼不见如何得知?
“因为每天都是我去涂药?”柳帝王恨声道:“因为,只有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们让我做,直到去年家伯去逝为止。”
这是柳帝王编出来的。如果,柳家的事连世外宫都能知道,他柳帝王更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