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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他的话音刚落,我手上的油灯簌地一下灭了,我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大块的雪花打在我的脸上。我开始有点害怕,手里的油灯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我张开双手四下摸索,脚下的厚厚的积雪让我不敢移动。我大声叫着肃慎,却没有人理我。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道闪电从我头闪过,整个山坡如同打开灯光的独幕的舞台,而我就在这个舞台的正中。
整个山坡被奇异的光包绕着,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山坡上的那面山墙在慢慢扩大。而在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往外涌出,我不敢靠近,只看见有一团东西在黑暗中挣扎。我以为是有什么东西想从山墙里钻出,后来发现黑暗是两股力量,互相纠缠着,撕咬着。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不知不觉走近了山墙,自己的影子慢慢覆盖了整片山墙,那两股力量便在其中徘徊。它们的力量相差很远,小的一团似乎不敢与大的正面冲突,一直蹿来蹿去,想找机会蹿出山墙。而大的却总在关键的时刻将它拉回到黑暗中。我越走越近,感觉黑暗里的那两股力量就在我的面前,触手可及。就在我要伸出手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力量将我冲倒。
我一下倒在了雪地之中,背后吹过一阵强风。转过头我感觉一个巨大东西从我头顶飞过,它在空中,仿佛飞起来一样直跃过我的身体,直冲入山墙当中。而原来在我身边的光也一下子没了。黑暗之中。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声响。是撞击还有撕咬的声音,另一股强大一些的力量加入了刚才的战斗。
黑暗中三股力量缠纠在一起,局面开始改变,但那两股力量同样没办法战胜刚才那股大的力量。它们始终处于下风,总是想从战斗中脱离。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身处其中。但我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想要冲进那片黑暗,我能感觉到这两股力量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也能感觉到他们身后那股大的力量给我的压力。最终我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意志冲进了那片黑暗,而随着身边的一切声音的消失,我的怀里也抱住了一个软软毛毛的家伙。
周围突然又恢复了光亮,我看到肃慎手持火把站在我的面前。而我自己正蹲在山坡的山墙脚下,我的怀里竟然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狗崽!它好像才几个月大,身上还满是软软的灰色茸毛。大大的嘴叉,脑门极宽,特别是脑门上一撮白毛显得这狗崽十分精神。可是它的耳朵硬硬的支棱着又不太像狗,难道是狼?我本没见过狼也不敢肯定。肃慎走过来看着我怀里的小家伙,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火把的火苗阴暗不定。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他从我怀里抢过那狗崽,仔细端详着然后笑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爹,一切都与你说的不一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历史又把我们肃慎族给抛弃了?说完他高高举起那狗就要摔下,我冲过去一把将它抢了回来:你要干什么?肃慎盯着我怀中的狗崽:把它送回去,这样的它根本没办法帮助我们,反而会破坏我的计划。我紧紧抱着它:不行,这是我的。你不能把它拿走。肃慎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一个人转身便溶入了黑暗当中。
我一只手抱着狗崽,一只手拿起肃慎留下的火把,转身离开时脚碰到了倒在地上的油灯,我用脚勾起它也拿在手里,一步步慢慢地走下了山。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四周还是像我出来的时候一样漆黑一片,只不过雪已经停了,风也小了。我感觉怀里的小家伙在发抖,便把棉衣解开将它拢在怀里。不知差点滑倒多少次,我才跌跌撞撞走到山脚下,马场院子里木杆的油灯依然亮着,那是大妈特意为我留的。
老王叔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我小心地溜回自己的屋子。把手里的小家伙放在我的被窝里,还没有等我把衣服脱倒,就听见老王叔在我的屋外喊我的名字。打开门我看见老王叔一脸严肃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去哪了?
我看下雪了,就走出去转转。
转转?你跑到白狼山干吗??
我迷茫地看着老王叔,他怎么会知道我去了白狼山。
老王叔阴着脸看了我两眼,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你刚出门我就跟了出去,眼看着你一步步上了白狼山。可是没走多久我就遇到鬼打墙了,怎么也上不去山。你到底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王叔这些天都对我爱搭不理。也许这几天发生的事让老王叔怀疑了一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对老王叔讲这几天发生的事,只好低头着不说话。
看我不说话,老王叔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他继续说着:我就知道,你听了我说了麒麟的事以后就开始魂不守舍。也怪我多嘴,你这个娃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真天天跑到麒麟山上乱转。难道我带你去麒麟庙给你讲那些事你都没听进去,这样会遭报应的。
话还没有说完,被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动了起来。把坐在床上的老王叔吓了一跳,他猛地掀起被子,看到被子里的小家伙,老王叔倒吸了一口气。
狼!!
麒麟传 十四
老王叔坐在炕沿上一句话不说,只是闷着头吸着烟袋。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我也有一些气不过。刚才老王叔一见到那狗崽,不,是狼崽就大发雷霆。竟然从屋外拿了根棍子要把狼崽打死,情急之下我一把将狼崽抱在怀里。老王叔指着我的鼻子喊:你给我把它扔了。
不!我一梗脖子,就不!
老王叔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你要那玩意干吗?你抱的那是狼崽子。
我就要!我跟老王叔死犟着。
大妈被我们吵醒跑到我的屋子问怎么了。老王叔冷笑了一声:你看这小子这几天就不对劲,难怪天天往外面跑,竟然在外面偷偷养了一只白眼狼。大妈看到那狼崽也大吃一惊忙拉着我问这是怎么回事,我遮遮掩掩也不知道怎么说。老王叔打断我的话:别说了,反正这狼崽子不能留。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抱着狼崽不知道怎么办好,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毕竟我只不过是在这里短住。养这东西我也不能带走,留给老王叔始终是个祸害。可是真的要打死这狼崽吗?我低头看了看狼崽,狼崽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了解,它好像已经很困了,坐在我的怀里不停地打着呵欠。狼崽张大了嘴,粉红色的舌头一吐一吐的,耳朵随着嘴巴动也不动。我碰了碰它耳朵,它很不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回头就叼住了我的手指,却不真咬只是一下下地吮吸着,不一会就眯上了眼睛睡着了。
我脱下身上的棉袄盖在狼崽身上,大妈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就听你叔的吧,我们哪能养狼呀。我小心地说:可是我不想就让它这么死了,挺可怜的。老王叔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子。你这娃呀,怎么说呢,是一个好娃子。可是这脾气死倔,跟我一个样。说完我和老王叔都笑了。老王叔往炕里挪了挪让我坐在了炕上,他问我:你最近天天往这山上跑就是为了这狼崽子吧。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老王叔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这倒是我多想了。他重新点了一锅烟袋继续说着:娃子,我在这长白山脚下出生,活到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见过的、打过的狼也不下几十只了。狼性难改呀,狼就是狼不可能当狗养成的。狼养在家里就是个祸害呀。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可老王叔我真舍不得打死它。老王叔说:你娃还小,心软这是肯定的。我说那这狼崽怎么办呢?把它放了吗?老王叔摇摇头,那么小的崽子放山上也得死,还有要是活下来不也是一个吃人的白眼狼,到时候你想打都困难了。可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它死。,老王叔看我一再坚持,也知道没有办法说服我只好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和你一起上山给它放了。
老王叔和大妈离开了我的屋子,我在炕上把狼崽抱在自己身边,狼崽团成一团紧紧贴着我的身体,软软的身子好像一个小火炉,烫得我心里一阵阵地难受。这狼崽莫名其妙地来到我身边,还没有等我明白怎么回事,明天就要再把它放回到山上。它不是被冻死、饿死就是被别的野兽吃了,我不禁一阵心酸。我把手伸到狼崽的下巴与胸前之间,那里毛软软的摸着舒服极了,很快我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突然感觉自己在飞跑,那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不停地穿梭在森林中,树枝不断把我绊倒。有东西在追我,我看见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睛,眼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杀戮,为什么我一出生就要面对命运的不公平。我想放弃了,因为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倒在地上不再前进。是谁咬住我的肩,把我从悬崖上丢了过去。在我下落的那一瞬间,我听见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不要逃避为了你的到来,我已经等待了五百年。去吧,只有你才能拯救未来。可是另一个声音却也一直在我耳边鸣响,别再做无谓的牺牲,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为什么你不相信命运,难道只有现实才能让你醒悟吗?我在等着你回来,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我惊醒时一身冷汗,不知为什么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狼,被自己的同类——狼群攻击。在梦里我一直在不停地奔跑,躲避狼群的追杀。那些狼眼里流露出凶狠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生吞了一样。最后在某种东西的指引下,我才得以逃脱。刚刚醒来的我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狼崽却早已经从我身边爬了起来,它对我衣服上的扣子十分感兴趣,咬住一个扣子来回地甩着。我伸手拿过我的衣服,它又开始攻击我的手指。咬住了我的手指呜呜地哼着,然后跳开在炕上打了个转,再转过身含住了我的手指。我来回晃动着手指,狼崽被我逗得十分兴奋,一边围着我的手打转,一边尖声叫着。这时老王叔在屋后喊我,娃,该上山啦。
昨晚下的雪已经把外面的世界染成白茫茫的一片,草上、树上也压满了积雪,偶尔会因为动物和鸟儿的经过而落下。脚踏在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响,我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低落。老王叔走在我前面,他背着双手,手指间夹着那根长长的烟袋。老王叔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老,他夹袄上的破口里飞出几片棉花。早晨山上很冷,老王叔头上戴着顶兔皮帽子,从帽子下露出几溜花白的头发。他走走停停然后回头看着我,我知道他在询问我是不是在这把狼崽丢下。我总是摇摇头说,老王叔再往远走走吧。其实我只不过是再想多抱抱那狼崽。狼崽在我怀里十分老实,只是把头露在外面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看着。在临走时我不停地喂着狼崽东西,只是希望它能够在山上多挨几天。我把手伸到怀里摸着狼崽那滚圆的小肚皮,它的脚不安分地踢着我的手。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老王叔回头说,别走了就在这吧。
这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看来是山上下雨塌方弄出来的,拨开坑里积雪露出下面厚厚的落叶。老王叔说就扔这吧,以后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狼崽放在坑里。狼崽刚刚跑在地面上十分的活跃,在雪上面这扑一下那跳一下,把雪和落叶弄得到处乱扬,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老王叔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说着;畜生就是畜生,没啥感情的。我知道他是冲着我说的,我站在坑边一脸的舍不得。老王叔抽完了一袋烟,站起身冲我说,娃走吧。我跟着老王叔往山下走着,刚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狼崽嗷嗷的叫声。
我每走两步就回头望望,狼崽的叫声越来越凄惨。我开始有些犹豫想往回走,老王叔不时和我说着话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娃呀,小小年纪看不出你的心肠这么好。我对老王叔说,老王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小就喜欢猫呀狗的。我爸说我小时候有一回,他和妈都在地里干活,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慢慢往床下爬。等他们进屋时就看见我家养的猫不停地往床里拽着我,我才没有掉在床下面。爸说我从小就和动物特别亲,不管什么畜口都敢上去抱。不过也奇怪性子再烈的马呀驴呀从来没有踢过我,狗也都没有咬过我。老王叔笑呵呵地听着,娃呀,你心肠好呀。畜生这东西灵着咧,你看我养马这么些年,马就跟人一样呀。不过有些畜生是一辈子也碰不得的呀。我点了点头,老王叔一拍我肩膀,走!回去再陪你老王叔喝两盅。
我吓得啊的一声,连忙摆手。老王叔问我:怎么小子,怕啦?我点了点头说那酒后劲太大,自己实在不敢再喝,老王叔听了哈哈大笑,而我却想着可别再喝了,要不然发现那酒是假的就麻烦了。
麒麟传 十五
冬天的夜来得总是很快,刚吃过晚上饭天就已经全黑了。我拿了盏油灯来到后院,二宝却不在那里,说来它好久都没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