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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直流,他下身已大,洞穴又小,那手臂用了极大力气,白非却只能一寸一寸的向内移动,
不但头上奇痛彻骨,下面也是痛得非同不可。
终于,他被拉了进来,“叭”的被人家抛在地上,全身骨节剧烈地发痛,他的脸贴着
地,鼻子也整个压在地上,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是他穴道被点。却一丝也动不得。
他听到一个极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在他旁边响了起来,身上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冷汗虚虚的往外直冒。
“我等了几十年,总算有个会缩骨法的人爬进来了。”那声音“露露”怪笑道,笑声使
得白非全身悚栗,久久都无法消失。
这里面竟然有个人,还被关在这里面几十年啦?白非吃惊地暗暗忖道:“可是这人是谁
呢?他和邱独行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人关在这里呢,邱独行每天来,难道就是为了看
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又有说不出的着急,鼻子被压得扁扁的,一阵阵极难闻的气息,
直往他鼻子里冲了进去。
这人在这里关了几十年,吃饭排泄,必是都在此处,闻着地上的恶臭,心中想到这问
题,他几乎将心肝五脏都吐了出来。
那人得意地怪笑着,笑声震得白菲的耳膜都快破了,白非又一惊,这人的内力之强,亦
是骇人听闻,这从他的笑声中就可以听出来。
那怪人笑了一阵,以一个怪异的尾声结束了笑,突然道:“你小子是谁?和邱独行有什
么关系?为什么会跑到这里,他一连问三个问题,却也正是白非要间他的,那人又喝道:
“快说!”用手指在白非肩上敲了一下,白非痛得又是一皱眉。
“你点住了我的穴道,叫我怎么开口,你简直是个混蛋!”白非在肚中暗骂着,突然一
阵风声,腰部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标题
古龙《游侠录》
第六章 峰回路转
白非存心探秘,仗着绝顶轻功和决心,飞越池面,穿入瀑布,在险死还生的情况下,果
然发现了一个神秘洞穴,他自恃武功,孤身犯险,哪知身未入洞,已被人点中穴道,扔在地
上。
白非出道以来,被人点中穴道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难免惊骇,
身上仍在隐隐作痛,地上的气味,也令他作呕,这种苦头,出道以来都是一帆风顺的白非何
时吃过。
突然,他卧倒的身躯被人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一只枯瘦的手在他脸前一晃,一人“露
露”的发着极为刺耳的笑声。
白非随着那笑声看去,洞中虽黝黑,他仍可看出那人怪异的身躯,那是一个极为枯瘦的
老者,笑的时候,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两边颧骨高高耸起,活像一只深山里的猿猴。
顺着脖子往下看,身上竟没有穿衣服,黝黑而枯干的皮肤里,一根根肋骨历历可数,然
而,在瘦得已经干了的胸膛之下,却有一个西瓜般的大肚于,肚子下的两条腿,却又像插在
西瓜上的两根竹竿。
白非倒抽了一日冷气,头皮发涨,他生长在武林大豪之家,生平见过的怪人也算不少
了,见了天赤尊者,他已觉得是天下最怪的人,哪知此番的这人,却又让他开了眼界。
他在打量着人家,人家可也在打量着他,忽然伸出两只鸟爪般的手,笔直地向他抓过
来,白非吓得心头打鼓,可是穴道被闭,连躲都无法躲,索性闭上眼睛,在这种自身已无能
为力的情况之下,他只有听天由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那人枯涩的手掌在他咽喉一握,白非暗叹了口气,只要那人五指稍稍一紧,自己的生命
便要结束了,对生命的热望,对慈亲的怀念,对爱侣的相思,在这一刹那之间,像是一阵突
然爆发的洪水,冲得他心神混混饨饨的迷惘一片。
那两只手在他喉头稍稍停留一下,却往他肩头溜去,他方透出一口气,那人“露露”的
笑声又起,“嘶”的,他那已经湿透了的长衫竟被撕了开来,他再睁开眼,那张猿猴般的
脸,正在他眼前晃动着,无比难听的笑声,刺得他耳膜隐隐发痛。
他只得再闭起眼,那人的手伸向他肋下,他长衫竟被脱了下来,接着是里面的短夹袄、
长裤、布袜、薄底的便履,都被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条犊鼻裤,还穿在他身上。
他此刻真是既惊、又怒、又有些羞愧,他不知道这怪人脱他衣服干什么,悄悄睁开眼
来,那怪人正手舞足蹈地将从他身上剥去的衣衫穿在自己的身上,高兴得竟像穿了新衣的顽
童,白非忖道:“这厮大概有许多年没有穿衣服了。”看到他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想到自家的遭遇,却又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了。
那人身躯畸形无比,穿起白非的衣服,自然极不合身,可是却左顾右盼,像是觉得自己
已经很漂亮了,白非想起“沐猴而冠”这句话,真是哭笑不得,眼光动处,却看到那怪人的
手又缓缓向他伸过来,而且又是伸向他的咽喉。
他知道在他面前的这人即使不是疯子,也已和疯子相差无几了,而一个疯子或者半疯的
人做出的事,是人们永远无法预料得到的,因此,有谁知道他这次的一伸手不是向自己作致
命的一击呢?
他又闭上眼,那怪人“露露”地笑着,竟说出话来:
“不要害怕,我不会弄死你的。”他说话的声音除了刺耳之外,竟还有些生硬,真像一
只居然学会人言的猴子,但白非却觉得有些高兴,他总算能够说出人话来,对白非来说,他
居然和自己说话,已是意外,至于话中的含意,白非却不管了。
那怪人一把从白非头上攫去了那顶宝蓝色的方中,一面又说:“好不容易有个人来陪
我,我怎么舍得弄死你呢?”他大笑着,这笑声使得白非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看你年轻力壮的样子,总不会比我先死,哈——我死的时候,总算有个人陪我了,这
么多年——”他的语调突然低沉了下去,变得有些凄凉的味道,又说道:“究竟有多少年
啦,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喂,我在这里到底有多少年啦,”
白非迷惘地睁开眼睛,迷惘地望着这怪人,心里一连串的升起了无数个问题:“这怪人
是谁,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坟墓般的洞穴里?他被关在这里难道有几十年了吗,怎么他还没
有饿死,邱独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他每天都到这里来一趟,”
白非不能回答这些问题,也没有回答那怪人的问题,那怪人却又“露露”地怪笑起来,
说道:“管他哩,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在这里多舒服,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心事也
没有,不比你好多了吗,你呀,每天还要为我担着心事。”
说着话的时候,他双眼空洞地注视着远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别人说话,但是
白非知道,他话中的“你”决不是指的自己,“那么他指的是谁呢?邱独行吗?”白非暗暗
猜测着。
那怪人两只手拿着白非那顶文士方中,不住把玩,举了起来,想戴到头上去,但是他头
上的头发却比乌窝还要乱,于是他勾起五指,去整理头发,整理了半天,头发却像是比以前
更乱了。
他烦恼地将自己的头发一揪,突然闷哼一声,身子像是突然涨大了两寸,头上的头发,
竟一根根地直立了起来,伸得笔也似的直,像是一根恨插在头上的钢丝,一吐气,那头发软
软落了下来,果然整齐了,怪人得意地笑着,仿佛对自己的这一个创举颇为欣赏,胡乱地将
方巾戴到头上去。
白非暗地吐了一口长气,“先天真气”,他思索着,“数十年来能将先天真气练得如此
精纯的,我还没有听到过。”于是他对这怪人更怀疑,甚至对他自身的安危,都看得淡些
了。
但是,用不着多久,一种缓缓的恐惧就像冬天侵袭着秋天似的,不知不觉地啮食着他的
心:“难道我真要在这里陪这怪物一辈子吗?”此刻虽已确信这怪人不会弄死他,但是这怪
人要他做的事,却并不见得比死好多少。
“这怪物功夫恁的精纯,却为什么不自己设法跑出去?”他越来越奇怪,哪知那怪人又
蓦然在他身上拍了两掌,竟将他的穴道解开了。
隔了许久,他才敢坐起来,悄悄转动着头,打量着这洞穴,那怪人“露露”他说道:
“这地方还不坏吧,保管你住得舒服。”
白非可不这么想,若有任何一个人认为这地方住着舒服,那么这人不是疯了,就是撞着
鬼了,他暗暗调息着自己的真气,那怪人坐在对面望着他,根本不理会他在做什么,一会儿
伸手抚摸着那西瓜般大的肚子,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真气舒散地运行了一周,自非的身躯里,又满蓄了惊人的活力,“试试看吧!”他暗忖
着,左手一按地面,身躯飘起,右手抢出如风,“飕”然一声,击向坐在他对面的那怪人鼻
畔,食拇二指,微微分开,正是点向那怪人鼻畔闻香,沉香两处穴道。
除了制倒这怪人之外,他别无他法可以逃出此间,人口那洞是那么小,他绝无可能一穿
而过,若不能一穿而过,那么这怪人势必要将他抓回来,是以他奔雷驰电般发出一招,他已
看出这怪入的功办,若非出其不意,得手的希望很少。
这一招念动即发,可说是快得无与伦比,那怪入眨着眼睛,不避不闪,手一抬,大拇指
高高竖起,所放在位置,却正是自非那一招发尽后。他手肘间的曲池穴一定要到的位置。
他拿捏的位置和时间那么妙,白非知道不等自己点中人家,人家就已点中自己的,右手
划了个半圆,斜斜弯屈,盘着的双脚却向外一瞅,猛然踢向那怪人的前胸致命之处。
这一招变招之快,更是快极,“噗”的一声,白非的双脚果然踢在那怪人身上,他这一
脚的力道何止千斤,就算是一块巨石,怕也要被他踢碎,但此刻白非却暗叫一声“糟”,他
知道他这一招已经得手,但是自己的脚踢在人家身上后,那感觉竟像是踢在一团揉湿了的面
粉上似的,虽然舒服得很,然而这种舒服白非却宁可没有享受到。
白非非常清楚自己这一脚的力量,失色之下,手掌一按地,引气上腾,哪知身子却动也
不动,两只脚竟被那怪人吸住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身已足以做视武林、掌毙天赤尊者的武功,在这人手下连
两招都没有走完,已自被制,他却不知道这畸形的怪人,在这潮湿阴暗的洞穴里被困竞已达
一甲子,这一甲于来他吃尽了任何人都无法吃的苦,也练成了一种前无古人的绝顶功夫,就
算昔年威慑天下的奇人七妙神君,内功已臻化境,但比起此人来,精纯或有过之,奇诡却还
不足哩,白非骤遇这种身手,自难抵敌了。
须知武学最难练成的,就是先天之真气,这在道家称为罡气,无坚不摧,无物不克,是
由内家后天之气上一步步扎成很基而练成的。这怪人数十年来,却由另一途径达成此境界,
虽是由邪而入道,但殊途同归,威力比自道家的罡气并不逊色,只是还没有为世人所知而
已。
那怪人“露露”地又连声怪笑着,笑声一起,气功消失,白非双脚被吸引的力道也骤然
消失,“砰”的,落到地上来。
白非全然被惊吓住了,动手的勇气消失得于干净净,那怪人望着他直笑,咧到耳根上的
嘴角,泛起了一些白色的泡沫。
“看样子你是嫌这地方不好,是不是,”他怪笑着道:“可是我包管你在这里住得舒舒
服服的,每天还有好东西。”以手为板,居然击节而歌了起来,白非皱起眉头,恨不能把耳
朵堵上,爬起来远远躲到另一角落里去,发着闷气。
四周全是山石,除了那一个小洞穴之外,此洞穴就绝无其他的通道,白非的心低落了,
除了制住那怪人之外,他别无其他的办法出去,而那怪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家却又根本不是
人家的对手。
那怪人拍着巴掌,唱着歌,大肚子一挺,将白非衣衫上的钮扣震掉了三粒他也不管,望
着白非笑道:“你肚子真小,可是你不要难过,在这里住上三个月,我管保你肚子就大起来
了。”
白非索性把他当做疯子,根本不去理他,然而脑海里却禁不住要想到他:“看样子他在
这里已困了不少时候了,他吃的是什么东西呢?”须知那怪人先前吃的东西,也就是白非以
后要吃的东西,他当然关心,到处望去,却望不见有任何可吃之物。
他无聊地坐在地上,想做些调息功夫,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过了一会,他才发现
他肚子竟饿得厉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