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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凉退后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空蝉:“空蝉,你疯了!”他甩门离去,只留下空蝉在空荡的房间里狂笑不已。
站在房间中央,空蝉慢慢坐在了地上,手臂环着膝盖,阴凉的夜风拂过她几乎赤裸的身体,她连着打了几个寒战,不再狂笑,但两行泪水却是默默自脸上滑过。
咣啷,咣啷,在寂静的夜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敲击声特别清晰,不疾不徐的向上走着,咣啷,咣啷,仿佛永无休止,伴着轻微的喘息声,到了门外却停了下来。高跟鞋的声音低了下去,偶尔与地面敲击,仿佛鞋的主人在徘徊,但喘息声却是重了起来,仿佛鞋的主人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空蝉饶是胆子再大,此时也是魂飞魄散,急忙抓起电话打给阿凉:“凉,快回来,救救我,求你了。”
阿凉尽管气愤,但听了空蝉惊恐万分的叫声,还是念了旧情,回来时,发现空蝉坐在地上,裹着浴巾缩成一团,脸色却是惨白的。
见到阿凉,空蝉仿佛见到了救星般扑了过来,在阿凉怀里放声大哭,身子也颤抖得厉害。见她这样,阿凉也于心不忍,只是不知道空蝉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惊恐,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空蝉突然身子一僵,推开阿凉:“你身上为什么有宝儿用得那种香水味?”她四处嗅着,突然眼睛睁大,死死看着阿凉的背后。
阿凉被空蝉瞪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转过头,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空蝉一声尖叫,指着阿凉的背后:“宝儿,你又来了,是阿凉把你放进来的,你这阴魂不散的贱人总缠着我!”
阿凉身后的宝儿冷冷一笑,向前靠了靠,头几乎倚在阿凉的肩膀上,又挑衅似地伸手环住阿凉的腰,但阿凉却是任由她摆布,毫无反应。
空蝉怒视四周,又冲出卧室,跑回来时,手里握了一把水果刀,对着一脸惊恐之色的宝儿狠狠刺去:“贱人,我让你再缠着我们,你去死!去死!”
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房间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一切归于沉寂……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大厦管理员眉飞色舞地在跟几个阿婆闲侃:“你们不知道啊,那家子男的几天没上班,单位报了警进了家才发现,两个人都死了好几天了,身体都开始发臭了呢。”阿婆们发出惊讶声,管理员更得意了:“告诉你们,那男的死得才叫惨,身上都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快变成蜂窝了。家里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的,那男的是被女的捅死的,后来女的也自杀了,我看到她的尸体时,还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不瞑目呢。公安局的人说,那女的把大麻掺在阿斯匹林里服食过量,所以可能发了疯,把男的杀了呢。”
阿婆们听完了,摇头咋舌,然后四散而去,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着,有一只甚至飞近了那间发生过凶杀案的公寓阳台上,好奇地打量着曾经弥漫着血腥与恐怖的房间……
红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红,橘红色的月亮斜斜的挂在楼宇间的空隙里,月光很暧昧。酒杯里的红酒也很红,鲜红如血,艳红如唇,很容易使人迷醉。所以,冷簪理所当然的醉了,面颊上泛起一层桃红,娇艳如熟透了的水蜜桃。
夜色里灯光如星,使冷簪的眼神分外迷离。冷簪一路恍惚,星驰电转,出租车在明珠花园小区门口停住了。冷簪下了车,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冷簪感觉门口那个保安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头,那眼神里分明是藏着某种东西。
谁管呢,一个保安而已。可是冷簪还是停下来,再次检查了自己。没有破绽,性感而成熟的身体无懈可击。冷簪甩了甩被夜风轻轻吹起的长发,径自走进了自己家的楼房单元里。
楼道里一片黑暗,小区物业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维修。闷热的空气聚集在楼道里,恍如一个笼屉,蒸得人心神不宁。冷簪的家在顶楼,七层。旋转,旋转,随着楼梯盘旋着,一阵酒意升腾起来,脚步开始有些飘忽了。一个人站在楼梯当中,冷簪一侧身,与那人擦身而过,一个黑影而已。冷簪看不清他的面目。
冷簪继续朝上走,而那人继续站在楼梯当中,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半截柱子。这个人是谁?大晚上的站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干什么?冷簪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回家后,易郁看到她的反应。插钥匙,开门。屋里也是一片黑暗,淡红色的月光撒在客厅里,家里也是一片暧昧。冷簪打开灯,茶几上有一张纸条,是易郁留下的。上面简单的写着:我去加班了,要晚一些回来。
又去加班了,冷簪这次没有像往日那般失望,反而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走进卫生间,除去身上的衣物,站在莲蓬头下。水流清凉,肌肤雪白。水真是个好东西,除了不能洗去皱纹,它什么都能洗掉。痕迹、气味和复杂的心情,都渐渐消散在水流中了。水流就像是一双变幻多端的手,贪婪的抚摸着冷簪那成熟诱人的身体,它们无孔不入,无所不在。沿着高耸的胸脯飞泻而下,就像是情人的手。
冷簪的心里荡起一阵涟漪,她知道自己的魅力。易郁很爱她,她想起有一次他们做爱之后,易郁对她说:“你要是背叛我,我就吃掉你!”说着就轻轻咬住了她的胸乳。她当时觉得易郁很可爱,现在想来,易郁当时的表情很认真。冷簪突然打了个寒颤,水流很凉。
突然,浴室的灯熄灭了。黑暗之中只剩下冰冷的水流和哗哗作响的水声。那水流像是变幻多端的手不怀好意的在身体上摸索着,温度冷得令人心惊。冷簪慌乱的摸到龙头开关,一把关上了那变得古怪了的水流,浴室顿时安静了,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客厅里有什么东西,叭嗒叭嗒的响着,冷簪的心一阵发紧。她裹上浴巾,将门拉开一道缝,客厅里也是一片漆黑。她对着漆黑喊:“易郁,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那叭嗒声似乎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响了起来。
冷簪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敢一个人住在人去楼空的暑期宿舍里。她紧了紧浴巾,慢慢走出浴室,眼睛在慢慢适应着黑暗。客厅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夜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吹动了窗纱,一根窗帘扣轻轻的撞在窗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轻响来。冷簪的心回到了原位。
正在这时,客厅锁孔处又传来一阵轻响,在门开的同时灯亮了。易郁有些吃惊的望着站在客厅当中半裸的妻子,道:“怎么穿成这个样子站在这里?”
冷簪道:“刚才停电了,我正在洗澡,出来看看,正巧你一回来,这电就来了。这破物业公司,动不动就停电,回头非投诉他们不可!”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易郁脸上的神情。
易郁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一脸疲惫的将身子陷入了沙发之中。冷簪异常温柔的坐到他身边,替他揉着双肩,道:“累了吧?吃饭了没?”
易郁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道:“吃过了,在公司叫的外卖。你呢?”
冷簪怜惜的抚摸着易郁略带憔悴的脸道:“我早吃过了,你们老板怎么回事儿嘛,总是叫你加班,奖金也不见他多发,真是个吸血鬼啊!”
易郁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要养家糊口、供房子,不拼命怎么行呢?易郁他们结婚两年了,或许是他们运气特别的好,结婚后,正当他们满世界找房子的时候,在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找到了这套二手房。让他们心动的不是这三室一厅八十五平米的面积,而是出奇便宜的价格。在这样的地段竟然才不到三十万。两个人匆匆看过房子,便签了合同,房子虽然旧了点,却是捡了个大便宜。出了房屋中介公司,两人都是一脸的庆幸,而他们没看到中介公司的那位职员也是一脸的庆幸。
易郁匆匆洗了澡,疲累已极的他几乎一躺下就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冷簪在他身旁辗转,月光淡红,透过窗沙,窗纱也淡红,冷簪一双修长的腿也淡红。窗外夏虫息玲玲息玲玲的叫着,撩拨人的心绪。
不知怎的,冷簪突然觉得这淡红像是一层淡淡的血雾,笼罩着天、笼罩着家、也笼罩着她。胃不由自主地抽噎了一下,一阵翻腾。冷簪望着熟睡中的丈夫,一丝歉疚浮上心头。身体像一团棉花般温柔的从后面抱住了易郁那瘦骨嶙峋的身体。
夏虫仍旧在息玲玲息玲玲的唱着,勾人的睡意。有风吹进窗子,吹过冷簪他们的身体,穿门而过,从另一侧的窗子吹出去。冷簪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易郁,似乎她真的就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上天去,在天上无依无靠的飘荡。梦里的她,没有重量。
时钟在客厅的墙上嘀嗒嘀嗒的响着,一秒钟也不差,忠诚而单调。冷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木木的,似乎随着那嘀嗒声而恍惚起来,不知道这时钟究竟是在外面客厅的墙上还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她只知道那嘀嗒声没完没了地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响着,永无休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混入了时针声中,像是有个人在客厅里穿着拖鞋踱步。
冷簪的后背微微一凉,那声音很真切,踢踏踢踏踢踏不是幻觉。丈夫在自己臂弯里睡得正熟,那么这个在客厅里踱步的人是谁呢?
冷簪悄悄起身,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她赤足走出卧室,幽暗的客厅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冷簪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走向饮水机,打算喝口水,然后继续去睡觉。脚下却踢到了一个东西。冷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双拖鞋,那是一双红色缎面的半坡跟女式拖鞋,但这决不是冷簪的拖鞋。它甚至不属于这个家。那么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呢?冷簪不由得全身汗毛直立,刚才那踢踏踢踏的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吗?
这双普通的女式红拖鞋似乎立即就要变成两只毒蝎子,狠狠地在冷簪的手上叮上一下。冷簪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飞快的打开窗子,将那双来历不明的红拖鞋狠狠地丢了出去。然后快速的关紧了窗户,似乎怕那双拖鞋会自己飞回来一般。
夜风穿堂而过,鼓起冷簪的睡衣,冷簪的身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被风一激,瞬间化为一身鸡皮疙瘩。冷簪不敢去拧自己的大腿,她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告诫自己说:这是梦,这是个梦,明天一大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冷簪再次紧紧拥抱住熟睡中的易郁,夜晚也再次将冷簪拥入怀中,一切都似乎回复到夏虫的鸣叫和时针的滴答声中去了,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今天,他没有来。早晨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今天有点事儿,不能来公司了,公司的事务请冷簪处理一下。话语依旧是简洁而冷静。
作为总经理助理的冷簪在接过一堆电话,处理了一批文件,该推迟的日程推迟了,该取消的事务取消了之后,冷簪坐在办公桌前发起了呆。昨晚的事儿真是恍如一梦,包括那红得令人心悸的月亮,也包括那双来历不明的红拖鞋。一大早,冷簪就起床了,在她家楼下,昨晚被她扔出去的那双红拖鞋不翼而飞了。冷簪沿着自己扔出去的方位在楼下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双拖鞋。而那时打扫卫生的环卫工还没有上班,不可能是被环卫工收走了。以至于冷簪怀疑那或许真的是个梦。如果是个梦那就好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或许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真实的幻觉。
办公室里冷气吹送着柔和的凉风,外面是一片火热。初夏时节已经是这般的热了,想来这是一个难熬的夏季。时至中午,出纳小张拉冷簪去吃饭,两人来到平时就餐的那家餐厅,坐下来。小张是个圆脸的姑娘,是属于那种饭前喊着节食减肥,而饭后大呼后悔,声称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超标的乐天派。冷簪很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她的单纯和开朗。她甚至对于这个成天笑嘻嘻的女孩儿有一丝羡慕。
通常来说,羡慕别人的东西,往往就是自己所没有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冷簪的生活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就像是一堆弄乱了的旧毛线,不但理不出头绪,还粉尘飞扬,让人看不清线索。
餐厅的电视机里播报着新闻,电视上又一家黑心的腊肉作坊被查封了。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堆泡在污水中爬着蛆虫的猪肉,那些蛆虫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让人头皮发麻。冷簪将眼神避开电视机画面,以免影响食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坏,除了拼命的不择手段挣钱之外,就是拼命的不择手段挣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