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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夫”利用它们的翅膀在冰面上滑翔。离地的高度没有多高,但在风力帮助下,它们能滑出极远的距离。在滑翔时,它们的嘴张得大大的,吞下在雪地上蹦跶的昆虫。
“枪骑兵”长着非常长的爪子,爪子间没有翼膜。它的最后一根指骨逐渐变尖,最后变成一个锋利的枪头,以闪电般的速度,“枪骑兵”把它们当做梭镖,刺杀游行在冰水表面的鱼。托雷卡曾经见过“枪骑兵”的左右梭镖上各叉了一条鱼,然后这边一口、那边一口地啄食仍然在叉子上挣扎的鱼。
“铁锚”——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们的喙和冠使这种动物看上去像船上的锚锭——已经完全没有了前肢,但它们的胸骨表明,它们仍然属于翼指一族。
翼指。每一只都是。
它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这一点很清楚……
……但要是深入思考一下呢?
毕竟,翼指可以飞,所以可能是从陆地直接飞来的,可能是在好几千个千日之前。
但是……
但是这些翼指中的很多种并不会飞。铁锚没有翅膀;潜水者用鳍状肢代替了翅膀;“高跷”、“披肩”和“踏板车”长着对飞行毫无作用的前肢。
好吧,假设它们是游到这儿来的。
但“高跷”无法办到。就托雷卡的观察来看,它们几乎不会游泳。而且,如果这些生物能游这么远的距离,为什么它们中会没有一种再次回到陆地上?为什么以前从没见过这些动物?
它们肯定是飞到这儿来的。
肯定是。
随后,它们——
它们改变了。
改变!
托雷卡摇摇头。疯了!动物不可能从一种形态变化到另一种。
但是……但是……但是……
它们的确发生了改变。
他被难住了。但他会弄明白的,他会的。
他朝舷窗外望去,舷窗表面结上了霜花,皮窗帘卷了起来,就像是一只飞翔中的翼指的翅膀。
新的一天的黎明已经到来了。
首都
迪博发现最近自己已是连续第二次登上石柱区了。今天的天气挺暖和,昆虫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叫声,翼指在头顶上方盘旋。一层银色的薄雾几乎把天空染成了蓝色。走近巨石阵时,迪博的爪子不由自主伸了出来。
阿夫塞、坎杜尔,甚至连高克都俯卧在地。短短的一瞬间,迪博以为他们同样被谋杀了,但一贯警觉的高克抬起头来,用它分叉的舌头品了品空气中的味道。一会儿之后,坎杜尔也醒了,打了个哈欠。随后他迈着大步向国王跑来,离阿夫塞躺着的地方有几个十步那么远。
“他在睡觉,”坎杜尔低声道,“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香。”
迪博仰起头,看着瘦长的坎杜尔。“又发生了谋杀。”他直截了当地说。
坎杜尔的尾巴“嗖嗖”地甩动着。“谁?”
“亚布尔。”
“我去叫醒他。”坎杜尔说道。
“别去,或许他应该睡觉。他做不了什么。”
坎杜尔摇了摇头。“请原谅,陛下。这是狩猎,如果等到野兽的踪迹过时之后才出发,猎物也就逃脱了。如果不马上告诉阿夫塞,他肯定会生气的。”
站得离正在醒来的人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坎杜尔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大喝了一声:“阿夫塞。”
威胁?挑战?即使站在这儿,迪博和坎杜尔还是能看到阿夫塞的爪子露了出来。大学者抬起头,张开嘴,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等这一过程结束之后,他的爪子又缩回鞘中。“坎杜尔?”
“阿夫塞,迪博国王来了。他要和你说话。”
阿夫塞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仍然觉得有点头晕,于是在尾巴上靠了一会儿,使自己保持平衡,随后才向印象中坎杜尔的声音来源处走了过去。正常情况下,阿夫塞的听力无与伦比,但由于刚刚醒来,他迷迷糊糊地走上了正确线路的切线。坎杜尔和迪博上前截住他,当然,每个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少于五步。
“嗨,阿夫塞,”迪博说道,“很荣幸见到你。”
“我也很荣幸见到你。你要见我吗?”
“是的,我的朋友。靠在尾巴上站稳了。”
阿夫塞照办了,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架姿态。
“阿夫塞,又发生了谋杀案。你的儿子亚布尔死了。”
阿夫塞微微晃了晃,但尾巴支住了他。“亚布尔……”他说道,“手段一样吗?”
迪博点点头。“是的,一样。”
“我必须检查谋杀现场。”
“当然,”迪博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这种事永远无法准备好,”阿夫塞轻声道,“但必须去做。”
三个人安静地回到城市,高克跟在他们后面。
两次谋杀在细节方面有所不同,但整个场景差不多。亚布尔躺在大理石日用板床上,板床挂在他工作台的斜上方,工作时用板床支撑他的躯干,脖子和头伸在板床外头。他的脖子被人从旁边切开了,泛滥的鲜血淹没了整个桌面。这次用于谋杀的镜子碎片小一点;上面虽然有裂纹,但仍然是完整的一片,躺在桌子表面。镜子表面点缀着一片薄薄的干血迹。一段木框连接着镜子相邻的两条边。木头的质地看上去和上次一样,好像是哈马达佳。
亚布尔被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昨天,甚至有可能是前天。地板上的血迹中有几个脚印,但被这儿扫来扫去的尾巴给破坏了。
去亚布尔公寓的路上,阿夫塞、坎杜尔和迪博得经过盖索尔的办公室,于是把他一块儿带来了。
盖索尔用爪子把镜子从血迹中勾出来。“我们挺走运,”他说,把镜子举在灯光下。“这一回上头有制造者的印记。‘胡—诺迪斯,楚图勒尔省’。”
“楚图勒尔省。”阿夫塞道。
“对,”盖索尔说道,“就像我怀疑的那样。”
坎杜尔、盖索尔和迪博继续搜索屋子,以期发现更多的线索。阿夫塞则站立在原地,认真倾听他们的解说。
“这一回的谋杀不像上次那么容易。”盖索尔说道。
“什么意思?”阿夫塞问。
“是这样,上一次的案子中,哈尔丹坐在一张凳子上,面对着墙壁,她的后背是暴露的,从后面接近她不是很困难。但现在这张日间板床差不多位于屋子正中,因此亚布尔的视野应当相当开阔。要么他完全沉浸在他所写的东西之中——中指的爪指上有墨水,明确告诉了我们他临死之前在做什么——要么就是攻击者的接近方式极其隐蔽。”
“亚布尔在写什么?”阿夫塞问道。
“恐怕我们再也无法知道了,”盖索尔说道,“他那片书写皮子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的墨水瓶打翻了,皮子上泼满了墨水。他可能在全神贯注地工作,但我们无法确认。”
“如果他不那么专心致志,那么杀手——”
“杀手是潜行着接近他的,”盖索尔说道,“你知道,像个猎手。”
“猎手。”阿夫塞重复道。
“没错。”
“我无法想像一个猎手会去谋杀他人,”坎杜尔道,“打猎本身已经驱逐了体内的暴力和攻击倾向。”
“通常是这样。”阿夫塞道,或许记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狩猎——伟大的狩猎。他循着盖索尔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你是说一个猎手?”
盖索尔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一个猎手,”阿夫塞又重复了一遍,在大脑中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个问题,“有其他可能性吗?”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
“他在——”坎杜尔开口道。
“是的,我在撒谎。”盖索尔道,“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大声说出这个假设。”他紧张地看着迪博的方向。迪博的身子靠在尾巴上,正认真地听着。
“你说的话决不会传到这屋子外头去,”阿夫塞说道,“而且,相信我,我是最后一个会因为你说出一个不受欢迎的想法而对你横加指责的人。”
“好吧,”盖索尔说道,“你是否想到过,凶手可能是个心怀怨气的血祭司?”
“没有,”阿夫塞说道,“从来没想到过。为什么会这么想?”
“请原谅,”盖索尔说道,“但是,我听说过有关你的八个孩子都被允许活下来的故事。血祭司认为你是鲁巴尔预言会出现的‘那个人’。或许,到了现在,嗯,某位血祭司觉得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于是试图纠正这个错误。就是这么回事。”
“杀死我的孩子?”
“只是个想法。”
“一个心存不满的血祭司。”阿夫塞陷入了沉思。“但是现在,皇家血祭司全都不见了——”
“根据历史记录,杀人犯通常会逃走。”盖索尔道,“皇家血祭司是美克—麦里登,是吗?”
“是的。”屋子另一端传来迪博的声音,“但是麦里登已经离开了首都。”
“哦。您派给了他一项任务?”
“不是,”迪博说道,“只不过,他屋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盖索尔点了点头。“请原谅,陛下,但是,嗯,这并不意味着他肯定离开了首都。或许他只想制造自己已经离开首都的假象。”
迪博转身面对阿夫塞。“假如他真的对孵化我和其他皇家婴儿的骗局负有责任,”他说道,“那么,在人民眼中,麦里登已经是个罪犯。如果他已经犯下了一个罪行,为什么不会犯下第二个呢?”
阿夫塞看上去正在思考他的话。“美克—麦里登,”他轻声说道,“或许吧。”他看着盖索尔,“你还有什么想法?”
“没了。”殡仪员道。
“你的鼻口……”坎杜尔说道。
“我不能说出这个想法。”盖索尔说道。
“说吧,”迪博说道,“不管是什么,大胆说出来吧。”
盖索尔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表达一个想法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阿夫塞道,“说吧。”
“我不能,因为……”
“因为什么?”阿夫塞说道,“因为——因为国王在这儿,是吗?”
“你可以在我面前说出你想说的任何话,盖索尔。”迪博说道,“我赐予你这个权利。”
“可您会生气的……”
“也许吧。但我不会因为你的话惩罚你。”
“没什么,”阿夫塞说道,“告诉我们吧。”
盖索尔咽了口唾沫,尾巴左右扫来扫去。“是这样,阿夫塞,在你的孩子出生之前,皇族是惟一有亲戚存在的家族。”
“是的。”
“请原谅,陛下,但是,那的确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优待。或许皇族中有人因为这种特权被授予了别人而心怀不满。”他匆匆看了迪博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这没什么,殡仪员,”迪博说道,“这是个很有根据的想法。”国王转脸看着坎杜尔和阿夫塞,“我没有谋杀任何人。”他把这句话说得很响,说话时还把头转来转去,好让别人能看清他的鼻口。“难道是那些据说是我的兄弟姐妹的家伙们干的?”
“他们都会来参加与黑死兽的决斗,”阿夫塞说道,“有几个已经到了。”
迪博点了点头。“只要在这个千日期内的第666天之前到达就行。但是,是的,代普洛德和斯班瑞斯已经到了。”
“斯班瑞斯,”阿夫塞道,“她是楚图勒尔省的省长继承人,是吗?”
“是的。”迪博道。
“用来杀人的镜子就来自楚图勒尔省。”
“的确如此。”坎杜尔说道,“但是,楚图勒尔省离首都很近,尤其是走水路时。她到得早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其他人都还没来吗?”阿夫塞问。
“当然,还有罗德罗克斯,”迪博说道,“就是挑起这场风波的那个人。”
“是的,”阿夫塞说道,“他的内心肯定充满了仇恨。”
“而且他还公然藐视国王,已经触犯了法律。”
“是的。”阿夫塞说道。他沉默了一阵子,“先是哈尔丹,然后是亚布尔。”
“意味着,”坎杜尔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凶手是谁,你的其他孩子仍处于危险之中。”
“我会下令让皇家卫兵保护他们。”迪博说道。
阿夫塞点点头。“谢谢。”
坎杜尔甩动着尾巴。“杀手肯定是个疯子。”
“是的,”阿夫塞道,“一个疯子。”
第二十九章
戴西特尔号
她来到他的舱室,主动来的,托雷卡并没有邀请她。
和其他昆特格利欧不同的是,托雷卡从来不会被爪子敲击在门牌上发出的声音吓着,今天早晨从舱室门外传来的轻微扣击声也不例外。但是,他的心脏还是微微颤动了一下。门外站着的人只可能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可能是勘探队员中的一个,也可能是克尼尔或比尔托格。
还有可能是巴布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