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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由我来把那天的情形好好的说一说吧。”
“上个月初八我们从洛阳启道,带着镖局里的八个趟子手,老爷假扮成告老还乡回泉州养老的京官。我是他的老家人,二少奶奶易容做老爷的姨太太,三小姐则是老爷的女儿。这次保的是暗镖,大约五十万两白银,出发前由事主验明封好二十口黑色木箱,混杂在行李中间。事先我们并不声张,还颇费了一番心思,不但确实买通了那名京官在洛阳多待几日,连他的泉州口音也尽量学得几成。
出门之后走了四五日,脚程也不快,走的是官道,把大老爷的排场摆了个十足。这一天,来到樊城,投宿在城里最大的客栈上房。所有的行李都寄在我和老爷之间的一间空房里,对面是二少奶奶和三小姐,到了半夜,一阵打斗声把我惊醒……”
宁啸中的咳声渐缓,接了话下去:“二更天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了一声笛音,笛声凄厉,我闻所未闻,那是只针对内功高手的笛声,普通人竟完全听不见。被笛声惊醒后我知道不好,立刻去查看镖银,结果才出门就遇上了一个使刀的高手。他在走廊和我缠斗了片刻,肖四出来应和,马上跳窗而逃。这时我二媳妇女儿也都醒了,有她们几个在,那黑衣人又似没有同党,我就大胆的追了出去。追了十几里地,那黑衣人忽的回身与我斗在一处,没几个回合,我忽然觉得脉息凌乱,真气不济,只得硬生生受了他一掌,借此脱身。”
他苦笑起来,道:“我真的老啦,当时本不该一时意气追出去,丢一帮后辈护镖,只是我心里挂着那奇异的笛子,总觉得不安。”
肖管家续道:“老爷才出去片刻,忽然来了五个黑衣人,他们用的兵刃都十分奇怪,功夫也走的诡异飘忽的路子,我和二少奶奶一人战两人才堪堪打个平手。现在想想,他们原就是打算把我们拖到其它人将镖劫走,居然还是二少奶奶先反应过来,她替我挡住两人一击,我赶紧进门去看,唉,已经迟了,屋子里空无一物,所有行李不翼而飞。”
温惜花突然打断他的话,道:“‘不翼而飞’?你是说窗户是紧闭的。”
肖管家似是没有想到他观察力如此敏锐,愣了愣才道:“不错,窗户是我和老爷亲手检查,用铁索封好的。我们事后验看,没有任何损伤。”
温惜花想了片刻,问道:“其它的趟子手没有惊动?难道你们竟没有擒下一人?”
肖管家一瞬间露出为难之色,看了看宁啸中,见后者点头默许后才道:“其它趟子手住在楼下,全被迷晕了,用的是江湖上最厉害的迷香‘醉花荫’。至于敌人,说来惭愧,只有二少奶奶曾力伤一人,结果在老爷回来前,他们一齐扯呼,那人竟还是给跑了。”
宁啸中道:“我们事后发现,他们乃是将那房间的地板卸了一边下来,从楼下把东西拿走的。当时是晚上,肖四没有看清,还以为镖银全都凭空不见了。后面的事就不用再说,暗镖照规矩不必赔偿,但还没回到洛阳,已经传出我们失镖的消息。回到镖局后,各大门派的人又对春后笛之事纠缠不清,任我们百般解释也不相信。我中毒的事情不但瞒着自己儿女,也瞒过了身边所有的人。刚刚冷姑娘来诊过,说我中的乃是天下七大奇毒之一的‘碎真茯苓花’,此毒一经激发便不可再提气运劲,也就是说,我这一身武功已就此废了。”
他言语间掩不住的悲愤,屋里暂时的陷入了沉默。只有温惜花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沿的声音,片刻后,他抬头向楼无月道:“第二件事,楼兄你定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你那支镖究竟来路怎样,作用如何?”
他不问别人,只问楼无月,只因已经清楚托镖的乃是何人。除了做珠宝玉器行的楼家,洛阳能出得起五十万两白银的又有几个?能让宁啸中亲自出马的,自然还有未来亲家这天大的人情。
楼无月道:“此事事关寒家生意,求温少莫要宣扬。我们这一笔钱,名义上是打算在泉州办一家分号,并从中购入一些当地珍奇。除了五十万两白银,还有几副价值千金的名画,乃是打通商场关节之用。”
温惜花道:“生意往来乃是常事,何必遮遮掩掩。”
楼无月苦笑道:“只因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我们是意欲打造一批船队,改作海上生意。泉州附近多海盗,虽则我们已经得到官府方面的支持,但这样大的一笔资金流动还是太过引人注意,怕生意还没开张就打草惊蛇,就想来个不动声色,结果……”
温惜花点点头道:“听说楼家原来就是泉州人氏,那也难怪了。”
楼无月叹道:“银子是我亲手封的,我敢保证里面绝对没有什么‘春后笛’,也不知这流言从哪里传出来,还绘声绘影,让人不怀疑也不成。”
微微一笑,温惜花道:“莫要小看了流言,也许它将是最大的线索。”他直接转向宁啸中,一字一句的问道:“最后一件,宁老镖头你千万莫要说谎——你是否真想我彻查此事?”
宁啸中一滞,半晌才嘶声道:“不错!多谢温公子援手。”
“好。”温惜花长笑一声,起身拱手道:“那就请宁老镖头多加配合,不论我做什么,问什么,也不要干涉。半个月内,我定会给你个交待。”
将门再度紧掩,两人步下楼来,温大姐忽然问道:“怎样?”
她虽问的蹊跷,温惜花却微微一笑,斩钉截铁的道:“有人在撒谎。这其中,只有楼无月一个人是全说的真话,那也只是因为他江湖经验没有多到能在我面前说谎罢了。”顿了下,他道:“妙手回春堂关门可是你的主意?”
温大姐点点头,道:“孙家这几年钱赚的太多啦。唐门本来就对它颇有顾忌,若是反击,反而让他们抓住了这个由头来生事。不如先关几天,示示弱也好。”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叹了口气,道:“半个月会不会托大了?”
温惜花笑道:“你小时候教我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从来都是说,若有多则说出来该越多,如有少则说出来该越少。人只有将自己逼到不得不做的绝境,才会有最大的潜力。”
失笑着抚摸弟弟的肩膀,温大姐道:“不错。家里这些孩子里,你一向是心最活、胆子最大、好奇心最重的一个。那时我已知道,你必然是要入江湖的,否则岂不把你活活闷死。”略出现了一丝忧色,她又道:“我非是对你没有信心,不过这件事已经有三四处牵扯到魔教,我怕你过于轻敌。”
温惜花摇头叹气,道:“大姐,我要是有麻烦可是要来靠你的,你怎么能先给我泼凉水。”
温大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你现在是江湖第一的惜花公子,还想着靠我吗?”给他整理了下衣裳,她又微笑起来,道:“再过几年你就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啦,那时姊姊就要给你点面子,不能在别人面前教训你了。”
呻吟一声,温惜花扶住额头,道:“算我求你,莫要跟我说家里又准备了画像等我去看。”
温大姐吃吃的笑道:“你四弟小女儿都两岁了,还以为可以逃过啊?娘和小妈她们这次可是卯足了劲儿,我帮不了你了。你也不用怕,想想看沈白聿……我虽然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却不知道你竟愿意和一个人在一起这么久。”
温惜花先走下大厅,然后回头朝姐姐粲然一笑,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不过你错了,——小白,他和别的人不一样。”
收起手中的金针,冷紫隽漠然道:“好了,莫要怪我没有警告你,若无奇缘,你只得三年性命好活。如果非要妄动真气,连一年也没有了。”
沈白聿也不在意,道:“什么叫做奇缘?”
冷紫隽道:“一是两个修练‘洗髓经’至顶的高手为你分别从头顶天灵穴、足底涌泉穴打通经脉,驱走毒素。二是每隔一年服用一株二十年开一次花的‘鬼莲花’。第三或者简单些,得到天下三大奇宝之一的‘青寒尺’护住心脉。不过天下之大,这等奇珍哪里是随随便便能找到的。”
听了她最后一句,沈白聿心头微悸,似乎隐隐约约捕捉到一点什么,又并不清楚。他甩开这些思绪,道:“今次又多欠你一笔人情。”
冷紫隽脸上冷冷的,忽然道:“明月怀孕了。”
沈白聿身体一震,片刻之后大笑起来,深深吸气,带着一丝笑意道:“多谢、多谢。”这就是以前君奕非见过的那种笑容,沈白聿这样笑起来,不但显得很天真、很清爽,还很好看。
冷紫隽似乎也呆了一下,所以她就多说了一句话:“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我几天前走的时候看了,预产期大约就在这个月。还有……沈白聿并不在问剑山庄。”
沈白聿愣住了。
四、
只是眨眼功夫,沈白聿和温惜花重新到达大厅的时候,八方楼里那些富丽堂皇的摆设都凭空消失了。琉璃灯、孔雀台、波斯地毯和美丽的少女们,变成了任何一家客栈也能见到的彩灯、烛台、伙计和掌柜,客人忽然就涌满了大厅,一时间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只能从空气中残留的些许花香感觉,刚刚的不是一场梦。
站在天子一号房窗口,沈白聿嘴边有些微笑意残留,温惜花一直在身边不停的打量他。最后沈白聿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向他道:“求你莫要再绕,我被你走的头也昏了。”
温惜花嘻嘻一笑道:“小白,你好像很高兴?”
沈白聿道:“你好像很不高兴?”
温惜花道:“自然。因为我发现我没有什么可高兴但你却很高兴,你说我是不是只好不高兴了。”
他这一番道理绕口令一般,不止夹缠不清,简直有些蛮不讲理了。沈白聿只得苦笑道:“明知道你是要害我动脑子,我好像还是得问问。温公子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温惜花笑的道:“不,我要先听听你为什么高兴。”
沈白聿早已习惯了他没事找茬,道:“明月怀孕了。”
温惜花皱眉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似乎以前是你的未婚妻。她嫁给了别人不说,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沈白聿微笑道:“一个女人肯心甘情愿的给一个男人生孩子,代表了什么?”不等温惜花回答他就道:“代表她真心实意的想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我从小看着明月长大,她有如我嫡亲的妹子一般,如今她有了归宿,我自然是该高兴的。”
捕捉到最后的“该”字,温惜花道:“莫非你还在为别的人高兴?”
点点头,沈白聿道:“我向来担心的都不是明月,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就算一时看不破,时间久了也会忘记。我真正高兴是为了我的兄弟,他一心一意对明月,明月能同样回报他,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很妙。”
看着沈白聿在说到自己家人时,脸上浮现的纯粹笑容,温惜花心里却不由得有一丝凄楚,他叹道:“你自己呢?”
沈白聿眼中霎时闪过一点茫然之色,很快他又恢复如常,摇头道:“莫要以为我有心搪塞,只是这个问题我从来也没有想过。”
似乎是在找寻可以出口的词句,片刻停顿后,沈白聿悠悠的道:“说实话,我有些怕。”
温惜花一震,失声道:“小白?”
沈白聿扭过头,盯着他的脸,轻轻的道:“当初我身上中了毒,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没有说破,我很感激。”
那双很黑很幽深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影子,温惜花却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他伸出了一只手去顺了顺沈白聿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尾,柔声道:“小白,你知不知道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感激。”
微微笑起来,沈白聿道:“我不是感激你替我保密,而是感激你什么也没有问。”
温惜花收起手,叹道:“我明白。”
这是第一次,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冷漠高傲如沈白聿,也会有破绽,也会有牵挂,也曾恐惧。
沈白聿却不知道他心中掀起的巨浪,只是把眼光又慢慢移到外面,淡淡的道:“这些年,我偶尔会想——若是忽然毒发,我所作的一切都不再有意义——怎么能甘心。一年之中,倒有两三次会浮上这个念头。我知道明月越来越不快乐,也知道自己越来越精于算计,已经不再懂得什么是人心。”
脑海里浮现君奕非质问的面容,沈白聿凝视着自己在风中翻飞的衣角,像是叹息,又像是梦呓,道:“现在我想做的都做到了,反而不知所措了。该如何,该去哪里,天下之大,江湖之广,我却想不出来。”
一个时辰前,温惜花曾跟姐姐说——沈白聿,和别的人不一样。他说的时候却还未真正明白,现在他知道了,也许已经太迟。温惜花这样想,感觉着那种无可奈何的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