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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一卷)_by:_腐乳白菜-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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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成的财产,才足以保他一条命。

  钟从德和钟来寿父子俩慢慢悠悠的穿过胡同,初秋时节,钟从德已经穿得像个馒头一样了。两人走到个黑漆旧门跟前,敲了敲发现门虚掩着,就推门进去。

  周闻正拎着个大箱子放到巴掌大的小院中央,抬头见了两人,立刻蕴出个热络的笑容。

  “呀,周先生,就走啊!”

  周闻从衣袋里掏出个钥匙,递给钟从德。“嗯,下午的车,我尽早收拾出来,省得落下什么东西。”

  “爹一早做了些点心,给您路上吃。”钟来寿捧了个小布包,送到周闻手里,包裹温温的透着股豆沙香,打开来,是七八块玫瑰豆沙饼,酥皮裹着玫瑰酱和豆沙的馅严严实实的,却挡不住香气四溢。

  “钟爹您身体不好,这怎么使得?”

  “周先生客气了,这一年不是您照应着,靠着这没头没脑的孩子,家里还不定变成啥样呢!”

  “周大哥还回来么?”钟来寿扶着爹就了处木头台子坐下来,上前扯着周闻的衣袖问。

  “恐怕是暂时不会回来了,我可能先去上海,然后会在汉口常住。我住的地方很大,钟爹的身体好了,你们倒可以坐火车找我来玩。”周闻刮了一下来寿有点微凉的鼻头,忽而又想起什么,转身从大箱子侧兜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塞给钟来寿。

  “大哥送你的,我在汉口的地址也写在里面了。”

  钟来寿接过本子,封皮是粗牛皮的,里面垫着厚纸片。打开来,雪白的纸印着暗格,整整齐齐的钉在一处,首页用潇洒的连笔写着长长一串地址,本子脊处还别着一只小巧钢笔。钟来寿看得爱不释手,“周大哥……真的送给我?”

  “当然,记好了地址,大哥等着你来找呢。”

  钟从德在后面敲了来寿一个离疙瘩。“混小子,收那么贵的东西,连句谢谢也不会说。”

  钟来寿把笔记本贴在怀里,红了脸,抓抓头。“谢谢周大哥。”

  送走了周闻,来寿扶着爹回家,钟从德忽然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

  “来寿啊……我想去一趟天津……去给你崔伯扫扫墓……”

  来寿一脸茫然。“等您身体好些了吧,我陪您一起去。”

  “身体就这样,我怕再晚些,我就真的去不成了。正好天不算太冷,冰窖也没什么事。”

  “可是……”

  “别可是了,赶明儿个你一早跑去柜上把这月租房的钱早早的给结了,顺便去郑府留个信儿,老爷和少当家的虽然现在不在北平,但咱们离开两天还是得知会人一声。”

  “爹,走那么远的路,真的没事么?”

  钟来寿写满担心的脸担在爹肩膀上,钟从德用指节轻轻敲了下他脑门。

  “臭小子,还想盼你爹出什么事?快回去收拾要带的东西。”

  下人们知道三少爷极少回家,当卢约朋气呼呼的冲进大门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往角落里退,谁也不敢上去打招呼。

  卢约理正坐在书房翻书,眼前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卢约理!你到底什么意思?”

  约理并没有因此感到吃惊或生气,仿若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他慢条斯理的合上书,喝了口咖啡,向追上带来下人们摆手示意,下人们乖乖的退出书房把门带好。

  “怎么了?”

  “为什么我三年内不能拿钱,你捣什么鬼?”

  “这是为你好,你以后自然知道。”

  “哼,我看你是想独吞卢家的财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卢约理嘴角轻轻勾着。“都知道什么,三弟不妨先说说,我再说,咱们互通一下有无。”

  “老爷!”几个下人见着卢勋,参差不齐的诺着,鞠躬让路。卢勋坐在轮椅上,腿上铺了好几层毯子,由护理推着,看样子是刚刚散步回来的样子。

  “怎么?这里这么热闹啊?”

  卢勋的病还没怎么好,说话颤颤巍巍,嘴里象是含着个热鸡蛋,几个下人一时间都没听明白,大眼瞪小眼,有反应快的猜了个大概,赶紧上前来,轻声说:“回老爷,三少爷回来了,现在在二少爷书房里。”

  卢勋一听是卢约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家里出了那么些大事,不帮把手也就算了,老爹病了当儿子的连看也不看,倒是卢约理这个外甥床前床后的忙。遗嘱刚立完,他就回来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为了财产的事,若不是卢约理执意要分他七成,这个当爹的连一半都不想给他。当下握了拳,狠命的捶轮椅的扶手,无奈手脚使不上力,钢架的轮椅连声音也没发出一点。

  “推我去推我去,我要亲自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我亲生哥哥,你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卢家的财产。是爹他老糊涂了,才让你管家里的事。”卢约朋提高了嗓门。

  卢约理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仍旧慢条斯理的反诘:“那又怎么样,遗嘱已经立了。”

  “我知道你的阴谋,你想利用三年的时间把财产转移走,到时候我就什么都没有!”

  “转移,嗯,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卢约理嘬了口咖啡,毫不在意的顺水推舟。

  “你……”卢约朋的鼻子紧促的抽搐,恨不得喷出火来。

  “你说完了?那好,我来说。”卢约理站起来,背着手逐渐逼向卢约朋。“大哥死的那天,你甩了晋子,去找过青帮姓章的。”

  卢约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得一会佯装镇定,嗓门却没压下来。“我去过青帮又怎样,是我杀了大哥又怎样?”

  卢约理的脸阴下来。“我没说你杀了大哥,果然是你……”

  “哼!大哥就是我杀的!怎样?你没有证据,就凭那小厮的一句话,就定的了我的罪么?”卢约朋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几乎是喊出来的。“卢约理!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不就是个洋人撒下的野种么?咱们东亚人的脸都让你老妈给丢光了!”

  卢约理任凭再好的修养,怒气终于也被挑起,一把抓了卢约朋的领口,狠狠的威胁道:“卢约朋!我警告你,我生父生母的事,由不得你评论!”

  卢约理换了口气,想再说些什么,忽听见门外一阵骚乱。

  拾捌:五香烧饼

  卢约理换了口气,想再说些什么,忽听见门外一阵骚乱。

  不好的预感用上心头,他松开卢约朋,冲出房门。

  尽管用尽了所学,也没能挽回什么。卢勋隔着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场气绝。

  常庆叫人拾掇出一间屋子做灵堂,又请了和尚诵经超度,做了场法事。打点秘书室写了讣文,请了些卢勋生前的朋友前来悼念。

  除了披着麻衣在灵堂里迎接悼客,卢约理就整夜整夜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拨在地上,乒乒乓乓,该碎的碎该散的散。下人们都吓坏了,二少爷是家里最有风度的人,虽然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但从来礼貌温和,也从不责难他们。见这场面,没一个敢上前的,都躲在门外。

  几日里几乎没怎么近米食,赵凤儿也担心他的身子,半夜给熬了粥,送到书房里。

  卢约理看也没看,只说了一句“拿走”。

  凤儿平时直言惯了,站在原地也不动。

  “二少爷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就吃一点……”

  “我都说过拿走!”

  卢约理一翻掌,粥碗飞出去撒了一地。滚烫的米汤溅在赵凤儿手上,豆大的泪珠立刻就掉了下来。

  约理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大声吼道:“滚!你以后不用在卢家做事了!”

  赵凤儿捂着脸跑出去,弄的声响很大,其余的下人在外面也都听到,却不知怎么安慰好。

  常庆看见顺势进了书房,把门带上。

  “约理,你心情不好我理解,但你这是干什么?”

  卢约理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常叔,约朋和青帮的人最近都活跃的厉害,我看咱们是要用到那最后一招了。”

  “你信那姓周的么?”

  卢约理揉动的手停下来,直视着常庆,缓缓说了一个字:“信!”

  常庆看了眼地上逐渐摊开黏糊糊的粥,又问:“那你何必又演这出?”

  “这丫头太单纯,我走了以后,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卢约理说:“她离卢家越远越好,你帮我照应她一下,别让她也出什么事。”

  “哦?你没打算让她跟着你?”

  卢约理摇摇头,“我一个人就可以。”

  没几天,卢家找了处风水宝地,将卢勋的尸体葬了,顺便在附近找了家饭店,请亲友吃过饭,算是结束了丧事,饭局散了,大伙各走各的,卢约朋佯称有事,常庆的车上只坐了卢约理。

  “这事过了,你好好歇一段时间吧。”常庆眼睛不离面车前的玻璃窗,一边安慰卢约理。

  没有应答,常庆往副驾驶瞄了一眼,约理别过头,咬着食指的指节,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流。常庆见了也略微吃了一惊,这些日子,卢约理一直冷着脸打理丧事,这样哭出来却是头一次。

  卢约理察觉被人发现,狼狈的擦了擦脸。

  “常叔,前面放我下车。”

  常庆看了看路。“这里?那屋子是留着关键的时候藏身用的,你要小心别暴露了。”

  卢约理笑笑:“放心,我有分寸。”

  屋子里的东西仍旧没有什么变化,裹着衣服的布包扔在床上,桌上橱柜上都蒙了层厚厚的灰,隐隐有点霉味儿。

  卢约理叹了口气,掏出手绢抹了椅子坐下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冷清的床。

  有双巴巴的眼神望过来,削瘦的体格坐在床的边缘荡着腿,柔软的头发,清脆的说话声,奶油般的香气,尽管那是个男孩,一个不过是笑起来有些傻气的男孩。

  为一个男孩动心,他不再想追究结果会如何,他现在只想上前去把他搂在怀里,索取那个麦芽糖味道的吻,一伸手,触到一屋子的空气,才发觉不过是幻影。

  好像是觉得有点累了,他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忽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从内衣袋翻出支钢笔,抽屉里找了纸,写下两个字,用镇纸压在桌上,才匆匆离去。

  葬礼过后,卢约朋象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乖乖的住在家里,也没有跟二哥发生过争执,更没再提过遗产,生意上卢约理说一,他不说二。

  上上下下对这转变都感到吃惊,只有卢约理十分平静的处理日常事务,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没两日,卢约理带着卢约朋亲自到火车站检验货物。验到下午五点钟,卢约朋突然说:“二哥,我约了爹生前的几个朋友晚上在鲁仙阁吃个饭,二哥你刚回国不久,可能还有些叔叔伯伯不认识呢,晚上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来的还真是时候。卢约理暗自揣摩着,笑了笑。

  “好啊,不早了,别怠慢了前辈们,你先到,我回家处理点事,立刻就去。”

  卢约朋也笑了笑,笑里藏着几分得意:“也好,二哥先忙,咱们不见不散。”

  卢约理坐上常庆的车时,嘴角还勾着那一抹微笑。

  “怎么?笑得那么奇怪?”

  “事情刚处理完,约朋就有动静了,正好,今晚我就走!”

  钟来寿跟着钟从德坐了火车到天津,又从天津找到个跑生意的农民,赶驴车到了当年的荒村。

  村子仍旧没有人住,草长的越发茂盛了,几处破屋的残骸也都被草淹没,穷人家的苇泥墙索性都化成了泥,长出好些车前草。

  如果说北平挨着黄土高原,气候干燥,偶尔还能遇见黄沙满天的景象。天津离北平就二百来里地,因为靠海,却是另外一副天气。天已入秋,海边的秋老虎比内陆的强很多,不过一到早晚,雾气起来也凉的很。

  钟从德的病本来就忌寒湿,入了天津界就咳的更厉害了,来寿总觉得不太对,一直劝爹别勉强,实在不行来年开了春再说。

  钟从德却不答应。“我要不行了,你就给我葬到你崔伯旁边,呵呵,倒在这儿倒省了你的事。反正,这回我一定要去。”

  钟来寿满脸不乐意,嘟着个嘴给爹翻出那件冬天才穿的碎羊皮的坎肩,一定要他裹在外套里面。

  崔福的墓其实连衣冢都不算,郑老爷子和钟从德知道消息的时候,崔福已经去了十年,尸首和宝贝没处找,身边的物什更没处可寻,只有早些年崔福曾送给钟从德的一个鸡血石的小腰坠子,成色不是很好,在宫里根本没人稀罕,钟从德却一直当宝贝带着。那年就把这腰坠埋在崔家碎尸冢的旁边,求个意思。

  这里也埋着钟来寿的亲生父母,父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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