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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婴宁嘴角泛着笑意,目光却恶毒得恨不得穿透了,过雪表情呆呆,许久,才摊开自己只手,看着染在上面鲜血,红得刺目,过雪又慢慢瞧向岑婴宁,眼神却同往日样安详,就像小时候犯了什么错事,自己永远也舍不得去责怪。
过雪把岑婴宁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瘦弱身躯:“婴婴,姐姐知道现在心里难受所以说什么姐姐都不会怪”
过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嗓音总在控制不住地发颤,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
岑婴宁披头散发,脸白如雪,嘴角挂着缕惊心触目血红,衬得宛若来自地狱深处女鬼般,森怖至极,就像在说着什么疯言疯语,呢喃个不停:“喜欢大哥哥直都喜欢喜欢他”
过雪似乎根本听不明白话,柔柔地哄劝:“婴婴,姐姐带回家好不好咱们起回綵州去”
岑婴宁神情癫狂,用手狠狠掐着后背:“都是因为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呢”
过雪流着泪笑:“别怕姐姐这回真再也不离开了。”
“死了才好凭什么是整天要过着跟牢笼样日子却可以留在他身边,还装作对好样子好自私”岑婴宁瞪着对大眼睛,死不瞑目般,嘴里不断念叨、不断念叨,仿佛呜咽又仿佛破碎诅咒,直说着,亦如濒死鱼,做出最后疯狂挣扎
声音开始点点低弱下去,过雪意识到什么,却不敢想,害怕往下想,就会坠入前所未有绝望里,所以只能使劲地抱着怕自己旦撒手,便会被老天夺走最重要东西。
“孩子是孩子大哥哥”
不知道过去多久,岑婴宁干干张着嘴巴,再也发不出点声音,那瞳孔渐渐变得空洞而涣散,揪着过雪衣衫手指,因之前极度用力,已经僵硬成种扭曲形状,很安静地靠在过雪肩膀上,很安静很安静睡着了似
过雪记得小时候,自己也经常这样抱着,婴婴像只黏人小猫,总爱往自己怀里钻,撒着娇说:“姐姐,姐姐,睡不着呢,唱歌给听好不好?”
那时候还那么小,抱在怀里轻得如团棉花,真像是出生不久幼猫,娘在外面干活,都是在家里照顾婴婴,点点看着长大、长高,给穿衣服、给梳头发饿哇哇大哭,便把自己剩下馒头让给,因为婴婴是妹妹,是与血脉相连亲人,娘也说过,要照顾婴婴,们要相互扶持,永远相亲相爱。
过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启开唇,咿呀咿呀地唱起歌,在空荡荡房间里回响,直唱、直唱,不敢停下来因为这样才觉得,婴婴只是跟平常样,在怀里撒娇,在怀里静静地入眠
墙壁上倒映出抹修长人影,许久,过雪终于肯转过脸,岑倚风正静静站在门前,他望着,隽美容颜上是难以形容表情,或许是痛苦,又或许是疲倦,又可能是种绝望后平静。
玉损花残尽3 过雪默默看了他会儿,唤出两个字:“哥哥”
泪水滑过微弯嘴角,时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哭还是在笑。轻轻放下婴婴,站起身面对他,眼神透着迷茫与不解。
“哥哥”过雪又呼唤声,很轻很轻,像怕惊醒了婴婴似,“那个孩子是谁?”
沉默在彼此之间徘徊,久得仿佛生都过去了。岑倚风终于回答:“是。”
过雪笑了笑,朝他慢慢走去,身形摇晃,犹如刚刚学会走路孩子,随时会跌倒在地。岑倚风没有任何挣扎,眼睁睁看着拔下头簪,然后几步冲上前,深深戳入他肩膀,鲜血宛若绚烂朱花,迅速从名贵衣料上渲染开来。
“怎么能这样”过雪仰起脸,泪水沿着白皙下颌坠落,泡沫似摔个粉碎,“害还不够,还要去糟蹋婴婴,才十六岁就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事”
没有拔出簪子,五根细长手指微微颤栗,岑倚风把抱在怀里,紧紧,仿佛怕离开他,又仿佛是希望能够刺得再深点,再深点就好了,没有了呼吸,就不觉得痛了。
“为什么?”浓浓血腥味泛上来,呛得人几乎窒息,过雪被他搂着,看不到他表情,眸底藏着雾气样,迷蒙片。
“真傻说过要报仇。”岑倚风微笑,“如果不是娘,娘现在还会活好好,起码爹不会对冷言冷语,置之不理,们家人还会过得好好是娘,破坏了切所以,恨们谷家人,恨们谷家每个人谷过雪,恨”
过雪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不是真”呢喃自语,“骗”
岑倚风勾起下巴,笑容里充满邪魅与冷酷:“以为,真只有个人偿还就够了吗?没有想到吧,那个宝贝妹妹,其实巴不得上床呢。”
过雪瞳孔凝,随即“啪”地掌掴在他脸上。
岑倚风被打得偏过脸,面无表情。
过雪流着泪倒退两步,原来,原来,坠入九重地狱,万劫不复人,只有自己而已。
忽然感觉刻都呆不下去了,在这里,在他面前,要窒息了,似乎下个瞬间,就会死去。飞快地跑出房间,江轲在外面,看到恍若只小鹿破门而出,直朝院外奔去,江轲冲进屋内,见岑倚风肩膀处染着大片鲜红,而他却毫无知觉样,纹丝不动地伫立原地。
“少主!”江轲迅速朝秦妈妈喊道,“来人,快去传大夫!”
“天哪,地上有血!”
“五姑娘五姑娘”
“五姑娘殁了”
不知进来哪个小丫鬟惊呼声,满屋顿时响起片哭声喊叫声,乱成团,岑倚风跟失了魂样,任人扶到偏房包扎伤口,江轲凑近点,才听清他嘴里喃喃唤着什么,正是过雪名字。想到对方刚才跑出去样子,江轲动身离开。
过雪跑到半途,就被从后赶来江轲拦住,抬起头,睫毛连带眼眸湿漉漉,好似初晨萦绕在湖畔迷蒙雾霭。
微风吹到身上,带着春寒之意,江轲看到浑身轻轻发着抖,像是种柔软小动物,随时会受到惊吓,然后逃离开。
江轲道:“二小姐,带您去个地方。”
过雪迷茫地看了他眼,又低下头:“走开想个人静静走开”
江轲只好道:“带您去见四小姐。”
过雪眉心尖尖地颦起来,过去半晌,仿佛才反应过来他说是什么:“四妹”低低吐字,猛然抬头,“知道四妹在哪里?”
江轲颔首:“请二小姐随走趟。”
岑湘侑不是失踪了吗,可现在江轲却说知道下落过雪不明白此时此刻,为什么江轲要在面前提起四妹,又为什么要带去见对方。
过雪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害怕,目光带着种彷徨无措。
江轲唤道:“二小姐。”
过雪按住心房,想到潘姨娘当时痛哭流涕样子,终于点了点头。
过雪没问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知道路程并不远,没多久便下了马车,眼前宅子很简陋,外面青灰围墙上坑坑洼洼,甚至还坍陷了部分,能够看见里面破旧低矮房舍,好像根本无人居住似。
看门婆子打开门,江轲递给串铜钱:“人呢?”
婆子答道:“在里面。”
在前面带路,过雪则静静跟随江轲身后,拴在木门上锁链哐啷几响被打开,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片,过雪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稍后才发现墙角处卧着团人影,察觉有人进来,对方下子起身,直朝着他们冲过来,过雪吓了跳,下意识倒退几步,而那人却认出了过雪,连哭带嚎地扑到脚下。
“二姐,救救,救救啊!”
“四妹”过雪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女子,竟然会是岑湘侑。
“二姐,求让大哥饶了吧,不要把送到安如寺去啊。”
“四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过雪想扶起来,但岑湘侑紧紧抱着双腿,不肯松手,泪水溅得裙裾都湿了。
过雪以目询问江轲,江轲开口:“四小姐之前去过南羊胡同。”
其实南羊胡同并非如字面意思所讲,是个胡同,而是指州中偏南带,最是穷贱之地,聚居着众多苦力乞丐,且还混杂着江湖中绿林响马类人物,可谓恶人成居,鲍鱼之肆,是令那些豪门贵族最为避而远之地方。而岑湘侑身为名大家闺秀,居然敢涉足去那种地方?
过雪难以置信时,江轲继续说:“当初四小姐就是在南羊胡同,找到碧海帮人来劫质二小姐。”
过雪大脑轰隆响,恍若巨大雪球凭空爆炸,四散纷离。
岑湘侑急忙拉着手,哀声哭求:“二姐,是做错了,是不该派人陷害,是不对可、可也不能全都怪这些主意全是五妹出,是指使这么做”
“婴婴”过雪闭上眼,隐忍泪水终究滚落,就算再怎么不愿去接受,切却已成事实。
岑湘侑如实交待:“是五妹,什么都告诉了说与大哥有染面勾引大哥,面又引诱陆公子,所以陆公子才会直对念念不忘,否则他为什么肯娶蒋九姑娘,却不肯要?岑陆两家关系明明要好,但就是因为存在,让连个妾都当不上,只要被人凌…辱消息传出去,陆公子才能对彻彻底底死心、就是为了让陆公子不再想着”哭哭啼啼道,“二姐,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才听了五妹主意,其实、其实真正恨人是五妹啊说整日活得不见天日,却成了自由自在大小姐,表面待好,私底下却与大哥缠绵悱恻,如果不是关系,又怎么会搬离岑府,怎么会过着囚犯样生活,巴不得消失才好这些话,全都是五妹自个儿说,不信去问,也没想到会对这个亲姐姐下狠手二姐、二姐”
过雪只觉得全身疲乏无力,仿佛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似,略带疲倦声音里透着飘虚:“四妹尽管们并非亲生姐妹,但扪心自问,由始至终,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地方”
手点点从掌心里抽离,岑湘侑惊恐地瞪大双目:“二姐,真知错了,原谅好不好,真不想去安如寺啊,那里都是安置下堂妇地方,听说进去之后没有好结果啊,二姐替向大哥求求情,让大哥放了吧二姐”
哭得死去活来,过雪却是浑浑噩噩地转身离开,江轲命婆子关上房门,跟在身后讲:“二小姐,五姑娘并非您想象中那样纯稚无垢,在很早之前,五姑娘就已经对少主有所纠缠了,但少主看在二小姐面子上,才没有对怎样,但五姑娘发现您与少主事后,变本加厉,动不动就让少主来探望,那天晚上您与少主大吵了架,偏偏五姑娘那边又闹着要见少主,五姑娘对少主心思如何,现在您不会不知道,只怕当时百般诱惑,少主伤心欲绝又醉了酒,才时犯下糊涂事后来五姑娘怀有身孕,要挟少主除非跟在起,否则就将孩子事告诉您可不曾料到,处事狠绝,居然又与四小姐合谋陷害您,二小姐,知道您心里直疼爱五姑娘,但究竟是怎样为人,如今您总该看清楚了。”
过雪弯着腰,用手掩着胸口,觉得那里断气般痛,呼吸,呼吸,肺里就像被数之不尽绵针刺穿,血淋淋地滴着血。生不如死感觉,大抵如此了吧?
“所以们以为把送到綵州去,就可以隐瞒辈子了吗”为什么到了现在,他们才肯告诉实情,才肯告诉真相,就像个傻子样,直被蒙在鼓里,不、就是个傻子,就是个傻子
“二小姐”江轲走上前,过雪倏然惊恐地转过身,“不要跟着。”
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江轲道:“二小姐,您先跟回府。”
过雪摇摇头:“不要再跟着了不要”转而举起头上发钗,直指自己颈项,“再跟着,就立即刺下去。”
江轲果然不敢再靠近步,原地不动。
过雪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见着路就走,见着弯就拐,偶尔有阴影从眼前晃过,也分不清是树木还是途经而过行人,知道自己现在样子定狼狈极了,可不在乎,只想这么直走下去,不管到底去了哪里,其实去哪里也样,还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了眼前泛着微微眩晕,就仿佛踩在云端上,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片。
走得累了,过雪倚着墙壁停下来喘息,只能扶着墙壁,否则站都站不稳,喉咙干涩得发胀,很想哭,可又哭不出来,眼泪似乎都已流尽了,缓了缓,又继续往前走,身旁行人渐渐变多,熙熙攘攘,来回穿梭,如同迷失鱼儿,漫无目地游往至海底最深处
恨自己,到了这步田地,心里头竟然还在想着岑倚风,恨他,明明说出那样残忍话,却为什么还会有那种痛楚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