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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英雄.天下有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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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轿子仍然没有动静。
  ——在这种情形下,里面的人依然全无动静,如果不是轿子里面根本没有人,就是里面的根本不是人。
  温火滚要比梁伤心和何难过都更急。
  他怕自己再守不下去了。
  他快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梁伤心和何难过突然有了动作。
  他们突然改变了方位。
  ——原本是一左一右,夹击轿子,而今变成一前一后,让这轿子里的人背腹受敌。
  这转变极快!
  ——到底是什么事让梁魔何怪会作出如此变换和因应来,温火滚毕竟跟轿子隔了一段距离,故尔没能感应得出来。
  然后何难过跟梁伤心一起作出了攻袭。
  何难过一挥剑,剑发出一声动人的呻吟和一闪而过的银光。
  这银光却不是直接攻入轿里。
  而是挑向一团正在街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球。
  火球飞起,飞击绿轿,“砰”的一声,撞在绿轿上,花地炸了开来,火焰马上卷燃着了轿子,前前后后连同布帘都着了火,而银光碎片,幻化万千,迸射入轿内:
  那是“冰”。
  何难过的“冰之剑”。
  也是“剑之冰”。
  他这一招是“水火夹攻”。
  他的剑气是冰寒的,但挑起的却是烈火的,他用火攻逼出轿中人,再以“冰锋”打杀!
  他全力抢功,因为他无后顾之忧:
  梁伤心一定会为他掠阵。
  绿轿已着了火,就似金色的火焰绕缠着青色的龙。
  “剑冰”已像雨雪一般打入轿内。
  轿子里的人若不及时出来,那是死定了。
  “蓬”的一声,一物自轿后飞弹了出来。
  谁都要活命。
  火在烧,剑芒杀人,轿中人终于还是沉不住气!
  何难过笑了。
  他就是要轿里的人沉不住气。
  他就是要迫出轿里的人:
  ——出洞的蛇,总比仍匿伏在洞里的蛇容易对付些!
  他就是要在轿前发动攻势,让轿中人自后冲出——因为他知道梁伤心的快而伤人心坎之剑一定在守候和等待。
  只要戚少商一掠出轿子,就死定了!
  那道影子一掠出轿后,就遇上了梁伤心的剑。
  梁伤心剑侠。
  快剑。
  剑侠侠剑快快剑剑剑剑快剑,在刹那间,那道影子至少着了十几二十剑。
  到了最后一剑,那道影子已给一剑穿心,串在剑锋上,梁伤心这时才能稍为停了一停,住了住手——他出剑之快,一旦出手,连他自己也纵控不住,二三十招后,才能勉强稍停。
  当他可作稍停的时候,那道影子菩是一个人,早已七八剑穿心,人也斩成碎片。
  可是,那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
  那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
  没有人,只有影子!?
  ——难道“影子”还会自行从轿中飞扑出来让梁伤心试剑么!?
  影子飞掠,何难过正心头一宽,乍见梁伤心快剑已刺着影子,更心里一欢之际,突然,轿子里,“格”地一声。
  然后黑光白光各一闪。
  何难过这时,突然心念一动:
  他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一个人。
  这样的轿子,这种对敌的手法,莫非轿子里的人是!?
  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去,甚至也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的心口已然一麻、一疼。
  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左右胸肋各插了两支箭,箭绷几自颤动。
  两支箭,一黑一白,箭杆上各雕“情”、“人”一字,箭簇已没入了他的胸膛里,痛入心肺,但一时间却未断气。
  到这时候,他惟有发出一声惨呼,咬牙切齿龈打颤地道:“你你是——!?”
  只听轿里的人冷冷地道:“你杀人慢,我就让你死得不痛快!”
  9.杀手的舞衣
  痛。
  看到自己胸膛给射入了两支箭的何难过,只觉得无比的惊恐,无比的难过。
  痛,而且怕。
  那两支箭的力道恰到好处,让他战斗力全消.但一时却没能使他致命。
  痛,但一时死不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箭:
  “情人箭”。
  ——这种箭矢,每一次发出来,都是一双一对,一黑一白,着则二支全命中,失则二支尽落空,就像情人一般,相傍相偎,相伴相依。
  能发这种箭的人定必是暗器高手。
  这种箭一旦发出,也极少失手。
  而这个发箭的人,几乎从来没有失过手。
  是以,何难过在这一刹间,不但觉得:痛,而且还绝了望!
  他没想到在轿里的竟是这个煞星!
  他也没想到他的剑冰焰火,非但没逼出这可怕人物,却使他一时疏于防范,反为其所趁。
  他更没想到以自己会栽在这儿,栽在这个人的手上!
  ——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送凶手到衙门!
  何难过捂着胸,以剑支地,抬头望大。
  这刹那间,他又觉得苍夭在捉弄他,神明在玩弄他。
  他很难过。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在死前的一刻,是那么辛苦,那么难过。
  他开始后悔:以前下该杀人那么多,更不该把人杀得那么慢。
  现在他只想死得快一些。
  梁伤心剑快。
  剑使得快当然有许多好处,但也有点坏处——至少有一个坏处,就是不能说停就停。
  当地发现那事物不是“活人”的时候,他己多刺了十二剑。
  十三剑一过,他发现他在轿前的同僚己然中箭。
  轿里人也开声说了话。
  这一刹间,梁伤心什么也没想。
  他不敢多想:生怕一想就减弱了斗志。
  他尤其不敢去想轿中的是什么人——一旦细想,就会怕,一旦害怕,就失去了勇气。
  试问,没有勇气又怎能使出快剑。
  剑要快,得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决心。
  所以梁伤心再也不理会,更不打话,他一剑直刺向绿轿,剑未入轿,一剑已分成四剑,四剑再衍化成十六剑,一旦刺入轿中,又变成了六十四剑,他无论如何,不管怎样。
  都决心要把轿里的人刺成个千疮百孔再说。
  他的剑快。
  他的剑就快在不暇思索上。
  ——连想也来不及想,快到比脑筋转动还快的剑法,谁能招架得了?
  他的剑招完全靠自动反应,自然反射:要是敌人看到他的剑法才还招,招架,那就输定了,也死定了。
  可是,这一次他才发到第十八剑,心中一沉,已知道自己这次是输定了。
  因为他有一个骇然的发现。
  敌人并不在轿于里!
  ——至少,轿子内并没有活人!
  他显然在第十五剑时已有了发现,第十八剑生了警觉,但要到第二十三剑时,才能勉强止住了攻势,扭转回身,要对付那个不知人在哪里(但一定已离开轿子)神出鬼没的敌人。
  可是,在他第二十一剑时,肋下已一痛。
  一物己自他左肋打入,穿右肋而出!
  也就是说,那物已穿透了他的心房,也穿过了他的身躯!
  ——他已给暗器穿心、透体而过!
  他要转身,已来不及。
  可是他的剑势,依然一发不可收拾。
  至少,是不能及时收势,
  他在第十五剑时己有了惊觉,十八剑时已下了决定,到第二十三剑便可收剑,但而今却在第二十一剑时给一利物射穿了心,他的剑招便更不能控制,收止了,反而还一剑又一剑的递了出去,到第二十六剑时他才感觉到痛楚,到第二十九剑时他的剑才开始慢了下来,到第三十五剑时他的剑招已经十分缓慢了,但他仍未能收住剑势,依然一招又一招、一剑又一剑地演练了下去。
  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力不从心,可是,他的剑仍像一场舞一样,筋疲力尽还得要旋舞下去,而且剑光还在他身前交织成一层舞衣似的:
  ——那杀手的舞衣。
  “暗器”是从“影子”那边射过来的——不知怎的,那“轿中人”已悄没声息地“闪”了出来,跟那“影子”依附在一起,就在梁伤心对轿子发动攻袭时,他也发出了暗器。
  这暗器成功地穿透了梁伤心的心。
  梁伤心的心已伤。
  梁伤心的心很痛。
  他使剑到第三十二剑时,力已尽,这方才可以止了剑,捂心,惨吼:
  “你——无情!?”
  只见一青衣青年端然跃坐在那“影子”之旁,一手捂腹,剑眉深锁,像忍耐着一种奇妙的痛楚似的,语气却十分平淡:
  “你如果不杀那三人,我便不杀你。而今你杀了人,杀人偿命,你抵命吧!”
  梁伤心不甘嘶吼道:“我们要暗杀的是戚少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关你什么事——无情,你这天杀的,我做鬼也——”
  这是梁伤心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他没讲完。
  他的疑问也没得到解决,他就猝然断了气。
  ——没有人能在心房给贯穿破裂的情况下依然能活命。
  惯伤人心的梁伤心也不能。
  他死了,无情却仍然低声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做鬼也不放过我,是不是?那等我也做鬼之后再说吧!我是捕快,你杀了人,当然就关我的事。何况,你们难道没听到雷声么?雷鸣既然通知你们要下手杀戚少商,那雷响也一样告诉了:要我在这里要你们杀人填命:你杀人快,我就让你死得快,他杀人慢我就让他死得慢。”
  他按着腹部,好像压抑着什么苦痛似的,道:
  “我一向很公正,会给人一个公道。”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梁伤心已经死了。
  但他依然在说话,而且是对着梁伤心的尸体说话——仿佛,他目睹梁伤心的人虽然已死,但灵魂还没飘走,他是对着梁伤心的魂魄在说话似的。
  可是他说的活,至少有一个人肯定是听见了。
  这是个火光熊熊的人。
  他正杀得性起。
  杀得火滚。
  “剑神”温火滚。
  10.杀手的无依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震起了一列惊雷。
  一场大雷暴,已风涌云动的迫近,笼罩大地。
  温火滚忽然发现,他只剩下了一个人:他的师弟、同僚和战友,不是已负重伤,就是已然死去,不然的话,就是完全没有如约出现。
  而今他只孤身一人。
  一人一剑,孤军作战。
  这孤绝的感觉使他生起了莫大的恐惧:却因这畏怖只能面对,不能逃避,所以反而使他有一种背水一击、战天斗地的英雄感,整个人都给一种悲壮感觉烧痛了起来。
  他的剑迎向敌人,不仅在天昏地暗之际,刺出了剑芒与剑气,还逼出了火花和火光。
  那是他的五昧真火。
  也是他的生命之焰。
  他一面与朱大块儿力战,一面还杀伤了两名“风雨楼”弟子,眼看敌人愈来愈强大,攻势越来越猛烈,他突然尖嘶一声。
  他单手举起了剑,向天。
  围攻他的人都吃了一惊,朱大块儿一举手,冲杀向他的高手、子弟只包围着他,杀气腾腾,磨拳亮刃却不敢贸然抢攻。
  只听温火滚向天嘶吼:
  “天亡我也!八雷子弟,你们人在哪儿!?龟孙子王八蛋,罗老幺,你死到哪儿去了!”
  大概温火滚曾听说关七多年前在三合楼一战,曾给天打雷劈而不死:反而指天喝问;也悉闻关木旦在多月前曾于司马温公旧邸独战群雄,忽遭天雷击来,形销影灭前依然声声问天、怨天、责天、骂天、比天、吼天的传说吧,他现在孤剑决战,以寡击众,在寂天寞地、舍死忘生之余,也难免生起这种壮志豪情来。
  ——尽管是有壮思豪志,但气势上与战神关七,当然不可同日而言。
  只听苍穹一阵雷声滚滚,再霹雳一声,电光把大地大街照得通体面透,温火滚的朝天之剑,也似吸引了一股冷电,亮闪出了点点蓝星之火,发出了嗤嗤哧哧的颤震之声,好像剑身、剑锋上迅疾的缠闪过几条细若游丝的银蛇,使这把火焰之剑正嗡动不已。
  朱大块儿站立于众人之前,他举在空中的手,没有放下来——他这只手不落下,“金风细雨楼”的弟子谁也不敢贸然攻袭:因为谁都知道这大块头是“风雨楼”和“象鼻塔”里最有担当的战将。
  朱大块儿看着天昏地暗、风飞云卷的长街,看着整个大街都包围着一个像一团战火的人,眼里已浮现同情之色:
  “投降吧。你现在还可以选择,我们不用私刑围殴,只把你交到衙门听候发落,如何?”
  温火滚笑了。
  他像燃烧一般的笑了起来。
  他这样笑的时候,十分波桀,也十分豪杰,更十分决绝。
  “你们想把我交给那号称捕快的杀手!?——有本事就先杀了我吧!”
  朱大块儿摇头、叹息。他一向骁勇善战,但他本来其实并不好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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