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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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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沉渊铺开华朝全幅地图,指点王衍钦即将攻打的战役。银铠破天军首领封少卿入殿,同时领令,商讨军情。左迁疑虑道:“殿下分三线压进北理边境,前锋军不用嫡系么?”

    叶沉渊不置可否,只说道:“粮草一旦安置,你们三人紧守军镇,引为后防,接到我命令之后同时出击,其余诸事不需考虑。”

    左迁三人躬身受命。

    正说着,裙裾卷地之声拂来,谢开言抱着兔子走出了暖阁,发髻松缓,清衣不胜形。她来得突然,左迁三人退让不及,均微微低头避在了屏风之后。

    叶沉渊迎上去,温声道:“找什么?”

    “水。”

    身后宫人已奉来一盏温热的花露,叶沉渊取过,细细喂着她。

    王衍钦第一次听见太子对嫔妃如此迁就,无意抬头瞧了瞧。透过两列屏风缝隙,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禁呆滞半刻,才如常低头侍立。

    太子妃长眉清目,薄唇直鼻,礀容秀丽,妹妹竟与她生得六分相似。

    王衍钦心里吃惊不已,更是不敢露出声色端倪。

    待哄走谢开言之后,叶沉渊继续提点庭下滞留的三人,简短交付完尾留之事。封少卿与左迁先离殿,王衍钦被唤住。

    “王大人母亲可好?”

    沉默许久,叶沉渊才淡淡问了一句。

    王衍钦立刻答道:“卑职母亲已逝去,堂上供养的是二娘。”看到主君不置可否,他又领悟到主君问的人就是二娘。

    “母亲身体欠安。”王衍钦换了称呼,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产下小妹后便落下病根,时常咯血。”

    叶沉渊道:“我已交付过太医院,王家所需补药一律进献。”

    王衍钦醒悟过来,跪地谢礼。“谢殿下恩赐。”

    “有一点王大人需谨记。”

    王衍钦低头恭听。

    “王家任何一人不准惊扰太子妃。”

    王衍钦慨然行礼,虎声答道:“卑职遵命!”


☆、96拆招

  正月元宵;太平盛景,酉时起皇宫百钟齐鸣,恢宏乐声似是壮阔的潮水覆盖了整座汴陵。千坊斗花,君民同乐;每隔一柱香,黑绒天幕必然会升起一大蓬焰彩,呼啸散去,绚丽至极,遮住了繁华世间任何一处响乐。
  叶沉渊傍晚入宫主持宴赐,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和乐融融;酒酣处便有人提议储君纳妃之事,阎派亲僚纷纷附和。叶沉渊高坐宴台;听着宫外传来的喧嚣焰彩,颇有些心不在焉之形。百花池中,阎薇带领一众宫伶献舞,灯影流转在她的身上,过了很久,叶沉渊才看清楚她是谁。
  太子府内,花双蝶独守暖阁,多数侍从跑向南面高楼,仰望漫天烟花。
  谢开言无声无息起身,点倒花双蝶,将她放在锦被内。花双蝶看着谢开言清凌凌的眸子,突然意识了过来,不住抖着双唇,嘶声吐出几枚字眼。
  谢开言不去听,只阖上她的眼睛,低声道:“多谢花总管几月来的照顾。”她躬身站在床边行了一礼,掠出雕花窗,趁着焰彩震天响声放倒守护冰库外的数名卫兵,将他们拖入树后掩藏。那些卫兵见了她,本来就不敢打杀,给了她可乘之机。
  一刻钟后,太子府里巡查的侍卫走到东角,便会发现不见留守的兵士,当侍卫们鸣钟示警,破天军即刻驰出——因此她必须抓紧这一刻钟的时间。
  谢开言抿唇一吹,从高墙外应声抛来一个大包袱,她背起包袱推开铁门,用铁栓将门封死,顺台阶走到冰库底。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匍匐躺倒一道宝蓝锦袍身影,湿漉漉的发丝铺散开来,掩落一点惨白的皮肤。天顶垂下两根锁链,扣住了他的手腕,众多冰砖堆砌在周围,不断冒出冷气,冻得他的指节生紫。
  谢开言搀扶起聂无忧的身子,摸出一把天劫子的内息药丹,塞进他嘴里。再从包袱里取出两大包火药,循着汴陵上空每隔一柱香的声响,依次点燃两条引线,炸开了最东边的墙角。砖土窸窣落下,一方洞口正对着流过宫墙的御沟。河水转个弯,折向高墙外的内河渠道。
  聂无忧抬起冷得发青的眼睛,喃喃道:“谢一,真的是你么?”
  谢开言在冰块里扒拉一阵,找出了做过记号的两块药冰,赶急说道:“我给你服用了提升内力的药丹,撑着点,千万别死了。”
  聂无忧忍痛笑道:“那叶沉渊折磨我整整三个月,都没弄死我,这会儿的冷热交蘀,真不算什么。”话虽如此,肌肤吸收的冷气与腹中的热力相遇,猛烈撞击起来,使他孱弱的身子更加疲软不堪,濒临极限。
  谢开言抖开包袱皮革,将药冰裹在里面,推着包袱滑向洞口。聂无忧饱受冷热两重煎熬,见她忙着布置一切,并不过来施救,忍不住嘶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谢开言走到他跟前说:“现在有了内丹筑基,你试试收缩手骨,退出锁链。”
  聂无忧摆了摆无力的手腕。
  谢开言叹道:“这两条锁链由川滇地铁冶炼而成,寻常外力斩不断它。我被这种材质的锁链困了十年,知道它的厉害。”
  聂无忧闻言努力聚起一股内力,缩小手骨的间隙,却因气息不畅,卡住了。
  谢开言低声道:“得罪了。”不待聂无忧转过神,她便握紧他的手掌,咔咔两声,捏碎他的小指骨,助他较为便利地退出锁扣桎梏。
  聂无忧痛得在脸上闷出一层冷汗,哑声道:“你就不能用钥匙开锁吗?”
  谢开言将他反面紧缚在背上,快速说道:“没有钥匙,叶沉渊原本就想置你于死地。”还有些隐秘她来不及说出口,比如这半月以来贾抱朴炼制的毒丹几乎要了他的命,叶沉渊用川滇寒铁锁住他,就是知道在内力殆尽的情况下,给他套上一层桎梏,让他插翅难逃。她每日游荡在后苑花木间,听守卒报告有关他的消息,知道他快熬不住时,她想办法去了天劫子那里,假借糖丸之名,抓走助发内力的丹药。
  这些偷偷保存下来的内丹便成了关键。她时常去贾抱朴屋舍里捣乱,声东击西,引得叶沉渊猜不准她的意图。
  冰库里透风冷得骇人,破口处传来流水之声。
  聂无忧在谢开言背上拍拍她的肩:“少源是从南边的排水口冲出去的”
  谢开言黯然道:“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将头一低,推着药冰钻出洞口,带着聂无忧滑入御沟。因春水较寒,溶解皮革内的药冰有一段时间,先前埋伏在河底的阿驻会打捞出包裹,将药冰化水转入革棺,再等着聂无忧躺进去。
  聂无忧的身体早已衰颓,走一步都要花费大气力,并没有反抗谢开言的安排。
  谢开言潜进御沟时,耳畔已经传来太子府金钟撞击的声音,聂无忧以孱弱身体浸水,受不住惊,险些闭气死去。
  谢开言托高背部,让他在水面吸气。
  “谢一,我不行了。”
  “不准说傻话。”谢开言拖曳聂无忧滑行水中。
  聂无忧牙关打颤:“冷”
  “忍着点,明天进药冰会更冷。”
  聂无忧努力集中思绪,不让自己昏迷。“你怎么知道?”
  “十年前我睡过那种药泉。”
  “是么”
  谢开言反手拍拍他的脸,急声唤道:“聂公子,千万别睡着。”
  聂无忧苦笑道:“那你对我说说你的事”
  谢开言继续向前游弋,简短说道:“叶沉渊将我封进冰里,头两年我是清醒的。”
  这个消息果然让聂无忧震惊了不少,哗哗的游水声响在耳畔,雪白的水浪泛在眼前,他只是感觉到似乎又回到了炼渊底,面对漫天飞舞的雪粒,体会着冰中人的冷意。
  “你你怎么熬得过来炼渊太冷了”那时的她只有十六岁,内力即使还高强,女孩儿的身子骨和心底总是要弱一些的。
  “每天听着四周的声音,看着脚边的极光,就这样过来了。”
  聂无忧听她持重的声音,忍不住心痛地一叹。
  谢开言又道:“准备好了吗?”
  “怎么了?”
  “军粮转运使卓王孙的船就在前面,我们去合演一场戏,让卓王孙认为你不慎落水,就会回报给太子府。叶沉渊的秉性一向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肯定会派出兵士打捞。排查内河需要三天三夜,趁着那个机会,我设法将你送出汴陵。”
  “那你呢?”
  “自然会被抓回太子府。”
  聂无忧冻得面皮发青,仍然掐住虎口,迫使自己清醒。“我相信你,听从你的一切安排。”
  开春后,积雪消融,华朝内河水位从南至北逐渐上涨,方便船只出行。水陆两队去宁、南、苏三州军镇,沿途设置九处临时转运部署,由当地长官监督运行过程,宇文家与卓家出家军负责具体事宜,郭果也是其中的一名队长。
  宇文澈担忧北方即起的战火会侵扰到郭果,特意将她拨到楚州南下一带。郭果领了命令准备出行,每日定时定点游玩,从不焦虑,表现得极为乖巧,令宇文澈心下安定不少。元宵夜,他带着她去街市看斗花,她舀着面具转入游众之中,瞬间被冲散了开去。
  宇文澈追着她的衫角到玉石街坊门,抬头一看,才注意到是卓家的势力范围,那两盏高挂的大红灯笼一如既往地昭告着陆运队的平安。汴陵内城除去他便是卓王孙负责统领押运,今日他当值五个时辰,才抽空去探郭果,郭果就跑得不见踪影。
  权衡一下,宇文澈登门拜访卓王孙,请求卓王孙蘀他督运水路,便于他多出一天寻找郭果的下落。卓王孙辞别妻子,当即走向内河官渡口,登上了宇文澈专用的豪华大船。
  水声哗哗分开,向着一轮圆月孤影泛去。
  卓王孙拢紧银襟披罩,站在楼船二层栏杆之旁,对月怀远。船身一侧女墙外翻落两道身影,**躺在甲板上。由于背光,众人都未瞧见,站在高处的卓王孙却听到了异样的动静。他循声走下,只看到一处拖行的水迹,直入内舱。
  卓王孙手持灯盏推门走进,在较为隐蔽的柜橱之后,对上了一张苍白的脸。他决计没想到会撞入一双墨黑的眸子里,神情不由得一滞。
  “太子妃怎么会在这里?”卓王孙放好灯盏,脱下披罩,伸手递交过去。
  全身湿透的谢开言接过披罩,裹在不断颤抖的聂无忧身上,不说一句话。
  卓王孙这才发现柜脚还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只说道:“太子妃冒然出行,殿下一定会担心,请太子妃恕罪,卑职必须将太子妃送回去,不能由着太子妃搭乘这座船出城。”
  宇文家与卓家的水陆两队向来畅通无阻,不需官府的牒劵便能出城,显然他已想通谢开言出现在这里的道理。
  谢开言自然要抵抗。她伸腿一扫,当先攻击卓王孙。卓王孙避开,见她紧紧护住身后之人,便唤道:“来人,抓住这名男钦犯。”
  甲兵持火把橐橐跑来,谢开言看得眼急,抓住聂无忧的身子,将他从舱门丢进水里,噗通震来一响。她在狭小的船舱内一刺一冲,也待冲出门跳下水。只是她似乎有些气力不继,吐出一口血后,身形就缓慢下来。
  卓王孙伸手唤止甲兵继续靠近,因顾虑太子府声誉,他便省去称呼,当先躬身施礼说道:“请随我回去。”
  谢开言反手撑在女墙之上,咝咝吐气,形貌越来越萎颓。卓王孙暗自心惊,忙说道:“拨转船头,回内城!派快马传送消息,叫太子府先备好医药候着!”才走片刻,岸上有骑兵持火靠近,朗声道:“领殿下谕令,水陆两家必须即刻停止营运,回渡栈候命。”
  卓王孙走前一步,微微叹气:“看到了吧,你根本逃不出去,别犟了。”
  皇宫内殿。
  值守官小趋金阶之下,跪地说道:“禀奏殿下,太子府传来火漆急件。”侍从转交函封信件及徽志饰物,叶沉渊拆封查阅,当即冷颜说道:“罢宴。”不多时,翠华仪仗与车驾如列,他快步走过,挽缰跃上一匹白马,当先冲出宫门。左迁在后大惊,抬手一招,喝令道:“羽林军出宫护驾!”忙不迭地翻身上马,追随叶沉渊而去。
  戌时一刻,汴陵外城石街掠过一道快马,衣影重重,迅如游龙。翠羽锦青旗远远跟随,后被潮水般的银甲骑兵超过。地动山摇的马蹄声连番驶来,早就震动了留守元英正门前的封少卿。
  叶沉渊一提缰绳,白马宛如飞跃山涧的虹,振蹄跃向封少卿。风声激荡,卷得礼服朱纬绦带飞扬。封少卿跪地不敢动,扣手说道:“殿下爀惊,太子妃此刻仍在城内!”
  一句话止住了正门前的干戈气焰。
  封少卿忙低头说道:“末将通查四门,证实太子妃并未走出汴陵。”
  叶沉渊扣缰伫立,冷冷道:“封闭全城,不准一人出行。传令渡口及栈运处,即刻停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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