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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凶神”、“恶煞”师兄弟,平时的确比较深沉慎密,调度有方,但一旦闹起来却像“五人帮”样,夹缠没了,而且没完没了。
——是不是这些人都深知自己时时刻刻要面对强敌、斗争和生死关头,所以一有机会就放松自己,尽量潇洒江湖,不妨胡说八道,保持轻松心境,以俾临危不乱?
冷血深深觉得:这也是一种行远路、闯险道的好办法。
——那就是要保持轻松心境。
他觉得自己也不应太过紧张。
所以他也找个位子坐下来。
裹着头巾的店家姑娘为他倒了一杯茶。
他端茶在手,想去看月亮边镶着的白云,然后想想为啥“白云”和:“苍狗”会凑合在一起,想通了便呷一口茶,然后才又全力全速赶路,救朋友。
只不过他没有这个福命。
他不是追命。
追命随时都可以壶中日月大,酒里岁月长。
他是冷血。
——生命如同一匹追杀中的狂马、追击而无退路的冷血。
他正要把茶喝下去,忽然就感觉到危机。
一种杀伐的预兆。
他是野外长大的孩子。
他有野兽一般的本能。
他的杯子已到了唇边,可是并没有喝下去。
那倒茶的姑娘道:“客倌,茶冷了吧,我再跟你倒杯热的。”
她真的替他倒杯热的。
她把整壶热茶,向他迎头泼去。
滋的响着,茶泼溅处,都冒起了焦味的烟雾。
冷血已不在坐椅上。
他已到了姑娘的身后。
他的手已按住了剑柄。
“你是谁?”
如果对方不是个女子。他的剑早已经刺出去了。
“你出剑啊,”对方不屑的像是对一头癞皮狗在说话,“你既然杀得了我哥哥,当然也杀得了我。”
冷血一听,顿时没了战志。
——原来是爱喜姑娘。
他杀了蔷蔽将军,那是爱喜的哥哥。爱喜亲眼目睹于春童死于他手上,而对前因后果,完全不知就课,所以当然要为她的兄长报此血海深仇。
——遇到这姑娘实在没办法。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矢志要杀死那禽兽不如的蔷蔽将军之时,冷月下,那一张美丽的脸,交织着凄凉、怆惶、激忿、痛楚、哀怜与婉约的轻求。
而今这张脸仍在冷月下,更清更艳、带点冷傲慢和不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处子的气质,连恨意也是处子的。
但美丽如昔。
胜昔。
——遇上这姑娘他没办法
他很快的就发现了“砍头将军”莫富大,尽管他用深笠遮着光头。
——看来,莫富大不是忠心于惊怖大将军,而是忠心于蔷蔽将军,于春童死后,他似全神全力都在醉心于爱喜姑娘。
爱喜又向他走来,一点惧意也没有,挺着胸道:“你杀我啊,怎么?你不敢动手?”
冷血退了一步。
忽然,他的手又搭在剑上。
杀气。
背后有一种炭烧起来般的杀气。
马尔和寇梁见这女子暗算冷血,以为是大将军的手下,见爱喜挺胸就死的样子,一个笑道:
“哇,好看,煞是好看。”
另一个调笑道:
“真是胸有成竹,还是两棵哪!”
冷血忽然觉得背后杀气大盛。
那是一种炭烧旺了的杀气。
这时,马尔正说:“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们就不敢杀你。”
寇梁也说到:“冷血不敢杀,我可不客气——”
冷血不能回头。
那杀气大盛。
太盛。
———回头,就得要驳剑。
那是一种铁器给烧熔时的杀气。
蓦地,他右掌右脚,一推一绊,震飞马尔、寇梁,人未回首,敌人的剑已抵背脊,他左手拔剑,已驳了一剑,然后,又接下一剑。“乓”、“乒”,连拼二剑。
星花四溅。一如在烘炉中锤炼神兵。互拼二剑之中的两人,都知道遇上了劲敌,同时收了剑。
不是你倒
一个青年,双眉斜飞入鬓,脸白惊人,腰畔上的剑鞘十分讲究,课着厚绒。
黑色劲装,系着花色斑烂的大披毡。致使在月光和火光掩映中,他的影子比他的人硕大三倍。
仔细看去,他只是一个很冷、很瘦、很伶仃的年轻人,予人也是很瘦、很冷、很伶仃的感觉。
再看个仔细,原来他也不甚高大,只是因为站在椅子上,所以一时才看不出来。
那人冷哼道:“你看什么!?”
冷血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道:“我认得你;你是冷血。”
冷血道:“既然我不认识你,你没理由要杀我。”
那人道:“老虎搏鹿之时,梅花鹿也不认识那位虎大爷。”
马尔、寇梁刚才死里逃生,看清楚来人,惊叫道:
“他是冷斗儿。”
“‘铁裙神魔’冷斗儿!”
听了这名字,冷血倒是纳闷。
“他并没有穿裙子。”
马尔道:“那是他的披风,他在披风飞舞出腿出剑,使敌人如罩裙中,避无可避。”
寇梁道:“他还有个哥哥,在傅宗书手上当将军,叫做“神鸦将军”冷呼儿,两兄弟都是渔肉百姓,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斗儿双眉一剔,怒道:“胡说,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怎么人们老是把哥哥的账往弟弟头上栽。!”
冷血道:“好,你哥哥的事,不关我事,不过咱们往昔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冷斗儿尚未答话,爱喜已说:“他是为了我,是我叫他来杀你的。”
冷血登时说不下去。
马尔不屑的道:“冷斗儿这种人也会为人卖命!?”
“不为人,但可以为了女人。”冷斗儿滋滋味味的说,“她已给我玩了一次,她还值得一玩再玩,所以总得要付点代价。”
“还有一个原因,”冷斗儿说,“我姓冷,你也姓冷,我们都在江湖上闯荡,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不然,我就不叫冷斗儿。”
冷血喃喃地道:“幸好我姓冷,要是姓李姓张姓王,天天非都得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冷斗儿剔眉怒叱:“冷血,今天不是你倒,就是——”
噌的一声,冷血已拔剑。
剑抵在冷斗儿咽喉上。
然后一字一字说了两个字:
“你到。”再一字一字一字的说了三个字,“不是我。”
冷斗儿苍白的脸己挣红了。
他咬牙切齿,迸出三个字:
“我不服!”
“好,”冷血道,“你不服,我要你服。”
“霍”的一声,剑自冷斗儿喉上疾收,他把剑插在桌上。
剑柄兀自嗡动不已。
冷血手上已没了剑。
冷斗儿马上拔剑。
冷血也拔剑。
他拔的不是自己的剑。
而是冷斗儿的剑。
两人左、右手争拔一剑,腾出来的手已对拆了七招。
七招过后,冷斗儿陡然顿住。
脸如死色。
他的咽喉又给剑尖抵住。
他自己的剑。
这时,全场都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冷血峻的问:“你,服不服?”
冷斗儿摇头。
就算他的喉咙抵住了锋利的剑,他仍是摇得那未用力,以致脖子上多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血水淌落。
冷斗儿摇头。
就算他们的喉咙抵柱了锋利的剑,他仍是摇得那未用力,以致脖子上多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血水淌落。
渗湿了剑锋。
“夺”的一声,剑飞掷而出,穿过柱子。那把剑穗自在冷月下颤动不己。
冷血宽手对着冷斗儿。
冷斗儿呆了一呆。
只不过是呆了一呆。
马上,他就化作一片云。
飞云。
飞卷的彩云。
他在飞旋中出腿。
冷血望定着他。
望定着炫目的飞云。
然后出掌。
五指紧骈,掌如剑。
“掌剑”。
这一剑,格在对方足尖上,登登二声,冷斗儿靴尖弹出两柄利刃,同时折断。
冷斗儿像一块大云般飞起。
冷血的掌发出了剑光、陡追而起,
冷斗儿落在柱后,拔剑,急刺。
冷血之“剑掌”顿也不顿,哧地刺穿了巨柱,抵住冷斗儿喉核上。
这时,冷斗儿刺出的剑,离冷血胸膛约莫还有四寸。
冷血顿住。
冷斗儿的剑也没再往前刺。
“我说过,要打下去,”冷血冷冷地道:“是你倒,不是我倒。”
冷斗儿开始淌汗。
他听到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给击碎了、摧毁了。
冷血缓缓的拔出了手掌,五只手指,一只一只的放松开来,他轻甩指尖沾血,向爱喜道:“你不必再找人来杀我了。能签应你这样做的,也不见得能杀得了我”
爱喜鄙夷的瞄了脸无人色的冷斗儿,道:“他是杀不了你。可是总有人杀得了你。”
只听一声狂吼,冷斗儿的剑(本来离冷血只有四寸,冷血收回了剑掌,可是他并没有收回剑锋),已刺向冷血。
噗嗤的一声,刺中了。
刺进去了。
冷斗儿喜极大呼道:“你狠?你狠!?你够我狠!我说过,不是你倒,就是我倒——”
所以他就倒下了。
仰天倒地。
倒地不起。
就是我倒
“你说对了:不是你倒,就是我倒。”冷血缓缓回首,说,“现在真的是我不倒,你倒,应了你“就是我倒”的验。”
他在剑刺进他背后前的一杀,拔过冷斗儿腰畔上的剑鞘,套住了剑锋,以致让冷斗儿有一种“命中了”的感觉。
然后他就一拳打倒了对方。
爱喜再看冷斗儿的时候,那眼色就像卸下一件沾污了的围巾。
莫富大已站了起来。
他高大钝直的身影紧紧护住了爱喜。
看他的样子,是沉浸在痛苦的满足中。
看他的神情,洋溢着: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也要保护她。
冷血明白这种感觉。
也了解他的感受。
他叹了一口气,道:“爱喜姑娘,其实我杀令兄,也是逼”
爱喜立即截断他的话:“真奇怪,你怎么会以为我会接受你这种话,难道我哥哥给杀死了,我还要听仇人说他的不是?难道我听了你那一番话,我就会原谅你杀了我的哥哥?在这天地间,我只有一个亲人,一个哥哥,只有他爱护我,他对我好。你说什么都好,但我亲眼看见你杀他。我亲眼目睹你如何残杀他,我是不会忘记的。”
然后她就走了。
莫富大紧紧跟随着她。
在走前,爱喜还抛下了一句话:“我还是会找人来杀你。”
“我会报仇的。”
“我一定会。”
俟爱喜姑娘和那高大但驯服的汉子身影远去后,马尔看着一堆烂饭般瘫在那儿的冷斗儿,搔着头皮,问:“他还没死吧?”
冷血长吸了一口气,有点心不在焉的道:“他既然那未卑鄙,要占女人的身体为行动的代价,我就击溃了他的信心,让他少害几个人。一然后他一手剥掉地上那全无斗志的人的披风往腰间一裹,向地上癞着的人道:“这件东西倒有用,你穿来好看,不如我用来实在。”
寇梁却说:“说不定,那不是他的错,如果是那姑娘主动献身,老实话,像她那么标致的姑娘,只怕谁也受不了那种诱惑的。”
冷血想想也是,叹道:“说来不是因为我镣了她的兄长,爱喜姑娘也不致要牺牲一切、矢志报仇了——可是我能不杀她的哥哥吗?”
马尔说:“现在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冷血一省,反问:“你不是要喝茶吗?”
马尔笑道:“这茶是不能多喝了,我已经在后山溪流上入满了水袋,水袋随身带,远行还怕远吗?”
冷血转向寇梁:“你不是要解溲吗?”
寇梁道:“有劳费心,此际我身轻如燕。不过,倒有一事,冷兄宜改变行程。”
冷血奇道:“怎么说?”
寇梁审慎的道:“既然爱喜姑娘懂得带人在睡莺村茶寮伏击你,那么,也就是说,大将军下令在三分半台格杀三人帮的事,已传了开去,爱喜和冷斗儿才能在这儿候着你来。有第一桩,难免有第二桩,我们都不愿见你落入大将军彀中。依我看,不如这样:还是由我们去探个虚实,你留下信物,让我们可以取信于三人帮,你也不必涉险,只要你不在一起,我俩也安全多了,这该是较稳重的办法,你看怎么样?”
马尔立时道:“我赞成,名捕也是要讲理的。现在我们两个赞同,你总得要顺从我们的意见。”
寇梁挤一挤眼道:“可不是吗?”
马尔扬一扬眉说:“当然是。”
三分半台是一块巨石,悬在岩边,其中只六成半连着土,其他部份都空悬崖外。
微风吹来,巨石还有点摇动。
巨岩上,已给厚土覆盖,上面生了几棵巨树,十棵有九棵已枯死。
巨石下,连着土的地方,有一处凹洞。
凹洞很大,来上三五千人也不会嫌挤。
在那儿,间坐着三个人,背着月光,高高矮矮的,看去正是三人帮。
马尔、寇梁潜了近去。
立刻,那高瘦的人立即警觉,叱问:“谁!?”
马尔现身,道:“我是冷血派来通知你们一些事的。”
那结实的黑小子即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是冷老弟派来的?”
寇梁也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