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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食欲,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强烈而可怕的欲望,有时你会执拗于那份感觉而无法抑制, 尽管可 以充分感到满足,但还想得到更多。况且人一下能够吃饱的,所以那是一种更为 不稳定的欲望。‘想吃’是确切无疑的,不可能吃得更多也是完全真实的。那会怎样呢?人 们会因此而把自己吃的东西变成更好的,而想方设法与尽快把肚子填饱的想法不同,他会 为了其中 最美的味道、最佳的组合而绞尽脑汁。平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没味道的东西, 连看都 不看一眼,而这时却只挑选其中最好的。问题在于如此这般的一餐,会产生很多残菜剩饭。 ”
波里斯突然意识到这不单纯是对食欲的看法而已,也是对人的欲望的深刻分析。例如不断想 得到,不断想 往上爬。食欲总算还有一个限度,那其他的欲望呢?谁能指出,那些欲望到什么时候才算有 个限度呢?
渥拿特看着萝兹妮斯问道:
“萝兹妮斯,你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有没有‘如果这样就满足了’的那种愿望?”
“什么?”
因为她平时不管想要什么都没有克制过自己,所以这种问题本身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每 当爸爸问 “想要什么,萝兹?”的时候,是为了给她某些东西而问她的。但现在不同。“可能无法得 到,但如果想要的话,那是什么呢?”这种想法对她非常陌生。
“我什么都有,如果想要什么东西的话,爸爸都会给我,所以我根本就没为这个操过心。”
“不是啊,你肯定也有爸爸也无法满足你的‘愿望’嘛。”
“那是什么?”
渥拿特仰起头来并抚摸自己的头发,说道:
“哈哈……,不,父亲并非可以给你一切,例如,你不是希望当自己踏进卡尔地卡宫殿的 时候是一个 万众瞩目的少女嘛?这会使许多贵族青年向你求婚,而你则为挑选其中的哪一位而深感苦恼 ,是不是?”
“什……么?”
萝兹妮斯脸上露出从来没有这种思想的表情,但也可以说是被人戳破了心事, 她被这个问题弄得目瞪口呆。渥拿特这次看着波里斯。
“那么你呢?在我说出来之前要不要说一说你的愿望?”
波里斯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希望的是什么,而且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所以直接了当地 说出来。
“希望自己完全能够自立,让自己不受任何人的帮助而独立。”
渥拿特说道:
“比萝兹妮斯的愿望容易实现嘛,至少没有对手。”
“对手?”
萝兹妮斯似乎忘记了自己刚说完没有什么愿望的话,急忙地问道。渥拿特尖锐地说道 :
“啊,你有对手,而且是你的同龄人。她在卡尔地卡的社交界已盛名远扬,人们认为她最终 将成为安诺玛瑞的皇后。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打败对方,你的愿望将成为泡影。”
“她是谁?”
听得出来,这已经是火冒三丈的口气。波里斯认为萝兹妮斯至少今天是不会重新高兴起来的 。
“芬迪奈公爵的女儿,克萝爱·芬迪奈。我亲眼见过她,简直就是美人胚子。”
“决不会!你在说谎!”
渥拿特先生显然在戏弄萝兹妮斯,但对萝兹妮斯而言这绝不是可以不在乎的小问题。刚来 时曾经因为核桃而被骗得暴跳如雷,现在又毫不怀疑地相信渥拿特的话,波里斯觉得啼笑 皆非。实际上波里斯觉得根本无法 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叫克萝爱的少女。
“您接下来给我们讲刚才的话吧。”
波里斯对渥拿特不时开玩笑的作法并不是十分满意,对他而言这个家伙仍然是令 人捉摸不透,应该随时防备的对象。
渥拿特瞟着撅着嘴不说话的萝兹妮斯自己在一旁偷笑,然后慢慢把剩下的饼干吃完,这才 继续说道:
“你知道安诺玛瑞最高的骑士是谁吗?”
波里斯从外国来这里并没有多久,理所当然不知道。
“这表明你的见识太少了。是康菲勒子爵。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用枪如神,而且他的骑术 没有人可以对抗。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在安诺玛瑞还没有能超越他的骑士。他是现任 柴契尔国王陛下的近 卫队长,而且深受国王陛下的宠爱。从远处看,他留着两撇漂亮的胡子,看上去非常帅气。 是不是真如人们说所不得而知,但听说对女士们彬彬有礼,决不做有悖于礼节的事情。”
就凭这些描述,可以猜测大致是怎样一个人。渥拿特继续说道:
“地处安诺玛瑞北部的奥兰尼(Arlanne),领土虽然宽广,但自处为公国,将安诺玛瑞 国王奉为君主,似乎早已领悟这种方式的妙处,那个奥兰尼的公爵。”
他似乎又要讲新的故事,但没有那样做。
“那个奥兰尼公爵的儿子就是那个地方最高的剑士,今年好像是刚满十八岁。少年老成, 是一个非常谦虚的人,仅仅因为这一点他已经得到很多赞誉。几年前在海肯(Haiacan) 的港口城市盎格蓝德举行的‘银色精英赛(Silver Skull)’中夺取桂冠,但他却毫不 在乎地将殊荣转赠给了主办国海肯美丽非凡的年轻女王,这件事也为人们所传扬。好像说 是如果女王出战的话,自己绝没有机会得到这个荣誉。正因为这样,在很长一段时间人们 传说纷纷,认为这位年轻公子要向海肯的女王求婚呢。”
“银色……精英赛是什么?”
波里斯对这些事情真的是一无所知,而且对前面所说的这些传闻也从未耳闻。
渥拿特讲述这些的时候的脸上同样展现出微妙的表情。
“难道你连银色精英赛都不知道?它是一项大陆上未满二十岁的所有少男少女拿着卢格芮(R ugran)国王赐予的荣耀每年一度举行的武术比赛!这项比赛本来源于卢格芮传统习俗,现在 发展为整个大陆的竞技。难道奇瓦契司的人们竟然会不参加银色精英赛?倒也是,的确至今 还没有听说过奇瓦契司的人得到大奖。”
波里斯真的没听说过奇瓦契司的人们是否参加银色精英赛大会。但他无法不想到哥哥耶夫南 。虽然哥哥拥有高超的剑术,但他从来没有提起过类似的大会。仅凭这一点,至少可以知道 在奇瓦契司参加类似大会并不像他说的这样了不起的。
“还有这么一回事情……我们要不要到旁边的雷米王国去看看?那里有非常可怕的两个人。 一个是雷米国王的妹妹吉娜帕公主,另一个人是到现在仍分散于宁姆(Nym)半岛边缘地带 和埃尔贝(Elbe)岛等地的野蛮民族堪嘉喀族的一个战士。”
窗外的雨滴越来越大。刚才一直为神秘的少女克萝爱而烦恼的萝兹妮斯也正被吸引过来,陷 入渥拿特的故事中。
“怎么样?一个是公主,另一个是野蛮民族斗士,还挺有味吧?那就是雷米的方式。以最强 大的堪嘉喀族为首,大概有至少四个部落的野蛮民族在北方领土胡作非为,国王在某种程 度上对他们毫无办法,只能袖手旁观。尤其是如果他们不侵犯他们的领域,野蛮民族会自觉 地守护雷米的边界。当然,可以肯定那些野蛮民族也有头脑,他们很清楚与拥有强大兵力的 雷米王国正面发生冲突,决不会有好结果。不管怎样,因为这种同生共死的关系,如果没有 护卫队跟随,他们在北部雷米也就是宁姆半岛周边小岛上是不敢随便走动的。野蛮民族一但 抓到雷米人,他们还会衡量一下身价,但如果 抓到其他国家的人……”
渥拿特突然看着萝兹妮斯说道:
“他们会扒了人皮来用作雪橇的装饰品。”
“天啊!”
萝兹妮斯吓得下意识地抓住了波里斯的胳膊,跟着又急忙放下了。然后仍放心不下似地东张 西望,看到旁边的凯蜜儿紧紧抓住她的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渥拿特只是微笑,似乎并不是那么满意这样的结果。
“吉娜帕公主遗传了雷米王族的血统,身体特别高大强壮。有段时间野蛮民族反抗雷米王国 统治而挑起了战争,那时吉娜帕公主打头阵,只要看她的武器就知道她非常厌恶那些反抗的 野蛮民族。但就有宁死不相信这种女人的人,那就是堪嘉喀族的史高孥。他们称他为‘永不 屈服的史高孥’,就如传闻中听到的,他从不需要所谓武器,身体和拳头就是他的武器。虽 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据说他的拳脚厉害得无可匹敌,令人赞不绝口。他们俩在埃尔贝战斗中 据说总共有四次面对面作战,但始终没有分出胜负。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评判谁最优秀, 虽然两个人并没有涉及个人的仇恨,但我想两个人并不能消除隔阂。”
“野蛮人终于没能战胜公主,真是万幸。”
对这样的结果萝兹妮斯松了口气。她对吉娜帕公主陌生得很,但一想到野蛮人如果胜利了, 就有可能扒了公主的皮,便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最后是卢格杜兰司联邦也值得一提。不用说出身于雷克迪柏……那个叫杜勒卡奈的雇佣 兵队长, 他带领的雇佣兵团‘青铜闪电’拥有不下千余人的雇佣兵,而且比一般国王的直系部队拥 有更 大规模和更强的战斗力。雷克迪柏是那些拥有强大势力的雇用兵团控制着政权的地方,其 中‘青铜闪电 ’就是数一数二的集团。说起‘青铜闪电’的主要人物,都是向杜勒卡奈挑战后投降 于他并发誓效忠于他的人,所以有关他们的故事也广泛流传。杜勒卡奈非常残忍且狡猾, 一 旦成为他的敌人,他就会千方百计除掉那个人。现在他也年近古稀,一般战斗已不再参加, 所以实力可能也不如当年。”
尽管故事已近尾声,但有关奇瓦契司的故事始终没再提起。其实波里斯也没有一般人所谓 对祖国的爱国心,但对以往总是进行着夜以继日战斗的那个地方并没有出现一个英雄而 觉很奇怪。不,应该是实在令人遗憾。
“没讲你们国家,是不是觉得有点遗憾?”
渥拿特仿佛一眼便看到他的内心,说完一句后就靠在椅子上注视着两个学生,然后又笑了 一下。波里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笑。
“不过他们的确是一些非常奇怪的家伙。你们听到大陆上生活着一些这么强大的人有什么想 法?嗯?萝兹妮斯尼先说说看。”
萝兹妮斯并不明白什么意思,转了转眼珠,耸着肩说道:
“我真的很希望我们国家的勇士能比其他国家的优秀就好了,您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渥拿特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一下,然后问波里斯:
“你的看法呢?”
波里斯面无表情地答道:
“在我看来,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也可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不成为敌人就可 以了。”
渥拿特略加思考说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的意思是说没有想过要比他们优秀或者将他们的能力据为己有,是吗 ?下定决心学好剑术,但并没有想过成为最好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波里斯听到渥拿特的话里有讽刺的意思,但还是没产生什么特别的想法。他自言自语说道 :
“为什么要那么优秀?我与他们接触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就算见面,成为敌人的可能性更是 渺小。就我自己而言,只要没什么大的危险,这样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可以了。反过来仅 凭微不足道的实力去招惹他们的注意不是惹火上身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渥拿特的脸上出现了因惊慌而虚伪的笑容,他又一次盯着波里斯 的脸,好像要从波里斯的脸上发现什么,他注视着波里斯脸部的每一部分,尔后说道:
“你,你只有活下去,这一个唯一的目标吗?”
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
“是这样。”
“同样是生存,难道就没有想过要使自己的生存方式比别人更加优秀而令人美慕吗?”
这一问题比起说出它的语调显得更为真诚。波里斯能感觉渥拿特想从这里引导出更为 深沉的问题。
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是否允许我这样。所以尽可能选择让我活得更为长久且平平安安一条路。”
“允许这个词有点模糊。你是说在不违背命运的前提下,不被命运关注,而且低着头平静地 生存下去吗?虽然是短暂的一生,难道就没有想过要留芳百世吗?即使 是瞬间,你不觉得凋谢得如此华丽的花瓣是这样美丽吗?”
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