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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整理了一下背心领口,皱了皱眉,“你是说你不明白为什么?我在那儿找
了工作,这就是为什么。”
“可是你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工作。”
“你不喜欢纳帕?”
“是的,”他承认道,“只是……我也说不清。”
“只是什么?”
“别人搬家通常都有个理由,”他望着母亲,脸胀红了,“我是说搬到某个特
别的地方,”他快速补充道,“他们都是在那儿有家,或者在那儿长大,或者他们
真的喜欢那个地方,或者是公司派去工作,或者……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理由搬到那
儿去。”
“狄恩,”她说,“闭嘴上车。”
他朝她笑笑,“好吧,”他说。
晚上他们住在圣巴巴拉的汽车旅馆,一间有两张床的单人房。
晚饭后狄恩早早上了床,很快入睡。他梦见一条高速路,一条长长的、黑暗的
高速路,路的尽头有扇红门。他慢慢朝前走,鞋跟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嗒嗒声,他
感到脚下的地柔软、泥泞。而且凹凸不平。他继续向前走,盯着正前方。不敢朝左
右两边看。来到了门口,他并不想开门,可他还是将门推开,看见门后有一个通往
高处的台阶。
台阶的中央有一条细细的血流缓慢流淌。
他拾级而上,望着脚下,跟着血流找寻源头。他来到一个平台,转弯,又继续
向上,血流现在更粗,流速也更快了。
他转过另一个平台,看见在最高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美丽金发女
孩,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诱人地朝他微笑。
她全身赤裸。
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身体,滑过她洁白如玉的乳房和张开的双腿。大腿间长毛的
隐秘处正在不停地流着血,顺着台阶往下淌。他慢慢走向她,她迎过来,示意他把
头放在她的腿上,等他再次看她的脸时,他发现她变成了母亲。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圣巴巴拉往北四十英里是小城索尔万,他们在那儿
停下来吃早饭。索尔万是个闻名的旅游点,有着丹麦情调的村庄、荷兰的风车和瑞
典的花圃,建筑颇有斯堪的纳维亚的遗风。他们在露天餐厅用餐,狄恩要的是一种
比利时的威化饼,上面点缀着新鲜草莓和奶油。尽管仍被昨晚的恶梦所困扰,可今
天,对于作别亚利桑那,他感觉好了许多。他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和四周连绵青翠的
群山。到纳帕还有八小时的车程,他想象它会和索尔万一样,小巧、可爱,美丽得
虚幻。他第一次认为自己理解了为什么母亲想搬到北加州的葡萄酒之乡。
带着一袋丹麦甜饼,他们又上路了。道路逐渐平缓,更具乡村特色。一开始觉
得风景很美,但雷同的景色很快变得单调。在车子轻微晃动的催眠下,狄恩很快进
入了梦乡。
午饭前他醒了,一小时后他们到达旧金山。离纳帕越近,母亲显然越兴奋、健
谈。她的热情很具感染力,狄恩发现自己也在焦急地等待着驶临新家的时刻。
纳帕谷的第一印象让人失望。他原以为能看到绿油油的庄稼环绕小城,古雅的
围墙,公园里的音乐台,以及俯瞰小城中心的尖顶教堂。然而,透过白色、朦胧的
天空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拥挤的快餐店,旁边是一座废弃的车站,拥挤的
建筑物群让人消沉,没有农庄和葡萄园的踪影,只有典型的城市普通建筑。他看了
看母亲,她仍然高兴、激动,但他自己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已经消失。车穿过城里
时,他越来越沮丧,不知什么原因,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他的梦。
驶过商业中心,驶过小店和那些让游客驻足购物的地方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再往北行驶,城镇越来越具乡村情调,也越来越不发达,不仅仅是周围景色让狄恩
感到沮丧,他感到心头就像压了个沉重的情感包袱,在临近新家的路途中,这种感
觉愈加沉重而不可抗拒。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
狄恩慢慢下了车。房子比他们在表沙的要好得多,有一个漂亮的红木车库,不
像在亚利桑那时的小停车棚和储藏棚;院子长满了灌木和绿树,以前的家只有沙砾
和仙人掌;取代原来旧房的是一幢小巧、使人惊叹的木头加玻璃结构的房屋,就像
《建筑文摘》里设计的那样。房子位于山间的一块平地,这些山环绕着一个峡谷,
其实是大峡谷的分支,远离主路,周围是灌木丛,平添了一派清新的乡村情调。
母亲笑道:“你觉得怎样?我请办公室的同事帮忙挑选的,我想他们很有点路
子。喜欢吗?”
狄恩点头说:“太棒了。”
“我们在这儿会很幸福的,是不是?”
他慢慢点点头,“我想会的。”他说。他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相信这话。
爱普尔感觉不错。
他们搬家快一周了,却好像已在这儿住了几年似的。对她而言,纳帕比麦沙更
像家乡。
她站在厨房窗户旁,喝着咖啡,看着狄恩在后院除草。他没穿衬衫,汗流浃背。
她想,如果他不是她儿子的话,她可能会设法勾引他。他已长成了一个非常好看的
小伙子了。
不知他是不是长得像他父亲。
她记不起他父亲的模样了。
她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她笑了。那段日子里有很多男人,包括固定的情人和一夜风流。她从没采取过
任何避孕措施,她不喜欢避孕套和避孕膜,讨厌任何阻碍接触的工具,也从未有规
律地吃过避孕药,所以只得相信运气或命运,并且接受一切后果。
尽管如此,怀孕时她仍很高兴,有了秋思她觉得很幸福。假如没有他,她不知
道她的今天会是怎样,可能已经死了,或者滥用药物,酗酒成性。
狄恩把锄草机调过头,看见她在窗子旁,于是朝她挥挥手。
旅途中狄恩问她为什么要搬到纳帕,她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正
如狄恩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不得已的原因迫使他们到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她在这
儿没有朋友、亲戚,她也可以在其他中等城市或是大城市里找到同样的工作,她曾
告诉他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好,在这里她不会被别人认出来,但是真正的原因是……
她受到了召唤。
召唤。这是她的感受。逻辑上看并不成立,但感情上确实如此。她在《亚利桑
那共和杂志》周日增刊上读到一篇关于葡萄园的文章后,就感到被这个地方所吸引。
两周以来搬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使她感到紧张和焦虑,这个想法在心里从愿望变
成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打乱了她的日常思维,她甚至感到自己快要发疯,就像身
体里面有种东西在不断告诉她,她必须搬到纳帕去。她曾试图和这种想法抗争,可
最后不得不屈服。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本能。
当然,不管他们是否搬到这儿或是其他地方,他们都得搬家,别无选择。她并
不是像告诉狄恩的那样是自己从银行辞职的,她是被开除的,并且面临受到起诉的
威胁,如果不是银行经理也卷入进去,可能现在她已进了监狱或者受到了审判。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自己也在想。为什么这些事总是一再发生?她不是不想
过正常的生活,只是有一种疯狂在不断地侵扰着她,每每在她想要走上正道时,总
会有什么人或事让她偏离正轨。
好在一切都已结束,这次会完全不同,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在她的生命里,这
是第一次,她下决心要去做狄恩需要的那种母亲,他应该拥有的那种母亲。
她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放进水池,然后走进卧室更衣。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狄恩点点头坐下吃早餐。桌上摆着一杯桔子汁、两片涂了花生酱的烤面包和两
种麦片粥。母亲站在水池边给自己倒咖啡,显然她很紧张。
“你高兴吗?”母亲问。
“不太高兴。”
“说实话。”
“有点害怕。”他倒了杯桔子汁。
“你用不着害怕,不会有事儿的。”
他喝了口估计,“你不紧张吗?”
“有一点儿。”她承认道,然后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注意到她穿了
件紧身衣,清晰的轮廓表明她没有戴胸罩,“刚开始紧张是正常的,要不了十分钟
你就会如鱼得水了。”
对你可能是这样,狄恩想,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希望自己在社交场合能更像母
亲一点儿。
他希望她也能像他一些。
“好了,”她说,“快点吃,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没事儿,我走路去。”
“真的?”
他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妈妈开车送你上学,是吗?”她笑了,“我明白。你得快点吃,
要走十五到二十分钟的路呢。”
他盛了一碗麦片粥,“好吧,你送我一段路。”
她笑道:“可以。”
校舍是旧红砖结构,这种建筑除了在电影里外,平常难得一见。两层的主楼有
一个门厅,教室和办公室都在里面,一直延伸到操场。附近的礼堂顶端是高耸的钟
楼,灰色混凝土的体操房离这两座建筑稍远,像是新建的,可一点也不好看。
狄恩站在学校马路对面,等着打上课铃,但同时又害怕铃响。他感到口干舌燥,
手心汗湿,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离开亚利桑那。他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在麦沙上
学时他连同学都认不全,现在到了新学校,从零开始,肯定会不自在。
走进教室,他觉得自己直冒汗,很快扫了一眼教室后,他发现中间的座位全坐
满了,前排和后面仍空着。
他选择了后排。
在那儿不会惹人注意。
他在一排三人空座的中间坐下,正好在一个穿着脏兮兮的T恤衫、闷闷不乐的男
孩和一个化浓妆的西班牙女孩后面。他环视了一下教室,本以为这儿的学生会比麦
沙的更酷,毕竟,这里是加利福尼亚,但周围的学生看上去有点落伍,男孩们头发
太长,女孩们又相貌平平,显然,最新时髦的潮流来自南加州,潮流的浪尖只是微
微掠过这个黄金之州的北部而已。
他看了看课程表:美国政府、几何二、古典神话、世界经济。摇摆舞历史和英
语。他选的课都是大学的预备课程,惟一看起来比较有趣的选修课是摇摆舞历史,
其余的课程均是严格参照书本的学术课。古典神话是他讨厌却不得不选的两门课程
之一,另一门课是外语。
幸亏体育不是这所学校的必修课,他感到有些庆幸。他不擅长运动,而且在别
人面前更衣会使他非常难堪。
一个其貌不扬的金发男孩把书扔在旁边桌上坐下,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狄恩鼓
足勇气笑了笑,决心在第一天结识新朋友。
“嗨。”他说。
男孩看看他,哼了一声说:“你叫什么,淫棍?”
狄恩想了一秒钟,决定先下手为强,“你妈昨晚就是这样叫我的。”
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
他交了在纳帕的第一个朋友。
就那么简单。
“你的真名叫什么?”男孩问道。
“狄恩。”他说。
“我叫凯文。”他夸张地用手指着教室说,“这里是地狱。”
第一天的校园生活还不算太坏。课很无聊,但老师似乎不错,由于是第一天,
他提前下了课,好让大家去找下节课的教室。
“你去哪儿?”凯文在门厅里问道。
“上几何课。”
“哇。”
“你选了什么课?”
“英语、古典神话、体育、摇摆舞历史和经济学。”
“我们还有两门课要一起上,”狄恩说,“神话和摇摆舞历史。”
凯文皱了皱眉说:“一起?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是同性恋?”
“我不是这个意思。”狄恩慌忙声辩。
“我觉得你有点怪。”凯文转过身去,摇摇头说,“我走了。”他穿过门厅,
消失在铃响后鱼贯而入的学生中。
狄恩傻乎乎地站在那儿,显然他还不太明白这所学校的特殊规矩,说错了话,
惹恼了他的新朋友。整节数学课他都在担心,但在一小时后的神话课中,凯文走到
窗前坐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实际上,凯文随意的道别在这里司空见惯。
他得记住这个。
狄恩环视教室,打量着他的同学,凯文随着他的目光逐个评论,透露背后嚼舌
的信息和他们的怪癖,老师进来时他赶紧闭上了嘴。霍布鲁克先生高高瘦瘦,长着
一张轮廓分明、像鸟一样的脸。他将包放在桌上,直接走向黑板,用清晰的印刷体
写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正是狄恩梦中坐在楼梯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