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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凤姐哭得死去活来,忙着张罗贾母的后事,更想乘机多分一点儿老太太的私房钱。赵姨娘在钱财上一向是不肯落人后的,也跟着一起掺和,趁大家不注意时,看什么东西值钱就往自己怀里揣。贾政听说母亲死了,又愧又恨,自己的病也越来越重了。这下子更便宜了贾环,没有人管着他了,越发胡作非为起来。当弘历提出要借大观园几间房子关押十四阿哥的人,他马上答应了。
大观园里已是一派荒凉。宝玉和黛玉走了。迎春嫁出去了。宝钗一家搬到西山八大处贾雨村送的宅子里去了。惜春把自己锁在小院子里成天焚香诵经打座,干脆不出门。看看姐妹们走的走,散的散,探春心中无限感慨,几个月以前大家还热热闹闹开诗社呢,自己还和宝姐姐一起商量在园子里搞承包。转眼间,人去园空,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了。宝哥哥和林姐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了,不过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他们也算命好了。二姐姐就惨了,在孙家受苦,唉。
探春顺着竹林边想边走,前面是梨香院了。又是人去楼空,宝姐姐那么聪明,可惜命也不好,还要给贾雨村去做续弦。自古红颜薄命,自己的将来又会如何呢?
这园子里有几株梅花,也不知道开了没有。她推开梨香院的门,信步走了进去。
隐隐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乐声,谁会在墙外弹琴呢?探春很奇怪,轻轻走上小楼,从窗户向外望去。她不知道,几个月以前,就是在这个窗户,宝钗的红绫飘落到了十四阿哥手里。
院墙外,一个年轻人站在大树下,用右手调了几下怀里的吉他,高声唱道:
桂桌兮兰桨,击明空兮斥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探春定睛一看,高大的身材,金黄的发,嘴里叼着一枝梅花,正是自己时时牵挂的麦克。她又惊又喜,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急忙掩住自己的嘴。
麦克自从上次见了探春以后,成天价坐在家里发呆,一闭眼睛就是探春的笑容在面前晃动。珍妮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取笑他说(他们兄妹之间讲话当然是用的英文,翻译过来就是这样):“你这个大情圣,在我们英国泡过不知道多少妞了,怎么现在倒变成了个菜鸟了呢?把你当年的老办法拿出来啊,背上你的吉他,去三姐姐窗外唱情歌啊。”
麦克想来想去,也只好这么办了。他背上自己的吉他,把一首苏格兰小调填上中国歌词,大冬天的,找不到玫瑰,就折了一枝梅花,硬着头皮来到荣国府墙外。
看着一座小楼依稀有点儿面熟,他就调调弦子,唱起歌来。谁知道一弹起吉他,就仿佛自己又回到了英伦三岛,顿时胆气十足,充满了骑士精神。只可惜荣国府的巷子是个死胡同,没有人来围观。猛然听得头上有动静,麦克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探春,大喜过望,不由得把自己当年在英国用惯了的一套又拿了出来,他单膝跪下,把梅花向上一抛,双臂展开,感叹道:“啊,吾亲爱的三小姐,吾心中永远之最爱!”
探春不由得伸手接住了梅花,心里又喜又羞又怕,泪水不禁模糊了双眼。
麦克跪在地上唱起了自己编的小调:
那是你在哭,那是你泪眼模糊,那是明亮的金星,在紫罗兰上洒下露珠。
那是你在笑,那是璀璨的宝石在闪耀,那是你流盼回眸,清风吹拂着彩虹在我心间缭绕。
火一样的夕阳点燃了云海,也点燃了我们心中的爱,你的微笑就是我的太阳,驱除了我心中的悲伤。
(这首歌后来流传回英国,深为大家喜爱,后来诗人拜伦做了些改动,把它收进自己的诗集,乃是后话。)探春的眼泪一串串滴落下来,她呜咽着说:“你去吧,你的心我都知道了。”
麦克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说道:“小姐如不答应,吾将永跪于此。”
探春擦了一把泪水,说:“我答应也没有用的,你去找宝玉,找娘娘,叫他们给你做主。”说罢一甩袖子,一个玉镯,有意无意地从她的手腕上滑落,从窗口坠下楼去。
麦克见一道绿光一闪,落了下来,忙一纵身,把那玉镯抓到手里。再看楼上,黑洞洞的窗口,哪里还有人呢?
贾母的棺木就停在拢翠庵里。因为是有诰命的人,贾府不敢私自安葬,只能奏请朝廷,听候安排。朝中康熙病重,四阿哥忙着做善后准备,哪里有人顾得上一个老太婆的丧事。贾府报丧的奏折上去好几天,竟然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这下子可乐坏了贾环,成天价以守灵为名,到庵后面找妙玉厮混。妙玉本来就烦贾环,又见宝玉和黛玉私奔了,弘历那里又一直没有消息,这下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杀了他吧,毕竟又是宝玉的亲弟弟,怕以后不好见面,左思右想,在夜里悄悄离开了拢翠庵。
弘历忙着给四阿哥出谋划策,调兵遣将,这天忽然想起妙玉来了,忙叫人去拢翠庵送信。谁知道送信人回来说妙玉不见了,弘历这才想起妙玉的种种好处来,不由得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
忽然门帘一掀,贾雨村走了进来。贾雨村现在已经是雍王府的常客了,也不用人通报了。看到弘历正在发呆,贾雨村微微一笑道:“贝勒爷,您有什么心事么?”
“没什么,没什么,”弘历讪讪地说。
“您神情恍惚,怕是为了什么红颜知己吧?”贾雨村打趣地说。
弘历一贯自命风流,此时笑一笑说:“唉,有个姓柳的侠女朋友,忽然不见了。”
贾雨村叹了一口气说:“贝勒您是至情至性之人,人生难得一知己么。您这么一说,下官倒想起亡妻来了,当年慧眼识下官于草莽之中,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可惜却先我而去,现在想起来,依然是肝肠寸断。”
弘历心中暗笑,你装得倒蛮像的呢,你对人讲你老婆娇杏是病死的,这事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原来雍王府的血滴子,不单单是个暗杀组织,而且也是一流的情报机关,对朝中大臣的情况了如指掌,贾雨村的历史也被调查过多次。那娇杏本是金陵甄家的丫鬟,生得颇有几分姿色。雨村落魄之时,常得到甄家的大力周济。那娇杏见雨村仪表非俗,也曾鼓励过他几句,被雨村引以为知己,当官之后,就把娇杏娶了过来。那娇杏几年之内,生了三个儿子,当然也是年长色衰了。雨村的官越做越大,成天价在八大胡同鬼混,夜不归家,到后来竟然在耳朵眼儿胡同的宅子包了个江西来的江湖杂技女艺人珍子。娇杏听了大怒,以回乡探亲为名,带着三个儿子回长沙了。谁知刚到湖南境内,就被大土匪何建劫上山去了,娇杏被扣下,三个儿子被轰下山去,要他们带十万两银子来赎人。三个儿子连夜跑回北京报告,雨村听了大惊,忙筹了十万两银子派人送到湖南去。谁知道那何建收了银子,还是把娇杏杀了。
当时弘历曾和乌思道讨论过这件事儿,觉得此案疑点颇多:其一,土匪绑架一般都应该是绑架儿子,怎么会把三个儿子放了,留下一个半老徐娘当人质?其二,盗亦有道,怎么会收了银子还撕票?其三,贾雨村是一品大员,何不奏知皇上,剿灭何建,为妻报仇?其四,俗话说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十万两买断老婆的一条命,似乎获得最大收益的就是贾雨村了。
后来接到湖南血滴子的报告,果然如此。那贾雨村与娇杏关系越来越僵,可是娇杏掌握了许多贾雨村为非作歹的证据,贾雨村也不敢休了她。贾雨村和何建本有一面之交,就送密信给何建,要他除去娇杏,许银十万两。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贾雨村的三个儿子后来听说了,就去质问他。贾雨村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去,把二儿子打出了个脑震荡,成了傻子。小儿子脾气最火爆,大骂着出了府门,竟不知所终。大儿子工于心机,想暂忍一时,伺机为母报仇,被贾雨村看了出来,送他去新罗做随军书记,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于一场混战之中。据同营的兵士们讲,他是后背上中了一箭,像是被自己人射死的。
弘历曾和四阿哥谈起过此事,四阿哥叹息说:“贾雨村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世之奸雄,可用一时,不可用一世。我们大权到手以后,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此人。”
贾雨村见弘历沉思不语,就讨好地说:“贝勒您也不必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弘历随口答道:“是啊,是啊,对了,贾大人您也是性情中人啊,有没有给令妻作首悼亡诗呢?”
“这个,”贾雨村一愣,又笑着说,”既然贝勒您的红颜知己也不见了,我们何不合写一首呢?”
弘历刚要说什么,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贝勒爷,贾大人,查大人的飞鸽传书到了,王爷请您二位赶快过去议事呢!”
雍王府议事厅,四阿哥坐在中央,乌思道在一边侍立。
乌思道拿起一份奏折说:“王爷,贾府的老太太死了,这是贾环上的奏折。”
四阿哥看也不看地说:“你去办好了,随便给个封号,赏几两银子。”
乌思道连连点头,把奏折揣进怀里。
门帘一掀,弘历和贾雨村走了进来,给四阿哥请安。
四阿哥摆摆手说:“你们看看这个,查英的飞鸽传书。”说着把一张薄纸递了过去。
弘历接过来一看说:“十四叔前天已经离开青海了,那么,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就要到北京了。”
贾雨村眉头紧锁,说道:“要是皇上见了十四阿哥,就麻烦了。”
弘历冷笑着说:“不过,皇上身体不好啊。”
四阿哥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乌思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贾雨村连连点头说道:“世上的事么,掌握时机是最重要的。十四阿哥若是还在青海,手里有四十万精兵,不可轻视。如果进京见了皇上,我们的心机也都白费了。就是要趁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啊。”
四阿哥看着贾雨村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暗想,此人真不可久留,嘴上却笑着说:“老贾呀,你是智多星啊,好好给我们想几个点子,务必要万无一失。以后拜公封侯,还能跑得了你么。”
贾雨村兴奋得满脸发红,说道:“王爷,咱们现在先要拿稳朝廷重臣。前些天陕甘大地震,死了上万人,司天监上折子,恳请皇上去天坛祭天,以慰上苍。既然皇上病重,您何不讨了这个事呢?再替皇上祭天,岂不是可以暗示百官,皇上早有意传位于您呢?”
四阿哥点点头说:“嗯,这个主意不错,你替我拟个折子吧。”
贾雨村答应着铺开纸笔,凝神措辞。
乌思道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王爷,如果万岁爷这一两天之内归天,您拿着那遗诏即位,足以镇住朝中的王公大臣。可是十四阿哥一进京,怕还有麻烦。”
“怎么会呢?”弘历插嘴说,”难道他敢违抗皇上的遗诏?”
乌思道嘿嘿一笑,说道:“贝勒您明鉴。他肯定会要遗诏来看看。那遗诏改动过的地方,仔细一看,不难看出。朝中的王公大臣们就是心里疑惑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十四阿哥一指出来,他们怕有好多人会跟着起哄吧?”
“这个……”弘历眼中冒出一股凶气,“那我们就杀了他!”
乌思道眉头一皱,感叹道:“谈何容易啊,他那武功,了因和尚都杀不了他,就更甭提别人了,除非是王爷亲自出手。”
四阿哥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八成也不是老十四的对手,却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说:“自家兄弟,骨肉相残,怎么能下得了手?”
弘历站了起来说:“父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贾雨村已经把折子写得差不多了,笑着说:“贝勒您别着急。那十四阿哥武功虽然高,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并不是武功。那三国时期的吕布厉害吧,武功天下第一,还不是在白门楼叫曹操给杀了?”
四阿哥转头看看贾雨村说:“你的意思是”
贾雨村也站了起来,走到四阿哥身边,小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四阿哥听了哈哈大笑说:“好,好,真有你的!事成之后,你就是我的定国公!”
贾雨村双膝跪倒,连忙称谢道:“下官谢王爷恩典。”
黄昏时分。紫禁城,养心殿。
康熙昏沉沉地醒来,看四阿哥正站在他身边,不高兴地问:“你来干什么?”
四阿哥忙跪下说:“儿臣特来探望父皇的病情。”
康熙摆摆手道:“起来吧。我问你,我这里的太监、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