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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备道:〃方才接到加急军报,数十万秦国大军已于昨夜渡过长江,攻占了金陵!〃周国的半壁江山,全凭长江天险庇佑,如今秦军渡江,金陵失守,虽然江宁距金陵尚有数百里之地,但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已危在旦夕。赵备话没说完,已急得额上冒汗,在殿中团团转圈,〃秦军怎么说来就来,朕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这该怎么办?怎么办啊!爱卿!〃
王允甫一听到秦军渡江的消息,也是大吃一惊,但随即想到适才那柄长剑,眉头一皱,这可是千载不遇的良机!忙安慰赵备道:〃陛下勿忧,臣正有一要事禀报,皇上只须派出五千御林军并五千水师,半日即可令秦军退兵!〃
赵备薄怒道:〃国难当头,数十万敌军压境,丞相莫要开这种玩笑!〃
王允道:〃臣带来一物,请陛下过目!〃随即令人捧上那柄长剑,道:〃今日本是叛贼楚翔的行刑之日,但未及行刑,却被人劫了法场!〃
赵备才想起还有楚翔这回事,勉强稳定心神,问道:〃哦?竟有此事?可捉住了乱党?〃
王允道:〃来人事先有了周密计划,武艺又极高强,现正在追捕中,但为首的留下了这柄长剑!〃指着那剑道,〃陛下请看剑柄上的龙头雕饰,此剑乃秦国皇室代代相传的御用之剑〃承羲〃,传说是天下第一利器!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符陵本人!如今他们正出城向东逃窜,江宁以东五十里即是大海,符陵必安排了船只在海上接应,但既是救人,接应的人员不可能太多。请陛下速调御林精锐及水师,围追堵截,符陵带了重伤的楚翔。。。。。。〃
王允说得兴起,赵备听到一半,已连连摆手:〃爱卿不要异想天开,符陵贵为一国之君,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楚翔孤身潜入江宁来劫法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何况朕接到的战报中写明了是符陵御驾亲征,前方战事正急,难道他还分身有术,能摇身一变从金陵到了江宁?〃
王允上前一步,坚持道:〃陛下,但这剑。。。。。。〃
赵备打断他道:〃爱卿不用再说了,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是符陵的御剑,你又焉知不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故意以劫法场转移视线,引出御林精锐。眼下最重要的是守卫江宁,江宁!怎可因小失大?来人,传旨,令追击楚翔的人马不论是否捉到逃犯,皆全数立即回城!〃
王允听赵备下旨,显然皇帝一门心思只担心他自己的性命,恨得直想跺脚。算算时辰,符陵等人此刻应已到了海边,良机稍纵即逝,事情已不可为。江宁无险可守,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早做准备逃往南方,便退而盘算该如何脱身回去收拾细软家当。正转着念头,忽听赵备唤道:〃丞相?〃
王允应道:〃臣在!〃
赵备道:〃秦军若不日兵临城下,丞相有何良策?〃
王允暗中骂一声昏君!你既已下旨召回军马,煮熟的鸭子都已飞了,还来问我良策?故作为难,沉吟一刻,方道:〃臣以为,如今秦军出其不意渡江南下,气势正盛,而南方勤王之师仓促之间难以筹集,陛下不如避其锋芒,先行南巡,并派人与秦国和谈,赢得回旋之机,再谋反攻不迟。〃
赵备道:〃爱卿之见,甚合朕意。朕即日起南巡闽州,丞相则留守江宁监国,和谈之事,全权托付于卿!〃
王允的脑袋顿时嗡地响成一片,万不料赵备会打这种主意,留在此处,等于掉入火坑!赶快匍匐在地,磕头道:〃国家危在旦夕,臣不能弃陛下于不顾,愿追随陛下左右,生死与共!〃
赵备双手将王允扶起,神色凝重,用衣袖拭了拭眼角,长叹一声,道:〃唉!爱卿忠心耿耿,朕实感欣慰,朕亦舍不得爱卿,但监国事大,且卿又长于和谈,满朝文武,如此重任唯卿可托付!朕走以后,万事皆由卿做主!爱卿切莫推辞,辜负朕之厚望!〃
王允叫苦不迭,冷汗已打湿脊背,见赵备紧盯着自己,无可奈何,虽极不情愿,也只得跪下道:〃臣遵旨!〃心头迅速盘算,要不等皇帝一走,自己就装病不出,趁机逃走?忽想到他刚才说〃万事由卿做主〃,若自己能与符陵和谈成功,岂不是可取其位而代之?即使偏安一隅也好。若和谈不成,再逃不迟。王允打定主意,心下稍安。
赵备随后召集文武大臣,具体商议南巡事宜。商讨至入夜,赵备正式下旨,只留给王允数万老弱残兵,其余兵马皆护驾南巡。这时江宁已传遍秦军渡江的消息,再加之午间的刑场变故,一时间人心动荡,风声鹤唳,大户人家纷纷连夜出逃。第二日一早,赵备带了嫔妃百官,仓皇辞宫出城,数万逃难民众浩浩荡荡相随同行,场面更是一片混乱。
那边符陵留下燕云十八骑断后,自己只带着楚翔,纵马风驰电掣,直奔海边。但这五十里地虽不算远,对符陵而言却不吝为一场酷刑。他一月来内伤日益加重,但操劳国事,忧思楚翔,无暇也无心治疗。这几日马不停蹄昼夜奔波,赶到江宁,已成强弩之末,虽于千钧一发之际,火中取栗救出楚翔,但也耗尽了他的内力。刚才从城楼上冒险跳下,更加重了伤势。此时马上颠簸不已,符陵只觉腹中翻江倒海,又似有一把刀在生生地切割着脏腑,一波接一波的剧痛,口中一股接一股的腥咸,符陵不敢稍作停留,一路鞭策墨云,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海边,一面咬紧牙关,将涌上来的鲜血都咽了下去。
三十九侯赢重一言(下)
肆虐的北风在耳边呼啸,夹杂着沙粒雪尘迎面扑来,打在脸上如石子一般,疼痛难忍,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符陵用斗篷裹住楚翔,尽量减少颠簸给他带来的痛苦。狂奔一阵,终于听见了海潮呼啸,这一带海岸尽是巨大的岩石,唤作鱼嘴湾,可泊渔船。符陵本约定了与接应的人马在此碰面,但此刻海边竟寂无一人,海面上风雪正大,雾气笼罩,看不清有无船只。
符陵策马冲上海边一块凸出的礁石,抱着楚翔跳下马来,却突然眼前发黑,脚下一绊,滑倒在石上,翻滚了一圈,楚翔也跌到旁边。符陵吐出几大口腹中的淤血,仰面躺在雪地上,浑身骨头都象是被拆散了,再不想动弹分毫。墨云挨过来,低下头温柔地蹭了蹭符陵的前胸,伸出冒着热气的长长的舌头,一下下地舔着他的脸庞。符陵拍拍它的头,轻笑了笑。远远地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符陵估计距离,追兵大约在十里开外,深吸一口气,一手扯下腰间的剑鞘,用力拄在地上,努力支撑起上身,半跪着想要站起来,忽听躺在身边的楚翔微弱地叫了声:〃陛下?〃
符陵左膝跪地,右腿半蹲,俯身看他:〃翔儿?〃
楚翔眼中点点泪光闪烁,艰难地道:〃陛下,你。。。。。。你何苦。。。。。。来救。。。。。。救我?〃
符陵闻言苦笑,却不回答,微微喟叹:〃翔儿,你。。。。。。你这是第二次问朕同样的问题了。〃
楚翔愕然,第二次?半晌才记起,上回曾中了灭天和青冥两种罕见的剧毒,符陵不惜用他的鲜血相救,接连输血七日,才拣回了自己一条性命。当时醒来后,自己也曾问过他相同的话,他也曾这样叹息。。。。。。而这回他又是冒了什么样的危险?所谓九死一生,不过如此。。。。。。还需要追问原因么?天下最不知好歹的人,怕非我莫属了吧!但。。。。。。楚翔心头迷乱,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又是一阵窒痛,正不知说什么,符陵已一手抬起他的头,搁在自己的右膝上,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坚定地道:〃翔儿,不管你是恨还是感激,是朕救了你!〃
〃是,陛下。〃楚翔仰望着他,符陵居高临下,犹如天神。
〃从今往后,你这条命,不再是你自己的,只属于朕。〃符陵的口气霸道,咄咄逼人。
〃是。〃楚翔答道,却有一丝迷惑。
〃朕要你答应一件事。〃符陵目光如炬,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压迫之力。
〃什么。。。。。。事?〃楚翔惘然地问,自己已经成了这种样子,还能为他做什么事?
〃朕要你,要你为了朕,好好爱惜这条命,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许求死,不得擅自放弃生命,听到了么?答应朕!〃
〃我答应。〃楚翔闭上眼沉默片刻,吐出这三个字。风雪嘶叫中,符陵的声音却如钟鸣,一下下撞击着楚翔的心扉。热泪终于夺眶而出,用尽全身的力气,楚翔又加上一句,〃我发誓!〃原来他要的竟是这个!当初若不是以死相胁,他又怎会放自己回国?又怎会有今日之事?生死于己,固为一念之间,但对他。。。。。。罢了,若能逃出去,此身如同再造,以后就当是为他活着吧!
符陵微笑:〃朕相信你。〃目光明亮柔和,俯首吻了吻他干裂的嘴唇,又轻轻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滴。〃也要你,不许再忘了朕说过的话!〃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符陵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枚药丸来,喂楚翔服了一粒,自己也服了一粒。片刻后,楚翔只觉有一股热气暖暖地护住丹田,寒冷疼痛都略有缓解。符陵将他放平,道:〃闭上眼,别的都不要想。〃站起身来,准备迎敌。
正在这时,礁石下忽然传来人声,很快有数人爬了上来,为首的却是季德将军,一身戎装已被海水湿透。见到符陵,季德忙跪下磕头:〃陛下,海上风浪太大,大船无法靠岸,臣等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符陵暗松了一口气,面上仍是镇定自若,指着楚翔吩咐道:〃你们来得正好,先抬他上船,小心他的伤口,不要沾了海水。〃
接应的已准备好了担架,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楚翔抬上去,并有人来牵了墨云。季德见到雪地上鲜红的血迹,大惊失色,要来搀扶符陵。符陵将他推开,道:〃不用。〃提一口气,顺着石边慢慢挨下去。刚到海边,忽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穿过风雪,飞奔而来,马上伏着一名黑衣人,到得符陵面前两丈,那人突然滚鞍落马。符陵上前一看,却是燕云十八骑中的燕飞,他背心中了一箭,已是致命的伤!鲜血浸透了衣衫。符陵蹲下身去,燕飞艰难地蠕动嘴唇,唤了声:〃陛下。。。。。。〃
符陵忙问道:〃其余的弟兄呢?〃
燕飞摇了摇头,阖上了双眼。符陵心中一凉,明白燕云十八骑已全数牺牲,探了探燕飞的口鼻,也没了呼吸。站起身,符陵默然肃立片刻,缓缓地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你放心去吧!朕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抬眼望向来时之路,隐隐已可见雪尘滚滚。
一旁的季德劝道;〃陛下快请上船,再迟了就来不及了!〃
符陵点头道:〃将燕飞也带回去!〃
因大船无法靠岸,来接应的只有三只小艇。海边风浪甚大,小艇摇晃不止,符陵看着楚翔被小心翼翼地抬入船舱,这才登船,季德即命起锚。此时,周国的追兵已冲到海边,箭如雨下,好在海面上雪雾弥漫,箭矢大都失了准头,落入海中。季德站在船头,暗自担心:这样的天气,不知周军是否会出动水师追捕?待小艇驶出二三十丈外,箭雨却突然停下。季德远远地望见周军为首的将领跳下马来,似有一人和他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将领听罢后再度上马,竟拨转马头,往回城方向去了,身后的士兵纷纷跟上,不大功夫,岸上的大队人马已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空旷的海滩和不知疲倦的海涛,卷起雪白的浪花,一浪浪扑向岸边的礁石。
四十江间风暂定(上)
季德诧异不解,走进船舱,但见楚翔躺在舱中,符陵坐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右手,静静地凝望着他。季德正要禀报,符陵已转过头,开口问道:〃周军撤了?〃
季德道;〃正是!只是这事有蹊跷,他们本该派出水师设法在海上追击,怎么突然就撤兵了?〃
符陵淡淡一笑,道:〃陈郁果然不负朕望。〃刚说完,眼前一片昏黑,终于软软地倒下,握着楚翔的手却不曾松开。
季德等忙将符陵扶到一边,小船颠簸得厉害,无法救治。楚翔自上了船,就被颠得昏天黑地,全然不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忽听符陵提起陈郁,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正要问时,符陵已昏了过去。楚翔心头一紧,张了张嘴,也失去了知觉。
小艇沿着海岸向北行了数里,与在海中守候的两艘大船汇合。大船放下缆绳,将小艇逐一吊了上去。已有太医等候在船上,为符陵楚翔服药急救后,送入船舱中安置。大船逆风北上,入夜时分,过了长江口,进入秦国境内,一路并无拦截。大船在预定地点靠岸停泊,已有马车迎接,季德将符陵和楚翔分别送上马车,两人却仍在昏迷之中。
楚翔真正醒来,已是三日之后了。睁开眼便看见床顶的青色纱帐,虽然四肢百骸仍痛得厉害,但身下软软的被褥,再不是天牢里冰冷潮湿的地板,自己真的是脱险了?忽回想起法场一幕,竟恍如隔世,见这是幽幽静静一间厢房,紫檀屏风,雕花窗棂,四壁悬着几幅花鸟卷轴,陈设雅致,但显然也不是符陵的宫殿。符陵,符陵呢?突然想起自己昏倒前,符陵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他,他怎么样了?自己又怎么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