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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走了。」
「嗯。」海珊瑚倚着红色亭柱,怔怔地目送火影离去。
她的处境似乎愈来愈艰难了。
她一直以为,只要瞒住所有人,让他们以为她是真公主,她就能安享荣华富贵,过那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没想到,原来并非身为公主就能高枕无忧。
不论她是真公主或假公主,未来都是一片混沌未明,周遭都藏着无形杀机。为保自己平安,她只能时时谨慎,步步为营。
看来这宫里有人意欲对她不利,她需要找个人来保护她。
她凝眉细想,片刻,脑海闪过一个熟悉的脸孔。
是了,就是他……
是日,海珊瑚假借玩乐之名,在凤凰宫外的雪地上堆了个大大的雪人,还帮雪人数上宝蓝色暖帽。
近来经常在凤凰宫外徘徊的海浪见到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从前和他约定好的暗号,于是假扮侍卫混进了宫里,密切注意海珊瑚的行动。到了夜里,她果然摒退
了贴身服侍的宫女,孤身来到庭园里那座红色凉亭。
「珊瑚,…终于肯认我了吗?」海浪确定四下无人后,轻巧地从屋檐跃下,欣喜若狂地迎向她。
「大哥。」海珊瑚淡淡唤了一声。
听闻这声睽违已久的叫唤,海浪更激动了,情不自禁地倾过身,意欲握她柔荑。
她不着痕迹地避过,收拢衣袖,端庄地在石椅上坐下。
对她冷淡的态度,海浪像是早已习惯了,微微苦笑,也在她对面坐下。
「珊瑚,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之前不肯认我?」一落坐,他便迫不及待地问。
「我不是不肯认你,而是失去了记忆,过去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自然也包括你。」海珊瑚娓娓说道。
「…失忆?」海浪惊愕,从未听过如此离奇之事。「怎会这样?」
「我在昏迷以前,跌落了溪涧,俊脑勺给撞伤了。紫姑娘说,约莫是我脑子撞伤的缘故,所以才会暂时失去记忆。」
「紫姑娘?」
「是一个女大夫。那时是火影发现我,把我给救回去的,紫姑娘当时就跟他及花信在一起,她治好了我的风寒,救了我一命。」
「…怎会跌落溪涧的?」海浪追问。
「是一时不小心。」海珊瑚咬着唇,眸底交错复杂暗影,「那日我……心神太过激动,慌不择路,踏空了步履。」
「慌不择路?」
「别再问了,我不想再忆起那时候的事。」她冷漠地阻止他继续追问。
见她脸色苍白,海浪顿时明白当时的回忆对她而言太过残酷,任谁杀了人都不会好受的。他懊恼自己竟勾起了她的痛苦回忆。「对不起,珊瑚,我不该多问的。」他沙哑地道歉。
「没关系。」海珊瑚冷静地说道,「我只是想请你替我向义父解释,我不是故意个与他联系的。之前花信和火影都把我当成云霓,所以我也如此相信,一直到这两天,我才逐渐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
「我明白了…放心吧,义父若是知晓真相,一定也不会怪…的。」海浪柔声安慰她。
「多谢大哥。」海珊瑚菱唇一勾,自嘲似的微笑。
海浪怔望着她冰霜似的表情,「…这些日子以来都过得好吗?入了宫以后,习不习惯?」
「我很好。」她点头,「只是时时担心风劲会认出我不是云霓。若不是花信和火影事先替我恶补,恐怕我第一天便会露出破绽。」
「嗯,要瞒过主君的确不容易。」海浪同意,「坦白说,他之前的确有点怀疑,还让我去调查云霓遇刺后的行踪。」
「什么?」她一惊,嗓音发颤,「他真的要你去查?」
「…别担心。」海浪赶忙安慰她,「我替…掩护过去了。我告诉他查不到什么,他也信了。」
「是吗?」他真的信了?海珊瑚心神不定。那么莫测高深的一个人,要真起了疑心,会那么轻易抛开吗?
「…别慌,我会替…看着主君,若是他发现了什么,意欲对…不利,我也一定会保护。」
「大哥真的会……保护我?」妙目凝定他,清澄如水,娇柔似花。
教心上人这么一瞧,海浪心一突,热血直冲上脑,「当然会!任何人想伤…,都得先过我这一关。」他豪迈地许诺,
「既然这样,大哥可以先帮我查查雪祭那日,是谁在圣酒里下毒吗?」
「啊,原来…也知晓此事了。」海浪笑道,「说来这也是乌龙一场,风城那些长老们,不晓得义父派…来顶替公主,自作主张想下毒谋害她,好逼主君尽早举事,这事让义父知道了,狠狠训了他们一顿。唉,…不晓得,那日我听闻他们可能错杀了…,骇得连夜赶回王宫,差点去掉一条命。」
「原来如此。」知晓原来是风氏长老们弄错了对象,下错了毒,海珊瑚松了一口气。「我竟然还怀疑是他下的毒,我真傻。」她喃喃低语,朦胧地微笑。
「他?谁?」海浪疑惑地看着她忽然温柔的眼神,以及唇畔那抹恍似轻烟的笑意,他还是初次见到她这般表情。「…怀疑谁?主君吗?」
加此说来,这谜样的表情也是为他展露的…?她喜欢上了风劲?
嫉妒的小虫无情地啃噬海浪的心窝,他咬住牙,强忍那一阵阵绞疼,「珊瑚,…不是………该不会………--」满腔疑问梗在喉头,就是问不出口。
海珊瑚挑眉,「我怎样?」
「…莫不是……喜欢上风劲了吧?」他好不容易挤出话来。
她没应答,静静瞧着他,
这平淡的眼神惹得他更心慌。她为何不否认?
「…、…忘了吗?义父派我们进宫,是为了监视风劲啊!虽说人家推他为主君,吩他有朝一日成为千樱的国君,但我们俩真正效忠的对象是义父啊,不是他!…怎能喜欢上他?…--」
「我没喜欢他。」海珊瑚扬声道,清淡的声嗓一下子便化去海浪满腔焦躁。
他住口,傻看着她。
「你那么怕我喜欢他吗?大哥。」她柔声问,唇畔的微笑若有似无,说不出的诱人。
海浪的心跳霎时如脱了缰的野马,急遽狂奔。
海珊瑚彷佛也十分明白自己对他的影响力,羽睫轻颤,风情款款。她盈盈起身,「我得走了。」
「这么快?」他语气万分不舍。
「嗯,再不回去,我怕那些宫女会起疑。」
「那…要小心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马上来。」海浪殷殷叮嘱,好似大哥关切着自己的小妹。
饶是海珊瑚对他无情,此刻也不禁心弦一动,真正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了,多谢大哥关心。」
原来她是海浪的义妹。
流风宫里,风劲听罢了宫女春华的密报,陷入深思。
她不是云霓,是父亲认来的义女,海浪的义妹--海珊瑚。看来他之前的怀疑果然没错。
风劲收拢眉宇,拿茶碗盖拂去茶面几根茶梗,跟着浅啜一口,又思量了半晌,才重新望向春华。
「…确定我父亲派她进宫里顶替云霓,是为了监视我?」
「是。」春华颔旨,「我听海浪是这么说的。」
看来父亲果然不太信任他啊。风劲讥诮地想。
「我知道了。难为…了,春华,要不是…替我盯着公主的行动,我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能为摄政王效劳,是春华的荣幸。」春华低眉敛眸,毕恭毕敬地打官腔。
真的只是单纯想为他效劳吗?
风劲微微一笑,「不过我很好奇,…为何会主动告知我此事?」
「嗄?」春华讶异扬眸。
他搁下茶碗,好整以暇地说道:「…一向喜欢海浪,照理说不该出卖他。」
舂华一震,面色顿时苍白,显是没料到他竟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她嗫嚅片刻,终于一咬牙,豁出去了。「我讨厌他。」
「哦?」风劲扬眉,兴味十是地注视她嗔怒的容颜,「因为他喜欢上了他的义妹吗?」
舂华又是一震,身子轻颤,咬唇不语。
见她如此反应,风劲便知自己猜中了,摇头暗叹,轻声吟道:「情深咎由取,恨己不怨君。」
春华默然,许久,才哑着嗓音道:「摄政王的意思是,我不该怪他?」
「情爱这事很难说的,…钟情于他,他未必喜欢。」他淡道。
她不服气,尖声喊道:「可是我喜欢他好多年了!」
「那又如何?」俊眉斜挑,「…既钟情于他,就真心待他,又何必强求他还…真心?」
春华惘然,怔问道:「您这是在开导我吗?还是在替海浪找借口?」
「我何必开导谁,又替谁找借口?你们之间爱恨纠葛,与我何干?」他冷冷一笑,眼底掠过一丝黯芒,像似自嘲。「下去吧!继续替我好好盯着那位假公主,千万别让她知晓我已经发现她的真实身分了。」
「是。」
春华退下后,有好片刻,风劲只是沉思地望着茶碗里轻飘飘浮起的茶梗,他想起口前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找着那位替先后接生的医女,经过他一番威胁利诱后,那医女终于吐露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原来当年王后生下的,的确是一对双胞胎,只是其中一位教先王给送入民间,交给别人扶养了。
这就是海珊瑚的身世吧?她虽然不是云霓,却也的确是千樱的王女,只是从小就流落民间,无福享受身为公主的尊荣娇宠,想来也受了不少苦。
所以,她的微笑才总是藏着几许沧桑;所以,偶尔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神会那般迷离;所以,只要他稍稍对她表示一些关怀,她便感动得如获至宝。
他从不觉得自己待人好,也从不曾有人说他体贴,唯有她--
那宛如水晶剪成的瞳神,彷佛总能映透他内心最深处,看得他狼狈不堪。
她令他心动,更心痛。
风劲陡地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收束神志。他不能再想了,比起耽溺于对珊瑚的异样情愫,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他必须寻回云霓。
珊瑚既能假扮云霓入宫,就表示云霓确实遭遇了不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能任由她流落在外。
她毕竟……也是他的表妹啊!
风劲站起身,傅唤两名年轻武士。
这两各武士是他最近从民间特别挑选来的,身家清白,对他又极其忠心,虽然武功比起海浪尚差一大截,但至少不必担忧他们是否为父亲在他身边埋下的暗桩。
他摒退一干闲杂人等,低声交代两人一个秘密任务。
第九章
昨日今朝又明天,流年暗换川不返。
光阴飞逝,当刺骨的冷风吹得人最心寒的时候,也正表示温柔的春阳即将暖融这世间。
海珊瑚扬起头,望向窗外一株挺立的樱花树,树悄的残雪已开始抖落,露出细细的樱花苞。
舂神来了,她的翩临,恐怕会牵动千樱的命运。
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花信终于平安带回了解药,虽然大病了一场,却得到了与紫蝶在病榻上相互抚慰的机会,感情日深。
火影与水月也成亲了,婚典后不久,火影便让风劲提拔为边卫军校尉,派往临东边城,水月自然也随同夫君一同前往。
因为担心这是风劲的调虎离山之计,花信还特别来警告她,要她注意风劲最近的动静。
连他也要她监视风劲。一念及此,海珊瑚涩涩苦笑。若风劲果真举兵叛变,遂了义父的意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似乎对这王位并无太大野心。
他不像要夺王座,反倒像要为云霓守护王座。
义父说过,若是风劲不想要这王位,他会亲自除掉这儿子,拱她登基为王。
不想报复…父亲,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稳,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最爱的国家拱手送人,否则就是…亲手毁掉。」
义父曾经如是告诉她,而她也万分同意。
可现下,她忽然不确定了,毁了风劲最爱的千樱,他肯定会恨她到底吧,而她,不想令他讨厌。
只有她登基为王,使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她对他而言才有存在的愤值,才能得他看重。
要报复父亲,还是讨好风劲?她的心,摇摆不定。
她究竟该怎么做?她该告诉义父,风劲的确有些异常吗……
「…发什么呆?」一道略微严沉的声嗓陡然在她身畔扬起。
「啊。」她骇了一跳,下意识逸出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惹来了议事厅内众人的好奇,无数道目光朝坐在角落的海珊瑚看来。
她顿时尴尬不已。她在做什么?竟在旁听大臣们议政的时候走了神,甚而不端庄地喊出声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