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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她会照着镜子,顾影自怜,为什么她没有那样的惊世之姿?
“你不是我妈妈。”她怒吼道,“你是个怪物,变成我妈妈的怪物!”
“小舟,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你的妈妈啊。”美丽的妖物朝她走过来,“难道你认不出我来了吗?你忘了我有多疼你?你说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菜,最喜欢喝我酿的梅子酒,还说将来要好好孝顺我,做我的乖女儿,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她看着那张脸,那张温柔美丽的脸,“那些话我都记得,但你不是我妈妈,你是个妖怪。”
“我本来就是妖怪啊。你难道忘记了?每年我带你入山看望外公,总会独自到森林里去住十几天吗?”
“我妈妈是去看守外公种的草药,冬天雪大,如果没人看着,草药就会冻死!”白小舟争辩。妈妈忽然笑起来,媚眼如丝:“那些都是骗你的,你怎么还不懂呢?我就是妖怪啊,而且,你也是妖怪啊,不信你看。”
她回过头,看见拖在身后的白色尾巴。
“不,这不是真的!”她抱着自己的头,恐惧地颤抖,“幻觉!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做妖怪有什么不好呢?”女妖的双手轻轻地从她的脖子上伸下来,抱住她的身躯,在她耳边轻柔地低吟:“这俗世太危险,这里的人太薄凉,哪里比得上我们的故乡逍遥自在?”
她的嗓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白小舟心里的恐惧在慢慢消退,她忽然觉得也许女妖说的没错,她在051里看了那么多档案,人类的贪婪与凶狠像一个个咒怨在字里行间纠缠不休,这个丑恶的世界,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跟我走吧,小舟。”女妖的声音温柔如斯,就像很久以前,在她还是幼童的时候,母亲在她耳边所吟唱的歌谣。白小舟回过头去,看见厨房的门大开着,门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熟悉得就像梦境一般。
“来吧。”女妖向她招手,“跟我走吧,回到那片森林里去,不用害怕被追杀,也不用在两个少年之间纠结,自由自在地生活。”
白小舟的心像被融化了,目光迷离,沉浸在美妙的幻觉中:“爸爸……也在那里等我们吗?”
“是啊,他也在等着你,外公也在那里,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
“外公……”白小舟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缓缓朝那扇门走去,蒙眬间她仿佛看到白胡子的外公站在林中朝自己微笑。她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外公,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
一声刺耳的狗叫忽然钻进她的耳朵,她步子一顿,猛然间清醒过来,一切幻象都如潮水般退去,她还站在那只紫藤花架下,一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土狗围着她的脚转圈狂吠。她蹲下身去,刚想抚摸那只狗,它猛地往前一蹿,跑到前面三四步的草丛中,咬住杂草一扯,露出一个洞穴。白小舟上前看了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那是一个可怕的陷阱,里面布满了削尖的木桩,如果她刚才再往前走几步,就会掉进陷阱里,必死无疑。
“是你救了我?”她对那只土狗说,土狗摇了摇尾巴,转身跑了,连个道谢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满腹狐疑,这只小狗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四周都有围墙,门也关了,难道这只狗还能开门不成?
是谁在暗中帮她呢?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看阁楼:糟了,思齐!
阁楼的窗户早就破了,只剩下一些玻璃碴子还留在窗台上,她小心翼翼地跳进去,尽量不让玻璃扎到手。瞿思齐就坐在屋子正中,低垂着头,像一个修行者在冥想。她喊了一声,瞿思齐没答应。
她倒吸了口冷气,看到一团团黑雾从少年的身体里弥漫出来,像棉花糖一样在他身旁萦绕。白小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某种金属被炼化燃烧的味道。
“思齐?你没事吧?”她心头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面前的这个少年近似于妖,难道他被某个妖物附体了吗?不,不对,那些黑雾不是来自于别的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来自于他本身。
他的父亲是借助妖物的力量才出生的,说是妖之子也不过分,瞿思齐,本来就是妖物吗?
不管如何,思齐是为了她才陷入这样的险境,她不能坐视不管。
白小舟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思齐,快醒醒!”
“啪”,瞿思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身子一颤,觉得他的手冰冷入骨,刺得她的骨头生生地痛。
“小舟!”瞿思齐一把抱住她,“小舟,不要啊,你不要嫁给凯子啊!”
白小舟额头上冒出一大排黑线,往他脑袋上赏了一个暴栗:“你脑子烧坏了啊?”
“小舟,我看到你和凯子结婚了。”瞿思齐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告诉我,那都是幻觉,对不对?”
白小舟捏住他的脸,用力一拧,痛得他哇哇大叫,她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你相信是幻觉了?”
“你下手真狠啊。”瞿思齐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哀怨。白小舟翻了个白眼,她竟然还担心他,这个天然呆的小子,根本不需要担心。
“咱们的第四关,就算过了?”瞿思齐问。
“嗯,算是……过了吧。”白小舟总觉得这一关过得太容易了,让她有些不安。她从阁楼的窗户出来,站在黑瓦之上,阳光有些阴暗,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勾得槐树哗哗作响。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又是这声音,每当槐树摇动的时候,她都能听到这个声音,难道树下有什么东西?
“喂,你觉得我像狐狸精吗?”白小舟问。瞿思齐愣住了:“你说啥?”
“我看起来像妖怪吗?”
瞿思齐看着她的眼睛,她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呃,如果你是说异能,我们都算是妖怪吧。”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不是自己。”
“你越说我越糊涂。”
白小舟在房瓦上坐下,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我觉得我的心底深处是邪恶的。很多时候,我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而我的理智不能控制。”
瞿思齐想起那个用意念操纵杀手自杀的白小舟,从她身上漫出来的杀意让人胆寒,那一刻他是真切地感觉到了恐怖。
“你……有双重人格吗?”
“双重人格?”白小舟摇头道,“真正有双重人格的人,对于另一个人格都茫然不知,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思齐,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我。”她不安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就是一个可怕的人。不,也许,也许我不是人,我是妖怪。”
“你别胡思乱想。”瞿思齐在他身旁坐下,脸色阴郁,“其实做妖怪也没什么不好,最可怕的是非人非妖,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
白小舟侧过脸去看他,他眼里阴云密布,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也许,他刚刚所看到的幻觉,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吧!
“顾影自怜也不是个事儿啊。”白小舟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还有三关!”
“说得没错。”瞿思齐又露出他乐天派惯有的笑容,“人生不过五十年,管它是什么,及时行乐才是正事。”
白小舟扶额叫道:“你就不能有点儿追求吗?”
“什么追求?拯救世界吗?”
“你还是先拯救你自己吧!”
“放心,我有蟑螂般不死的生命力,天不收地不管。”瞿思齐哈哈笑道,“不知道凯子怎么样了,安不安全。”
一句话牵动了白小舟的思念,她沉吟片刻,微笑起来:“放心吧!他能照顾好自己。”
朱翊凯坐在阴暗的屋子里,刚才这一局他赢了上千万,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刚才一幕太过诡异,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瞿思齐进入阁楼之后,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只一尺来长的大老鼠,绕着他的脚打转。他一脚踩死老鼠,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下来,双眼微闭,嘴里不知道在喃喃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忽然间,他浑身颤抖起来,眉头紧皱,额头上全是冷汗,脖子变得青黑,就像是吞下了一大口毒药,将喉咙烧坏了一般。
朱翊凯还以为老鼠里被下了毒,正担心,白小舟忽然进来了,就在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时,瞿思齐喉咙上的青紫消失无踪。
小舟的左手有治愈的能力,这他知道,但刚刚白小舟用的分明是右手,而且还好好地戴着手套。
记得不久之前,在思齐的老家,龙老师曾在思齐祖母耳边耳语,告诉她思齐的秘密,那位老太太大惊失色,几乎握不住手里的佛珠。
瞿思齐的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天大秘密?
天色暗下来了,两人到巷口的小面馆吃晚饭,看见那个光头的小男孩坐在街边,托着下巴冲着过往行人微笑,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也没人关心。白小舟买了一串烧烤翅膀递给他,他笑嘻嘻地接过来,一边啃一边张着油腻腻的嘴说:“谢谢姐姐!”
话还没说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白小舟惊得脸色骤变,那是一条土狗,一条很眼熟,摇尾巴摇得很有个性的土狗。
“就是它。”白小舟对瞿思齐说,“就是它救了我。”
瞿思齐想也没想,径直过去,对那个小男孩说:“你到底是谁?”
小男孩刚好啃完了一只鸡翅膀,朝他伸出油腻腻的小手:“给我鸡翅膀,我就告诉你。”
瞿思齐为之气结,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来:“你说不说?”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起来,引来路人侧目。白小舟连忙上前劝解:“思齐,快把他放下来,他只是个孩子。”
瞿思齐冷哼一声,将小男孩放下。白小舟又买了一只鸡翅膀递给他,拍着他的脑袋让他别哭。小男孩破涕为笑:“姐姐真好,姐姐,你们是刚搬到那个鬼屋的吗?我知道驱鬼的方法哦。”
他的眼睛又深又亮,无辜而天真,白小舟俯下身问道:“什么方法?”
“我听老人家说的,鬼屋里种了一棵槐树,槐树是鬼树,暴死的人灵魂不能轮回,只能在世间游荡,但它们非常弱小,有时候会附身在阴气重的植物上,才能够存活。听说那户人家的小女儿就附在树上,晚上还能听到她的哭声呢。”
“你不是说知道怎么驱鬼吗?”瞿思齐插嘴,“怎么个驱法?”
小男孩嘟着嘴巴:“你那么凶,我不告诉你。”
“告诉姐姐吧,姐姐再给你买鸡翅膀哦。”
小男孩的眼睛立刻变成了星星眼。“好啊,说话要算话哦。”他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那树下埋着东西呢。”
“什么东西?”
“我哪里知道?”小男孩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鸡翅膀呢?”
白小舟和瞿思齐互相递了个眼色,买了几个鸡翅膀打发了他,找了个铲煤的铁铲,匆忙回到院中,在树下开挖。瞿思齐力气大,一铲子下去挖伤了树根,伤口中竟然流出血来。他吸了口气:“网上说尸体找到的时候血流干了,而现场一滴血都没有,原来都是被这树给吸走了。”
“普通的槐树哪里能吸血,这树怕是成精了吧!”白小舟抬起头,看着头顶盘旋的黑雾,风摇树动,那声音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求求你们,救救他。”
你到底要我救谁呢?
“小舟,挖到东西了。”
白小舟连忙凑过去,看到黑色的泥土中那白惨惨的手骨。
她抽了口冷气:“这是谁?”
“我哪里知道。”瞿思齐耸了耸肩,“从网上的资料来看,李家人的尸体都找到了,李娜娜的尸体我们也找到了,这个人是谁,还真是一个谜。”
“等等,他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白小舟扒开土,那尸骸的指骨上缠绕着一条生锈的链子,链子末端是一只怀表。
与书房找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打开表盖,糊掉的照片依稀能够看清两人的脸。白小舟说:“我明白了,这具尸体,是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住在那间阁楼上,他是那个家庭里的一员,却被所有人嫌弃,愿意和他亲近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李娜娜。”
瞿思齐恍然大悟:“这个家里的人杀了李娜娜,于是他杀了所有人给李娜娜报仇?”
“不知道。”白小舟摇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其中缘由,很难追寻了。说起来,这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有谁会在乎呢?”
“等等!”瞿思齐说,“如果真是他下毒杀了李家的人,那是谁把他埋在这儿的?”
白小舟拿起铲子铲了一阵:“你有没有发现,他的双手在土层的上面?”
“呃,你的意思是……”
“是他自己埋了自己。”
“这不可能!”瞿思齐叫起来,“哪能有人自己把自己给活埋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是走进科学!”
“从理论上说,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方法对了,坐着都能吊死呢。不过,自己将自己活埋,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或者说,他究竟有多悲伤和绝望啊!”她昂起头看郁郁葱葱的树冠,你是想让我救他吧,这个被仇恨所掩埋的人。
“你身上还有符纸吗?空白的,给我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