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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发出一声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莉蒂亚连忙呼唤女仆拿嗅盐进来。
仙度瑞拉走到父亲身旁,蹲下,将头靠在他的膝上,忍不住泪流满面。
而西露达默默的望着这一幕,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为什么她半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转眼间又要消逝了,她竟丝毫不觉得难过。
是不是,在她心中,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得到了,最终也会失去。
果然如此。
“三天后银行会来收房子,幸好我在吉伯尔还有一处房产,是仙度瑞拉的母亲生前留给她的,所以,我们还可以搬到那里去住。”
“哦,上帝!哦,上帝啊”莉蒂亚捂住自己的嘴巴,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
纳塔利摸摸仙度瑞拉的头发,将她推开,站起来低声说:“现在,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的面容疲惫而沧桑,显然已经不堪负荷。晨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这个不过四十出头的男人,双鬓已染上了青霜。
西露达搀扶着妈妈退出书房。
尼可在女仆的急救下悠悠醒转,一醒就扑入莉蒂亚怀中,抱头痛哭。
大厦将倾,所有得闻消息的仆人们都开始惶惶不安。
这个早晨,对纳塔利一家来说,实在是再糟糕没有。
西露达机械地抽纸巾给母亲和姐姐,过了一会儿,转头发现仙度瑞拉不见了。她迟疑了一下,最后放下纸巾盒,开门走出去。
花园里的月桂树下,仙度瑞拉果然正跪在她妈妈的墓前祈祷。
西露达走过去。
仙度瑞拉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她,连忙站起来。
“其实,你没必要难过吧?”西露达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嘲讽,“从此以后大家平等了。”
仙度瑞拉的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沉默。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觉得高兴。宁可大家都变成穷人,也绝对不要别人可以享福,而我却要独自受苦。”
仙度瑞拉还是沉默。
西露达突然伸手拧起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向自己,却赫然发现,仙度瑞拉在哭。
她经常看见她哭的样子。
她经常哭。
本早已不新鲜,然而,西露达说不清楚,为什么当她抬起那张脸,看见那双比水晶还要纯净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时,自己的心竟然狠狠抽悸了一下,像被谁一拳打中了心脏。
她松开手,表情变得有些迷惘:“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一点都不抱怨不幸灾乐祸不记恨呢?这种悲天悯人的表情就是善良吗?这就是真正的善良吗?”
她再次想起了父亲。
父亲有一双和仙度瑞拉一样慈悲的眼睛。
也许,这就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仙度瑞拉时,她就不喜欢她的真正原因。
她那么爱父亲,偏偏和父亲完全不相像;而一个外人,竟拥有着父亲所有的高贵美德。
真让人嫉妒,以及自卑。
“听着,仙度瑞拉。”西露达深吸口气,瞳仁仿佛凝结着一层霜,冰冷,却明亮,“其实,事情并不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如果你想挽救这一切,想帮你爸爸度过难关,还有一个最好的机会。” |
仙度瑞拉惊诧地睁大眼睛。
西露达紧盯着她,一字字地说:“只要你能成为王子的未婚妻,一切,就都解决了。”
国王想通过这场舞会为王子挑选一个未婚妻。
只要成为王子的未婚妻,父亲欠下的债务便可以得到清偿,即使皇室不肯出钱,只要银行那边愿意通融,晚几个月追讨,凭借纳塔利先生的能力,也可以起死回生。
而目前来看参加舞会的所有姑娘里,仙度瑞拉最有胜算。
她过人的美貌,良好的教养,温婉的性格,还有神鸟所能给予她的帮助西露达怎么想,都觉得尼可没有胜算。
“但是你要记住,你只剩下两个晚上的机会。因为王子在舞会结束前,还没能坠入情网的话,舞会一旦结束,他就会离开玛亚。”
仙度瑞拉显得很吃惊,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声音颤栗:“你怎么会知道”
“哦,你是说昨晚舞会上你的打扮吗?”西露达笑了笑,“你真的以为这个家中,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仙度瑞拉咬着唇,目光闪烁不定,显见犹豫到了极点。
于是西露达又说:“路我已经指出来摆在你面前了,走不走,就看你自己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转身,刚走没几步,就听仙度瑞拉在身后低声问:“为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一向声音比蚊子还轻的仙度瑞拉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我喜欢王子,纯粹是喜欢他这个人,为什么要让我变得别有居心?为什么一定要让世俗的东西玷污我心中最神圣的爱情?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眉毛轻挑,冷笑,“因为这就是现实。清醒点吧,你不可能再活在童话里了,我的灰姑娘。”
不只是仙度瑞拉,还有尼可,也许,还有她自己,她们都不可能再生活在童话里了。
童话源于未成长,源于安逸悠闲,没有挫折和磨难。
然而,那些,在这个早晨纳塔利先生公布消息的那刻起,便已荡然无存。
海上的那场风暴沉没了的不仅仅是二十艘满载珠宝香料和昂贵货物的船只。
还有她们的,童话时代。
西露达回到自己的房间。
路过楼下大厅时,莉蒂亚和尼可仍在啜泣她们不幸的经历,她瞥了她们一眼,没做停留。
然而,她心里非常清楚,妈妈这次,是真的大受打击。
对人类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遭受磨难,而是在磨难过后好不容易得到了幸福并且以为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时,磨难再度来临。
爸爸死时,母亲还能一边流泪一边振作坚强,而这一次
西露达走到床边,拿开枕头,掀起床垫,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匣子。
匣盖一开,顿时珠光宝气。
这是她这几年来的收藏所得,最昂贵、最别致的珠宝,都在里面。
匣子分为三层,直接推到第三层,一套祖母绿首饰静静的躺在黑色天鹅绒上,几乎令整个房间都随之一亮。
这是纳塔利先生从遥远而神秘的华兹大陆带回来的首饰,在那之前,她从没见过如此巧夺天功的手艺。
这套首饰分为戒指和项链。
戒指以四颗椭圆形的祖母绿为主,镶着细密的碎钻,排列成孔雀尾翼的样子,套入指中,环身几乎隐没,只让人看到四点莹绿闪烁在钻石中间,别具风情。
而项链更是让人叹为观止,鸡蛋般大小的一颗祖母绿,颜色清透纯正,纹理犹如荡漾在水中的丝纱,整个玛亚大陆都不会有第二颗。
尽管她喜欢珠宝的初衷是因为它们很值钱,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套祖母绿首饰象征的已不仅仅只是钱,它根本就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一种纯粹的关于美的艺术。
而这样的艺术,只有卖给知它懂它并狂热爱它的人,才会有天价。
祖母绿将她的肌肤和眼瞳映成了浅绿色,纤长的手指在链坠上抚摩而过,指尖有着轻微的颤抖,恍若叹息。
并不是舍不得,只不过
看来不得不去找他了啊
她将首饰放回盒子里,眼眸变得有些雾蒙蒙。
很不想有所交集的人,潜意识里觉得危险的人,给予了她的童年无数阴影的人这一次,不得不主动去找他。
西露达再深吸一口气,走到桌旁飞快的写了一封信,然后呼唤女仆进来,将信交给她,说道:“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华诺街139号,速去速回。”
她要去拜访维也撒庄园。
那个自己出生、成长,以及卑微地生存了十五年的——故乡。
回信在是两个小时后,就送到了。
包装精美的一封回函,洒金信笺,边角上用红色丝椴打了个结。拆开来,里面是行云流水般漂亮的一行字:
“谨候芳驾,扫花以待——以撒·维拉。”
于是西露达命令车夫备车。
见她这种时候了还要出门,莉蒂亚表示了惊讶,然而,当她知道她要去的是维也撒庄园时,她的脸由惊讶转为了不安。
尽管从小就更疼尼可,但是,不代表她就不爱二女儿,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
西露达从小早熟,喜怒不形于色,几乎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她所反感和厌恶的,那就是麻烦。
而维也撒庄园的以撒少爷,便是个麻烦中的麻烦。
她亲眼看着这些孩子们一起长大。
以撒是所有同龄孩子的头,出主意,做决定,男孩子们对他崇拜得死心塌地,女孩子们对他迷恋的要死要活(包括她的大女儿),只有西露达,一直就不喜欢他。
他们甚至还打过架,准确点说,是西露达唯一一次暴走,单方面咬伤了以撒,在他的右手手腕处,留下了两排永不消磨的伤痕,追问原因,两个孩子却都不肯说。
西露达为此差点被爱子心切的公爵夫人赶出庄园,最后还是以撒求情,留下了她。
自那以后,西露达足不出户,对那位少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再没几年,卡麦隆死了,而她改嫁给了纳塔利,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维也撒。
她从没想过西露达会主动回去。
回去做什么?这个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很想询问,但看着二女儿镇定自若的脸和坚毅果敢的眼神,又觉得,无论她怎么问,西露达不想说的事情就永不会回答。
对她,她从来就没有丝毫办法——没法去宠溺,也没法去管教。
“早点回来,晚上的舞会还是要参加的。”最后,莉蒂亚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西露达点头,雪白色的纺纱长裙在黑绒斗篷里荡起优雅的弧度,转身上车。
她穿的正式庄重,颜色朴素,仪态高华。
马车颠簸,缀有羽毛和珍珠的软昵帽下,黑发如海藻般流垂,戴着白色提花手套的手,紧抓着黑色的首饰匣,一如抓着她的责任,和她的希望。
午间的阳光越发明朗,将道路铺得一片光亮,道路旁,碧绿色的田野连接着天,仿佛永远没有边际。
而道路的正前方,便是名斐一时,有着玛亚最美的庄园之称的——
维也撒。
宏伟洁白的古堡耸立在辽阔的平原上,前面是大片绿色的草坪,一弯碧水如带,环绕其间,映着蓝天白云的背景,景致秀美绝伦。
有着三百年历史的维拉家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荣耀了好几代,与之相比,纳塔利虽号称玛亚巨富,但他的家,就纯粹像个用钱堆积出来的贫民窟,除了铺张奢华外,再无其他。
可维也撒不同。
它有几百年的建筑与树木,几千年的山川与河流,还有寰古以来就存在的天与地。
它美的如诗如画。
美的不染尘埃。
美的像个真正的童话。
西露达望着这熟悉的风景,眸光闪烁,分不清自己对它是究竟艳羡还是嫉恨,是向往还是厌烦。
马车逐渐驰近,美丽的如夕湖,呈现在了面前。
初夏,湖上绽放着新菏,几十泓喷泉排列成行,飞溅着细密的水花。
而邪魅绝色的少年,身穿黑色礼服,在喷泉前长身而立,微笑迎望。
他有一头茶色长发,被阳光染出华贵的黄;皮肤是浅近于白的麦色,嘴唇鲜红,而剔透的眼珠又是那么的绿,像最最昂贵的宝石,浓翠欲滴。
他拥有造物主所赐予的最美妙的色彩,站在那里,与背景融为一体,仿若画中人。
西露达的心在叹息。
小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如此猖狂骄傲,于是便认定不过是富贵之家惯溺出的又一个纨绔子弟;而今再看以撒,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身份,wωw奇Qisuu書网这样的容貌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
马车缓慢地停下,车门轻敞,指腹圆润指身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之中。
手腕上依旧系着一方丝帕,含蓄的青色,映得他的肌肤,温润如玉。
西露达的眼神起了些许变化,半响后,才将手交给他,踩着踏板下车。再仰起头时,维也撒已近在咫尺,湖边喷泉所溅起的水珠,落在脸上,丝丝的凉。
“没想到,你竟真的应我之邀而来,并且,还是这么快。”以撒的眉眼弯弯,表情相当愉悦。
西露达淡淡说:“我只是来看百折莲。”
“呵。”他轻声笑,主人风度无懈可击,“这就带你去。”
“不急。既然来了这里,请先允许我拜见女主人。”
以撒好奇,“你要见我妈?”
“不方便么?”
以撒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眼,西露达的表情沉静,看不出端倪。
“哦不,当然不,求之不得。”他将胳膊伸给她,西露达只得顺势挽住,他比她高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竟是莫名的和谐。
进得主屋,一名年过半百、身穿黑色高领长裙的妇人迎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说:“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丹佛丝太太,下午好。”西露达提裙向她行李。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