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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对了,他叫邝真真忽然感到奇冷透不过气时,挣扎大叫,这一定是那负心竹漂到时的预兆。
哼,他想一举两得,一则替银老狼成就好事,二则利用邝真真查出负心竹漂到的预兆。
这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啊……他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对于小朱利用邝真真找寻负心竹漂到的征兆之举,也知是因为他们毒门中人,对这黑煞明风感应与常人不同之故。
换了别人在布袋中,万万不能测出这征兆。
白布袋中传来邝真真颤抖的声音,道:“小朱,你为何不拉我过去?”
小朱道:“你耐心点,若是不依趋避法门,只怕触发了黑煞阴风,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邝真真突然厉声道:“这话不尽不实,你必是有什么奸计诡谋!”小朱哈哈一笑,道:
“你已答应了银帮主的婚事,那就是帮主夫人了,我小朱还敢有什么好谋诡计?”
邝真真哼了一声,想是感到此言有理,所以不再多说话。
万家愁但见那团黄光中,左面的一团突然后退,接着向右方移动,到了右面那团黄光后面寻丈处,便停住不动。
他好奇心一起,掌心向往上吐,身子一退飞了两丈,轻轻飘落地上。
接着走近前面那团黄光,目光到处,只见此人瘦瘦高高,头发花白,面庞瘦削见骨,露出冷酷阴毒的神色。
这个高瘦者目光凝聚,紧紧盯住小朱那边,也露出凝神聆听的神气。
万家愁认不得此人是谁,只知不是从前踉随银老狼的章武帮高手。
当下移近后面那团黄光,只见是个中年美妇,面庞白皙之极,似是自小至今从未晒过太阳一般。
万家愁也不认得她,心下一怔,忖道:这个女人虽是长得美丽,但眉宇之间一片冰冷,教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只不知这两人是何门路?在这儿有何图谋?他知道等下去必定可以获得一些线索,以解心中疑团。
又见那中年美好目光不时四下流转扫视,不似那高瘦老者一味凝瞧小朱,登时又知她武功比高瘦老者高明一些,故此她能发觉老者的灯光而绕到后面。
万家愁微微一笑,目下这等情形不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面还有老鹰呢。
只是他这头老鹰却是头糊涂老鹰,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是。
邝真真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低郁颤抖之极,一听而知她冷得要死,勤闷得透不出气,绝对不是装假。
高瘦老者放下风灯,无声无息、向前跃去,手伸处五指如钩,扣住小朱颈后大穴。
小朱左手抓住一支四尺长的细竹,右手伸向地上的细绳,手指只差两寸,便被高瘦老者扣住了要穴,全身僵硬如木石,动弹不得。
他武功本来不弱,说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人擒住要穴。
但其时他诡计得逞,左手果然捞住了毒门视为无上至宝的负心竹,这一喜非同小可。
此时他还不忘救回邝真真,否则再迈片刻,她在那股凝聚如往的黑煞阴风冲卷之下,势必送了性命。
故此他一方面大喜欲狂,一方面又要顾人。
那高瘦老者五指抓下时,竟毫无所觉,登时身落入手,丝毫动弹不得。
小朱虽是穴道受制,仍能开口,道:“干什么?你是谁?”
高瘦老者阴恻测冷笑一声,道:“你是温跤子的门下,对不对?”小朱心头一震,哈哈道:“你……您老是哪一位?”
他马上改口尊称“您老”,便因他师父平生最忌讳跤足残疾,别说他破子,即使有人多瞧他一眼,这人也无端送了性命。
这虽然是昔年在生之事,但眼下忽然听到,师父余威仍存心中,禁不住还是大吃一惊,并且猜出说话之人是谁了。
高瘦老者冷冷道:“老夫三十年前被温跤子暗算,五毒门掌门人大位才落在他身上,你听过这回事没有?”
小朱牙关互叩,得得有声,颇声道:“您老是魏师伯,是本门数百年来第一高手,弟子自然知道……”
万家愁不禁惊讶忖道:原来这姓魏的是五毒门第一高手,但我瞧他不算如何高明,莫非他以毒功见长?要知万家愁武功已达“宗师”境界,眼力自是高明无比。
那高瘦老者举手投足间,武功造诣如何,万家愁心中便已有数,他见过五毒魔女邝真真出手,两相比较不过是伯仲之间而已。
殊不料这姓魏的高瘦老者便是毒门第一高手,是以大为惊讶。
高瘦老者心中感到受用,口气缓和不少,道:“难得你还知道有老夫这一号人物。哼,三十年前若不是温破子伤了我五道经脉,那毒门第一高手自然是老夫莫属了……”
万家愁这才知道小朱乃是拍马屁而已,只听小朱道:“魏师伯昔年出道,只转了那么一匝,三湘两湖的十八个城镇同时瘟疫大作,死了上千盈万的人,咱们毒门弟子谈论起这件事,无不惊服得五体投地,公认是毒门数百年来未曾有的伟大杰作……”
高瘦老者哼了一声,却非不悦,反而大有自负得意的味道。
“这孩子晓得老夫的厉害,也算是可取之处,老夫须得手下留情了!”
小朱大喜道:“魏师伯圣明神武,光沐天下,弟子敢不竭诚尽忠,肝脑涂地,以报大恩大德之万—……”
他随口说来,满嘴澳词,极为流畅,倒像是素来习诵得烂熟一般。
高瘦老者道:“小子果然见机得很,好,待我拿负心竹,再行发落……说话之时,一伸臂夹夺过那支细长竹子,仰天大笑道:“负心竹!哈……哈……我得到了负心竹……”
他笑声欢畅异常,再也没有半点阴险诡毒的味道,可见得他得到这支负心竹,真是大喜欲狂,心情兴奋无比。
突然间他笑声中断,不声不响。
小朱道:“恭喜魏师伯,从此一竹在手,天下无敌,普天之下,都得尊奉你是武林第一高手啦……”
他没听到声息,又道:“魏师伯,弟子全身冰冷,您若再不释放,弟子一条狗命便没有啦!”
高瘦老者嗯了一声,如在梦中醒来,道:“你说什么?哼,释放你么?那是万万办不到。瞧你小子机灵知趣的份上,不给你活罪受便了。”
小本大惊道:“魏师伯,弟子给您做牛做马,忠心不贰,您……您老饶了弟子一条狗……哎……”
他话未说完,突然凄厉大叫一声,随即四肢软垂。
高瘦老者随手把他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接着又仰天大笑,只笑得三四声,忽然大咳一下,接着气喘不已,发出呼喀呼啃的声音。
原来他正在大笑之时,后颈大穴突然一麻,气息逆运,登时心烦气促,血气翻腾。
只能张大嘴巴拼命吸气,就像那离水的鱼儿一般。
姓魏的高瘦老者心知后颈后“大推”穴受制,敌人的内力由指尖直透入来,虽是已闭了穴道……咱己动弹不得,但指力仍然没有收回,所以气息逆运,血气翻腾,难受无比。
他身后站着那个中年美妇,左食指伸出,点在对方后颈上,过了一阵,才收回指上内力,但指尖仍然抵住对方。
姓魏的老者连咳数声,气息渐顺,也能够开口。
“是哪一位高人跟小老儿开玩笑呀……”
声音甚是柔和驯良,与刚才的阴毒冷峻截然不同。
中年美妇低哼一声,道:“高人的称呼我可不敢当得……”
高瘦老者惊噫一声:“你……你是黎嫂?”
中年美妇道:“不错,我可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尸横遍野魏寒,竟是冥天府中的一名老仆,嘿……嘿……”
末后两声冷笑,竟充满了仇恨激愤之意。
尸横遍野魏寒身子打个冷颤,他平生害人无数,听惯了这种充满仇恨的声调,心知那黎嫂必是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落在她手中,定难活命。
当下忙道:“黎……黎嫂,咱们同在冥天宫中执役多年,小老儿实是不知几时得罪过你老人家,小老儿老是有什么过错,您老人家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尽管打骂,小老儿感思云德,以后断断不敢再犯他那种阿谀奉承态度,肉麻之至。
黎嫂哼一声,道:“我瞧五毒门的真功夫有限得很,倒这一门拍马屁功夫,可称得上天下第一了。”
原来黎嫂刚才已听过九头鸟朱容对魏寒的百般诌媚之言,现下又听魏寒随口而出,尽是奉承讨好的话,登时发现其间竟是大有脉络可寻,禁不住出言讥讽。
魏寒想也不想,接口道:“岂敢,岂敢,敝派的功夫简直是儿戏胡闹,哪有一宗可以跟黎嫂您老人家比啊……”
他忽然发觉这个马屁拍错了,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小老儿说的是真功夫,不是马屁功!那……那马屁功自然是敝门天下第一了,哈……哈……”
他本后两声干笑笑得勉强之极,教人听了大有毛骨惊然之感。
黎嫂冷冷道:“三十年前两湘三湖几个城镇同时发生的大瘟疫,当真是你的杰作了?你若有此本事,我便还有用你之处。”
魏寒忙道:“昔年那一十八城镇的瘟疫当真是小老儿使的手脚,小老儿万万不敢欺瞒您老人家。”
魏嫂道:“原来如此。”
声音已变得很柔和,生似跟老朋友谈心一般。
“那时候我家住在衡阳,我还记得那场瘟疫来势好凶,十天不到,衡阳便变成一座空城。”
“那些还没有染上疾症的人家都搬到乡下去了,城里大街小巷全无声息,路上除了死人之外,便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魏寒啊了一声,道;“原来您老人家恰在衡阳,小老儿那时若是知道,定当趋谒问安。”
魏嫂呸一声,道:“胡说八道,还问什么安,我家老大老二老三都被你害死了,哼,我和你仇深似海,三十年来我恨不得寝你的皮食体的肉。”
魏寒心头冒起一股凉气,大惊想道:“我命休矣,原来她三个儿子命丧我手,此仇此根的确如山之重如海之深,唉,魏寒啊魏寒,你刚夺得了负心竹,满以为但须潜修练七七四十九日,练到竹与身合,可抵别人三四十年苦修武功。那时候,不须再受冥天宫羁管,重入江湖,天下难有敌手。唉,唉,谁知半路杀出这个贱人,使我雄心壮志都成泡影,连这条老命也保不住……”
只听黎嫂冷冷道:“我的私仇虽是日夕不忘,但你既是冥天宫侍者,那还害了。老天爷却教你出手杀死了小朱,他也是冥天宫之人,我今日公报私仇,让你尝尽绝阳十二手的滋味,略解我心头之恨!”
魏寒一怔,忽觉一缕冷气透入经脉,锐利如刀,所至之处,髓凝骨裂,奇疼难当,禁不住痛哼连声。
他身为五毒门高手,识得这绝阳十二手乃是当世著名的残毒奇功手法之一,比之分筋错骨手法还要痛苦几倍。
他起初一征之故,正是因为晓得绝阳十二手乃是伤心谷秘艺,那伤心谷一派全是女子,谷规不但严禁婚嫁,连误闯入谷的男人也从没有一个活着出谷。
因此她如何会有儿子?他极力忍住奇疼,道:“那么您是伤心谷高手了,啊,您不是姓黎,是伤心谷主厉无双……”
她嗯了一声,已等于承认了。
魏寒哼卿了几声,“您的老大老二老三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您的什么人?”
厉无双冷冷道:“好教你死得瞑目,那是我在衡阳故居豢养的三只爱犬,灵慧无比,比你们具男人强胜万倍。”
那厉无双死了三只爱犬,便把魏寒恨如切骨,别人听了定必讶异不已。
但偏生魏寒听了却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
要知五毒门之人,根本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但自家心爱之物,却宝贵无比。
甚至一时的喜怒,便可以伤残无数生灵。
当下连连道:“小老儿实是该死,没想到那温疫竟波及厉谷主的爱犬,哎……啊……”
他痛得大叫,话已说不下去。
厉无双内力略收,让他透过一口气,冷冷道:“本谷的绝阳十二手,一层比一层厉害,你若是熬得过十二层不死,我便饶了你,嘿,嘿,现在才不过到了第二层,你最好别大呼小叫,省点气力瞧瞧能不能熬过去为妙!”
魏寒连忙道:“厉谷主明鉴,那小朱只不过被毒气裹住脏腑,还没有死。您高抬贵手,饶了小老儿一命,日后为您做牛做马,也是甘愿……”
厉无双听得小来未死,心中不禁忐忑起来,口中仍然冷冷道:“我和你这具男人讲了这么多话,快要被你熏死啦,谁希罕你做牛做马。哼,今日断断容不得你活命!”
话说得狠,指上却没有劲力透出。
魏寒只道她心毒意已决,难逃一死。
陡然间触发了凶毒怒声骂道:“臭婊子,臭淫妇……”
他一口气把平生识得的脏话全搬了出来,像连珠炮似的,好不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