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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缜目注着这一大一小两张纯美容颜,突然想到绮儿怒意下隐忍的惆怅,道:“相公,你当真看不见范颖的模样?范颖在你眼前,当真只是一只狐狸?”
之心挠着脑袋,“范颖哦,之心看见的不是狐狸啊。”
“呃?”罗缜有些意外,“那你如何得知她是狐狸的?”
“她是狐狸没有错啊,她本来就是一只狐狸啊。”
“你是说你看见的不是狐狸,但你知道她是一只狐狸?”
“对喔,娘子好聪明。”
“你既然看见的不是狐狸,你不觉得范颖很美吗?”
“是很美哦。”
所以,相公的双眼并非看不见那独一无二的美色?“既然很美,你不想抱抱她亲亲她吗?”
“不想哦。”之心蹙了漂亮眉峰,鼓起美颊,“她又不是娘子,之心不会亲她啦。而且,她没有之心的娘子美啦,之心的娘子最美哦。”
第二十一章 与君不离9
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罗缜一行在娘家耽搁了近三月时光。
来时盛夏,返时已秋凉。
之行与缎儿的婚事算是订下,只待来年春吉之日完婚。至于绮儿……只得说一句,各有姻缘莫羡人罢。
不过,临行前,尚发生了一桩趣事,可供罗缜旅途中放松心情。
此回返程行走水路,将要登船前,玉千叶忽策马而来。送行的双亲与姐妹见罗缜安之若素,知事情无甚大妨,便先自回府。
玉千叶下马之后,对罗缜身旁的良之心注视良久,而之心,始终以两汪澄澈乌黑安然对之,不瞬不移。
“缜儿。”玉千叶开了尊口,“在本王心里,你永远是那一株傲视群芳的幽兰。错过你,会使本王一生存憾。”
罗缜秀眉淡挑,未置可否。
“得不了你的心,夺不了你的志,无疑曾使本王很是不快。但本王也知道,真若嫁给了本王,你便不再是你,你身上所有吸引本王的特质,必将不复存在,那对我与你,都必将是个折磨。所以,本王宁愿幽兰永远是幽兰,傲菊永远是傲菊。在这江边,你我的箫琴合鸣,亦将永成本王心中的绝响。”
晋王这番话,是云淡风轻后的恍然顿悟?还是喜得美人后的顺水人情?罗缜懒于推想。一个从未在心头驻扎过的人,不必多费心思。
“娘子,那个人之心讨厌他,不喜欢他!”上了船,之心忽道。
“哦?”罗缜失笑,拧一把他绷紧的脸,“为什么?”
“他那样看娘子,让之心很讨厌!”
醋相公。罗缜点了点他的颊,挑帘进了船舱。再推一道门,内舱有美人恭候。
“那位自诩情圣的王爷走了?”
“家里有娇艳美妾相候,自是迫不及待。”
“恩公娘子不是吃醋罢?”
“你不说倒也罢了,说了,似乎真有那么一点了。”
美人掩袖一笑,顿时艳光四射,“早知如此,范颖应该手下留情,不让他陷溺太深。恩公娘子,莫见怪喔。”
美人谁人?范颖是也。但范大美人在此,晋王府内的美妾又是哪个?
“你以纸剪成的那个人形当真能替你恁久?”
范颖胸有成竹,“恩公娘子,这把戏我在几百年里玩过无数次,从未失手呢。范颖这么长的岁月中,除了潜心修炼,到世间赏玩亦是常事。每看见那人间薄幸男子,范颖便想出手教训,又不想拿自己便宜了那些男人,便有了此法。一滴血,两日鲜活,待血尽,美人猝亡,百试不爽。”
“你先以真人秀色诱其心动,再以纸身滴血使其溺欢,然后纸身日渐娇弱,终至香消玉殒,在那男人用情最深时溘然而逝,这是你对世间薄幸男人的惩罚?”
“若是薄幸男人,便没有用情最深之时。只不过在美人正美尚未生厌时突然失去,就像被夺了一件珍宝,心生不舍而已。这不舍,对一个薄幸男子来说,只不过是薄惩,相比被他们所伤女子的肝肠寸断,算不得什么。”范颖吹了吹中指上已不存在的小小伤口,“而且,每一次,都需浪费本姑娘的几滴血,算起来,我也有付出啊。”
“你对世间男人皆无情如斯,唯独对六王爷,难以真正绝情,是不是?”
范颖猝愣,“恩人娘子,我对那个男人,早已无情了。不然上一世也不可能偷食了他的丹药,看着他老去死去。我当真已经不爱那人了!”
她说得恁急,不知要急于说服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罗缜莞尔,“范颖,你看得破别人的情关,却参不透自己的情事,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你的劫……”
“娘子,快来啦,不要陪范颖,陪之心啦。”门外,有人扯嗓抗议。
罗缜起身,摇头叹道:“想来,不管是人是神,皆是如此。说得了别人,说不了自己。若有一日,那个冤家负我,我定然也会几世伤心。”
“恩公不会。”
“别只为别人看姻缘,有时间,也多为自己结缘。记住,缘与孽,一线之隔。”
第二十二章 为君伤神1
“六王兄,你自玉夏国回来,便整日心事重重,似有所思,难不成当真被那场瘟疫给吓住了?”
“说得就是啊。六王兄平日是秀才不出门不晓天下事,出门便遇上那等事,难免会心有余悸嘛,可以体谅。”
两位兄弟在耳旁聒噪,杭念雁听若罔闻,心中一团乱麻,始终为那日所听到的,及梦里所出现的,纠葛难安。那些话,属真属假?那些事,是耶非耶?那个女人,当真是自己前世里未算清的一笔孽账?所以,他才会对她有着莫名的熟悉?她是……妖?是狐?
“几位皇子,国君宣几位皇子谒见。”小太监推门,行礼禀道。
几位皇子起身,瞥见几位兄弟自门前行过,“咦,那不是九皇弟和三王兄吗,连他们这些最喜清静的人都来了。公公,可是有什么大事?是边关叛乱还是有权臣图逆?”
小太监惶恐垂首,“哎呀,皇子爷,奴才哪知道,您别折煞奴才了。国君和国师正等着几位爷呢,慢了怕是奴才要吃板子了。”
七皇子讶呼:“连国师也来了?”
“国师不是闭关三年,为杭夏国祈福吗?怎提前半年就出来了?想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罢?七皇兄,猜猜什么事?”
“六皇兄最博学,不如问六皇兄罢。六皇兄,六皇兄?”
被唤者一迳听而不闻。
但两个时辰自御书房退出之后,六王爷却噤若寒蝉,手足成冰。
“臣闭关期内,夜观天象,察悉有妖气盘踞万苑城上空,必然有妖物居我杭夏皇都。为吾君与杭夏社稷安危,微臣自是不敢轻怠,宁违师训提前出关,亦要助吾君除妖伏魔,保我杭夏平安。”
“你们听到国师之言了?国师是得道高僧,所言必然不虚。万苑城内极可能有妖物伏居,你们出行皆要小心。而且,国师为除妖,必定会动用一些兵力,届时,你们务必全力协助,不得轻怠。”
皇兄和国师的话,非但未使诸皇子生惧,反大多兴奋莫名,为着国师嘴里的那只妖孽高谈阔笑。唯独六皇子,一股恐惧由心而生:国师嘴里的妖物,可是范颖?
第二十二章 为君伤神2
与主子久别重逢,一连几天,纨素围着她嘟囔抱怨,来来去去的,便是一句:“小姐,您还好回来了,再不回来,奴婢就打算携款私逃了!”
罗缜一笑,手里翻着近来的绣品,轻巧问道:“携了款,好与范范私奔过你们的日子去?”
纨素小脸顿时红如晚霞,娇嗔道:“小姐,您又戏耍奴婢!”
“不是?”罗缜讶然,“那婆婆为何跟我说,找个吉日将范程的喜事给办了?敢情范程另有所爱?”
纨素满脸羞色顿即一扫而光,双手叉腰,凶如恶煞,“他敢!”接到了主子投来的促狭眼神,又鼓了小嘴,“小姐……”
“告诉我,我离开这段时日,你与范程发生了何事,以致婆婆如此着急为你们张落?”
“哪有什么事啦……”小丫头扭身。
“没有什么事吗?”罗缜颔首,“好罢,我去问范范,那孩子眼里从来没有什么礼节规矩,嘴皮子比我家相公还要百无禁忌口无遮拦……”
“小姐,好小姐,你别问那个粗野家伙,让他一说,您当真会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纨素抱住主子,扭扭捏捏道,“就是……有一日下雨打雷的时候,我正在陪夫人说话,他忽然冲进来,抱住我不放,夫人便误会啦……”
似乎……很有趣?罗缜不由有几分遗憾没有亲眼目睹那场面。
“哎呀,小姐,您别笑嘛。”纨素又恼又羞,“那个粗野家伙什么都不懂,一打雷,他谁都不找,专找人家……不管人家打也好骂也她,不管有多少人看着,他就是不放……”
范范……真是可爱呢。虽然不及相公和宝儿。
罗缜决定给自家丫头吃个定心丸,“纨素,找个时机,我给你说一些事情。若听了那些事后,你仍认为范程是你今生认定的人,我定会成全你们。”
“好……小姐,人家没有认定他啦……”
哎,和绮儿、缎儿一样,都喜硬撑,矫情!不可爱!还是她的相公好,将一堆情话说得动人又甜蜜——
“娘子娘子,宝儿又尿了之心,宝儿好坏,娘子快来打他!”
第二十二章 为君伤神3
“臭小子,我让你炼丹,你倒炼了些什么?”范颖坐在椅上,一脚踩着地上的受气包,“不炼丹,倒是恋上了一个小丫头是不是?”
范程四肢匍地,才想扭头辩驳,又被狠拍下去,“……你先放开我!”
“不放又如何?”
“很难看耶!”
范颖得意一笑,“要的就是你难看!”
“就因为我没有听你话炼丹,你一回来便欺负我?你讲不讲理,放开我啦!”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不欺负你你长不大,不欺负你我很不快活!”
“喂,你……”
“臭小子,把头乖乖低着!”范颖又利落地甩了一巴掌,“你还说我处处留情,想不到你也有春心泛滥的时候。你不是总说女人刁钻又麻烦,恶毒又无聊,绝不近女人一尺之内吗?对你亲姐姐我恶声恶气,从来没有好脸色,倒是说说,你对那只丸丸是怎样一副恶心嘴脸?”
“哼。”虽居劣势,范程仍是反唇相讥,“你在吃醋!”
“什么?”
“我对你没有好脸,对别的女人却很温柔,你嫉妒,你吃醋了是不是?”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中你痛处了?哈哈!”
“臭小子……”
六王爷杭念雁踏进铺子后面的小院门扉,就见那个乱了自己心思一连多日的丑女人正将一个男人踏在脚底的悚目景面。“丑女人,你……你好好好过分!”身为女子,怎敢如此对待男子?
这女人,长了一张不够贤淑不够妇德的脸还不够,竟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她还要惊世骇俗到什么地步?“丑女人,容貌丑陋上天所赐,人力弗逮,所以你貌丑无可厚非,若是心地刁钻、行为乖张,便是咎由自取,不可救药!”
范家姐弟微惊:这人进来时,他们为何毫无所觉?
“丑女人,还不收敛行为,反省自身!”
这迂腐论调,范颖懒得听,这个人,她也不喜见,是以翩然玉立,准备闪开了去。而一个鲤鱼打挺由地下翻身而起的范程见他更无好气,“你是哪只笨鸟,也不通报一声就跑进来,懂不懂规矩?识不识礼仪?”
“本王乃良少夫人的……弟子,又是此间绣坊的画师,自然可以自由出入,你又是谁?”那女人真是轻浮,在玉夏国与晋王眉来眼去,回了此地还与一个年轻哥儿纠缠,真是……“你去哪里?”这女人不是最爱气他讥他的吗?怎一见他来,一字未吐,就要走?
范颖淡睨这突然挡在身前的男人,“你有事?”
“……有事!”
“何事?”
“……本王来了,你尚未见礼!”
范颖从善如流,施以万福:“民女失礼,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计俗礼,民女告退。”
“你……”一股闷气自胸腔泛起:这女人总是如此,若不是她先来招惹他,他何必何必……杭念雁愈想愈恼,见她又径自踅足,“你站住!”
这人当他是谁?范颖脚下生风,走得愈急。被人忽略的杭念雁一恼成怒,大步去拦。范程看着生气,伸臂去抓这个害得自己姐姐几百年不得安生的罪魁祸首,但指尖才沾这厮衣衫,一股剧痛如水流,顺指蹿进臂膀。猝不及防之下,他痛叫一声,跌了出去。
“范程?”范颖大惊,疾身掠来将他扶起,“怎么了?”
范程悚瞪杭念雁,“你身上带了什么?”
杭念雁恍然悟道:“原来你和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