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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非离满意地回到大皇子府,他一直担心闻国师并非真心站在宫棣这边,今日一行,算是确认了闻湛的立场,放心了不少。
自栉王死后,宫棣没了斗志与目标,情绪又渐渐萎顿,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有兴趣,常常看着满园的柳枝发呆。凤非离的到来使他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旧债未还,勉强提起精神来应对。
入夜风凉,正独临寒窗,看月光如水,水波如银,两只手从背后圈了过来,身体刚刚一僵,立即认出是凤非离的怀抱,慢慢地又将腰肢放软。
既然答应陪他演,便不会拒绝。
凤非离小心地避开他的唇,缠绵地在颊上颈间流连。他是一个调情的高手,技巧与火候都把握得很好,给宫棣寂寞的身体带来了难以抗拒的快感。
可是虽然得到了纯肉体的享受,大皇子的心中仍难忍悲哀。
他为自己死去的恋人悲哀。
纵然是一个象柳儿那样被爱的无以复加的恋人,一旦随风而逝,又能在世间保有多久多深的痕迹?
明明被温暖包围,胸中却一片潮潮的凉意。
仇已报了,又当如何?
他的柳儿,他绕在心上缠在指间的柳儿,仍然飘浮在无知觉的虚空。
“傻瓜,先死的人都是傻瓜…………”咬着凤非离的手腕,泪从胸前淌过。这颗心仍然为柳儿保留,但如同身体一样,又能保留多久?
纵然可以确信自己的心中将永远有那个温良少年独有的空间,但对柳儿而言,这仍然是一份悲哀。原本这一整颗全都是他的,全都是他的,为他跳动,为他感受天地的呼吸,如今人去无痕,鲜灵的爱缩减成了冰冷的祭坛。
一口游丝般的气,系住了命,系住了爱,一旦断了,便是失去。
宫棣失去了柳儿,柳儿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宫棣?
所以先死的那个人,还有以为死便是永恒的人,都是傻瓜。
“只要他活着,我可以永生永世地爱他,现在他死了,我虽然也可以永生永世地爱他,但这两种爱,已经不一样了……”宫棣喃喃地说,这些话,也只有跟凤非离说,他心中最深沉、最甜蜜也最苦涩的这段感情,除了自己静夜独尝外,便只有凤非离,还可以给他看上一眼。
“但是对柳儿而言,无论是哪一种爱,只要是你给的,他都会觉得幸福。”
“不!不是这样!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柳儿死了,什么爱他都感受不到了,他那么美,那么好,他应该活在世上接受我的爱,而不是埋在地下让我怀念。无论多深沉的怀念也配不上他,对不起他……”宫棣的身子缩成一团,好象痛得无法忍耐的样子,“我的柳儿,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我就这样看着他死去,我让他在临死的痛苦中还要强忍着对我微笑,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够强,却还是要傻傻地去爱他,傻傻地被他爱……是我的爱,最终害死了他………”
凤非离紧紧抱住他,可怜的孩子,可怜的……
“没关系,以后你可以爱我,放心地爱,我足够强,强到可以保护我们两个,所以你……再也不用害怕……”轻轻地说,轻到对方听不见。从小就不停地看他受攻击,受伤害,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张开羽翼覆盖住他,以至于现在,抱得到他的人,却无法触摸到他的心。
朱宫棣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以恋人姿态出现的凤阳王,宫中也开始流传另一个版本的流言。说是大皇子为了夺得太子之位,不惜献身以求得到邺州的支持。
话当然说得难听,但以快乐至上,坚持人生如戏的凤非离一点也不在乎,心如枯槁,早已不屑俗世飞短的朱宫棣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暴跳如雷的是另一个人。
二皇子朱琛棣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几乎气得吐血,因为一时找不到大哥,他先冲到母后宫中,追问流言的由起。
“不就是因为凤阳王跟宫儿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不错,这次来京又住在他府上的缘故嘛。”皇后淡淡道,“流言而已,听听就算,是真是假何必计较?”
“什么叫是真是假不计较?”琛棣怒道,“难道有可能是真的不成?”
皇后闲闲地拨弄着琴弦,看尽宫闱诸多的奇事丑闻的她才不管话怎么说,只要有实力不亚于朝廷的凤阳一族撑腰就行,儿子是不是跟男人在一起不重要,重要的是凤非离跟那个娈童柳儿不一样,他是邺州的王。
“母后!你快说这是不是真的?皇兄他……他难道真的为了皇位……”
皇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轻轻地叹息。其实知子莫若母,她跟琛棣不一样,二十多年来一直盯着长子的一举一动,怎会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宫棣对皇位并没有执着心,这一点她早就看出,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是用自己和次子的安全在向他加压,虽然偶尔身为母亲的那部分也会心疼,但为了在宫廷中保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她不得不忍下属于女性的柔情。
母后的态度令琛棣更加着恼,他怒冲冲前去寻找罪魁祸首凤非离。
母后的态度令琛棣更加着恼,他怒冲冲前去寻找罪魁祸首凤非离。
凤非离此人琛棣见过几次,第一观感是艳丽惊人,一举一动自有风情,眼波流动间似会摄魄勾魂。
如果自己冷淡疏离的大哥真的与他有染,多半是被他勾引的。
不管怎么说,二皇子的这个判断不能说是错的。
在大皇子府的后园,朱琛棣找到了正闲逛着的凤阳王。
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二皇子,凤非离浅浅一笑:“二弟,这么急有事吗?”
琛棣大怒:“谁是你二弟!我警告你,你离我大哥远一点!”
“哦?”凤非离似笑非笑地说,“幸福的王子想起关心自己大哥了?你把我赶走谁来保护他?”
“我大哥不用别人保护!他是皇嫡长子,本就该继承皇位的,不需要别人支持!”
凤非离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就凭你这句话,当他弟弟不合格。尤其是当一个被他那样疼爱的弟弟。”
朱琛棣听不懂,只是觉得火气冒:“你不要胡搅蛮缠!我绝不会让大哥就这样被你玩弄的。”
凤非离灿如春花般展颜道:“玩弄?你让我想起了过去很快乐的日子哦。”
朱琛棣气得舌头打结,也顾不得这个人权势滔天,一拳就打过去。
凤非离轻轻松松闪开,脸上依然挂着可恶的笑容。
二皇子自诩武功不弱,没想到全力施为,竟连他衣角也没碰到,心中更加急燥,出拳愈发的狠。
闻讯赶来的朱宫棣又气又急,他倒不担心凤非离,他担心自己莽撞的宝贝弟弟。叫了两声没人理后,他干脆直接就闯了进去。
琛棣没料到大哥就这样冒出来,收势不及,只来得及减了几分力,眼看就要打在宫棣单薄的身上,凤阳王伸手将他向怀里一带,硬生生替他受了一拳。
“大哥,你没事吧?”琛棣着急地问。
“没事。”宫棣皱着眉头,“你在干什么?怎么对凤阳殿下如此无礼?快回去吧!”
“不!”二皇子执拗地说,“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大哥,你应该已经听到宫里现在传得有多难听了吧?只要你对我说,跟这个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立即就把那些乱嚼舌头的……”
“我跟他有没有关系,对你来说重要吗?”宫棣淡淡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
凤非离火上浇油地从旁搂住他,笑道:“怎么?看到大哥有了亲亲爱人吃醋吗?”
宫棣瞪了他一眼,但心知此人一旦开演,谁也拦不住,也只得由他抱着,捧起脸来啄上一口,还象示威一样,当着琛棣的面伸出舌尖拨弄耳垂。
二皇子满脸紫涨,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气得发晕,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粗暴地伸手想去把哥哥的身体抢过来。
凤非离轻巧地揽着宫棣的身子一转,闪在一边,冷笑道:“这么些年也未见你真正关心过他,何苦现在来了兴致?”
听到这淡淡的一句话,宫棣心头突然一痛,脸色白了几分,但神情未变,伸出一只手阻止住琛棣:“琛儿,大哥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明白?”琛棣激愤地大叫,“为了皇位你什么都忘了,连被男人玩弄也不在乎!不当皇帝又会怎样,我可以保护你和母后,我们三个人也可以快乐幸福的生活!何至于无耻到要当别人的男宠?”
男宠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宫棣的心。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若有一方势力较强,另一方便常常被人定义为男宠,当初的柳儿,如今的他,都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他比柳儿还不如,柳儿至少得到的是真心,而他………
凤非离修长的双眸眯了起来,柔媚的眼波霎时变得冰冷,他紧握着宫棣的肩头,将他向自己怀里带了带,对着琛棣傲然一笑:“二皇子,全天下没有谁比你大哥更高贵了,全天下也没有谁比你更没资格指责他了。我喜欢他,他是我的恋人,从今以后,我不想你用其他的字眼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否则我顾不得你是他弟弟的面子了。”
宫棣苦涩地失笑了一下。这位凤阳王还真是入戏,什么恋人也搬出来说,还不如说是演戏的搭裆更贴切呢。
琛棣一时被震住,呆了一呆,但立即恢复正常,大声道:“我才不听你的鬼话!!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真心对我大哥?”
“你相不相信于我何干?”凤非离悠然反问。
琛棣气结,哽了半天才指着宫棣道:“你看我大哥的样子,他也不相信!”
凤非离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宫棣的表情,突然之间把那张魅艳惊人的脸凑近他,亲密地问:“小宫,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真的喜欢你?”
宫棣有些不自然地将头撇开,真是功力不一样,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类的戏码,只能皱着眉小声道:“别闹了!这有什么好玩的?”
凤非离高挑入鬓的修眉轻轻一跳,面上浮现出极度失望的表情,一向挂在唇角的微笑如初雪见日般消失,眼睛深处涌起浓浓的伤痛,声音也变得轻颤而不稳:“小宫,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你为什么一直不相信我,虽然我的确爱玩,但哪一次遇到你的事,不是真心在为你着想?”
宫棣向后缩了缩,躲避着咄咄逼上来的含着水雾的凤眸。一段时间未见,这人演技越发的精纯了,瞟瞟旁边直线条的弟弟,已经被唬得目瞪口呆,若不是自己久经考验,只怕也会忍不住再次上当。
“小宫,”凤非离再次幽怨地叫,“你到底要不要相信我?”
“相信,”宫棣安抚地道,“我当然相信。”
胜利地凤阳王转身向二皇子一扬头:“小鬼,看见了?我们这样恩爱,你别来胡闹了。”
被他这样一搅,气势汹汹而来的二皇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搞得没有了立场,想再发怒也发不起来,看看大哥身影单薄,容色沉郁,也不忍再逼,只得恶狠狠地瞪了凤阳王一眼,粉没魄力地威胁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以后伤害我大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唉,”邺州的王叹息了一声,在怀中人颊上浅浅一吻,轻笑道,“你弟弟说话真没创意,又少文采,想来也写不出什么好的剧本。”
凤阳一族的族长从此后就变成了两头跑的大忙人,一方面仍是毫不客气地扩充邺州的实力(开玩笑,那是保障幸福的根本),另一方面时不时地率兵到京城做客,与大皇子出双入对行迹亲密,最后弄得大家都习惯了,好象这两人原本就是一对。
皇帝豁出一个儿子,勉强可以保凤阳本代不反,心里略定了定,但身体一直不见好。
闻烈的气质随着年纪的增长稳定了许多,为人处事也脱了年少轻狂,慢慢开始接过父亲的职责,与宫棣在朝政上的交往多了起来后,除了仍对他跟凤阳王学的换面具如翻书的行为头痛外,渐渐已有些欣赏此人处理事务的利落手法,而且发现他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阴险深沉。
朱宫棣最喜欢的消遣仍是静静坐着看满院柳丝,知道当年旧事的人离的离散的散,要么就是口紧一个字也不提,所以已少有人确切知道为什么大皇子如此钟爱柳树。
柳儿成了宫棣深藏在心里独自拥有的最幸福的记忆,只有当凤阳王来看他时,他才会拿出来与这唯一的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