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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提起哲珠,颉利嘴角撇笑道:“好女人并不代表着我就必须喜欢,必须心心念念。突厥的男儿有个习俗,一旦将命给了哪个女人,那他的一切……包括心,都将是那个女人的。”
真讽刺啊。在我嘲笑李世民救了一堆又一堆烂桃花的同时,其实我也救了一堆又一堆的烂桃花。
原来我一直想不透颉利为什么会变得残忍、戾气、阴沉,为什么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形下想杀入中原。
如今我知道了。
是我让那个善良的颉利变得如此的冷酷无情。
是我让那个纯真的颉利变得想只手遮天、以武力雄霸天下。
孽缘么?老天为什么安排我救颉利一命,令他这般‘以身相许’?
若时光能够倒流,我还会不会出手相救?
我想,依我的心我还是会的。那是一种不由自主就想出手相帮的‘助人为乐’,里面不含任何男女情爱啊。
“叔叔当初让我选王妃,我看了所有人的名单,唯哲珠名中有一‘珠’字,因此我才选的她。”
‘珠’,呵呵……第一次,素来引以为自豪的名字令我生起丝丝罪恶,如果历史可以重来,我希望我的名字不唤‘明珠’。念及此,我平静的看着颉利,“这对哲珠不公平。”
“我敬重她,足够了。”
敬重?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能够得到丈夫的敬重想必就十分满足了吧。“或许,她要的是你的爱而不是敬重。”
“王庭之中,哪能有爱?”
心一顿。我怔怔的看着颉利,是啊,无论是王庭还是皇宫,爱都显得极是苍白,即是奢侈品亦是灾难的起源。
依旧蹲到我面前,再度握着我的手,颉利柔声说道:“可你,就不一样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你曾经说你爱着李世民,甚至想将自己的命都给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一如你对李世民的爱,你信不信?”
眼见颉利的决然之神,我轻声说道:“一个人的心很小,小得只能住一个人。我心中已住了人,再也没人能够挤进来。”
略怔忡之后,颉利猛地明白,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大手指着雁门关的方向,“那李世民呢?你能肯定李世民的心也会很小,也会只住着你一个人吗?他以后会有三妻四妾,他的心中会挤进去许多许多的人,依你的脾性你忍受得了吗?”
我垂下清眸,不让颉利看懂我眸中的慌乱。
再度蹲到我面前,颉利抬眼看着我说道:“而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心可以只住你一人,就算我身边有再多的女人,但我只宠你一个人。”说话间,他伸手从怀中掏出牡丹玉佩,递到我面前,眼睛似水般的清澈,荡着柔情,声音低喃若春风,“如果我告诉你,在多少个我撑不下去的日子里,是这玉佩给了我信心和勇气。如果我告诉你,在多少个我求生不得的绝境里,是这玉佩给了我无尽的希望……观音婢,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宠你的机会,我们有这块玉佩不是吗?我们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呵呵……玉佩玉佩,多可笑,若今日我能够逃出生天,以后定不会将自己的东西胡乱送人。直视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下面的话将他所有的期待化为粉末,“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玉佩是李世民送给我的见面礼。你信不信?”
“你说什么?”不可置信的低喃一声,颉利呆呆的看了眼玉佩,又呆呆的看着我,似要得到证实般的问道:“这玉佩是李世民送给你的?”
我点头,解释,“为了这件事,他一直怨着我,时不时的就逼我从你这里将他送予我的东西要回来。可是……颉利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是一个失了母亲、父亲的孤儿,是一个让人心疼的人,是一个需要人鼓励的人……我心疼这个必须被人疼着的人,是以一次次我忍住了想要从你这里要回玉佩的想法。可万不想却给了你思念我的理由和借口。”
一切,都是我的错!
马车中静极,就似那暴风雨要来临前的静。
突地,伴随着颉利的一声大叫,他手中的玉佩砸到矮几的茶盅上,一声裂响,玉佩应声而碎,溅开一地的狼藉。
一地的碎片若刺般扎在我的心头,那折射的碎光令人一阵阵的发晕。我凝视着那一地的碎片,终是缓缓的蹲下,一一的拾起它们。
每拾一片,似乎就看到幼时颉利在我身边笑得开怀的样子,那个烙在我脑中的蓝天、少年、羊群、以叶为哨的美景交错重复的出现在我脑中,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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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章 雁门关12
运粮队伍在颉利的指挥下,有序的往雁门关方向行驶。
但是,在距如云、如月的汇合地还有数里的地方,颉利却命粮队停了下来。
不明白颉利为何会停下,红拂看着车窗外的士兵,轻声问道:“夫人,颉利会不会变卦?”
知道红拂担心何来,我摇头,“不会?如果他不按计划烧掉这批假军粮,若被逃回的咄吉发现定是死罪难逃。再说,兰诺伊如今身陷隋军,他不得不里应外合助兰诺伊逃离。”
“可属下觉得,颉利为了……为了夫人你……也许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也说不定。”
方才我和颉利的争吵,还有颉利掷破玉佩后狂怒而去的情景,红拂一一目睹,依她的精明。哪有不知颉利对我的心思?
蹩眉盯着外面晶莹剔透的世界,许久我才叹声说道:“软筋散都让我们服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疯狂的?”
“夫人放心,匕首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直刺那马儿,定能带着马车冲出重围。”
红拂话音方落,颉利已是跳上了马车,迳自掀帘而入,当他看到矮几上那个我小心的用罗帕包裹着的碎片时,他的嘴角抽了抽,又定定的看着。
“颉利,玉碎了,是不是代表着我们的友情也没有了。”
“不,不是。”颉利突地蹲在我面前,抓着我的手,语气中露着哽咽,直是摇头,“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摔了那玉佩,只是不想李世民的东西留在我身边。”
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扶着他在身边坐下,我轻声问道:“我呢?我是李世民的女人啊,你怎么能够留我在你身边?”
“不,那不一样。你是人,是神,是老天派来护佑我、鼓励我的仙女,怎么能够和玉佩相提并论?”
“你执意要留下我?”见颉利点头,我再度劝道:“这和夺人妻女有何不一?这是强盗行径。”
“之于突厥人而言,不论是什么方式,只要能够得到就是英雄。何况我夺的是我所爱。”见我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瞪着他,他的声音再度柔和下来,“爷爷生平最后悔的事就是痛恨自己没有留下长孙将军。如果留下了长孙将军,爷爷相信长孙将军一定会助我登上汗位。可……在临终之前,爷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咄吉一步步的夺权。所以,我不能再犯爷爷当年的错误,我要你,一定要留下你。”
原来留下我也不全是为了情爱,更希望我能够替他的大业出一份力。
见我沉思,颉利说道:“观音婢,不要想着战事一起的时候如何逃跑,你是逃不掉的。”
我考虑的是想区分清楚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到底是男女情爱还是国家大义后,再来进行疏导,而他认为……
呵呵……好在我对他一直就未生男女之爱,原来我和他是这般的没有灵犀。和李世民比起来,他差得太远。李世民几近是我肚中的蛔虫,可以看清我每一个眼神的变化。如果说原来我对李世民能够这般读懂我的心敢到害怕,如今我却相当留恋了。
瞪着颉利,我突然明白了一份真理,心顿时轻松无比,展颜一笑,我道:“这冰天雪地逃的话,只怕也是个冻死荒野的命。再说,我相信李世民会来救我的,到时候定是他接我回去。”
“战事一开,你和李世民将背道而驰,他又怎么来救你?更何况……他并不知道你在突厥。”
背道而驰,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不是在往雁门关方向行进吗?虽然心存疑虑,但我的语气显得无比的轻松,“依他的能力,如果想到找到我,天涯海角他都能够找到我。你不知道吗?我新婚遭劫,他为了寻我将整个太原翻了个个,毁了二贤庄,挑战瓦岗寨……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他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那些掳了我的人。”
“他在你心中就这般伟大?”问话间,颉利的脸部肌肉有些扭曲,见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答话,他又冷哼一声,“如果他来我突厥‘抢’你回中原,到时候我必不放过他。我要让你看看,谁才是更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英雄。”
抢?
也不知道现在真正抢人的是谁。
嘴角含笑,我充满期待的回答,“好啊,我也极想知道,龙争虎斗,到底是谁赢了谁?”
猛然间知道上当了,颉利突地笑了起来,“观音婢,你用激将法,就是希望我将你在突厥的消息传到李世民耳中,是不?你就死了这条心,有本事,他自己找。”
蹩眉看着颉利,心内微叹,我不再作声。颉利本待再言,马车外响起哲珠柔和的声音,“观音婢,我来看看你。”
哲珠因了养胎,总是静卧在粮队最后的那个最大的马车中,当然那也是颉利的马车。如今哲珠冒着风雪、冒着身子尚未痊愈的危险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见我脸上起了担心之容,颉利的嘴角荡起了笑容,掀起马车前帘,大掌伸到了哲珠的面前。
抬眼一笑,足可倾城。哲珠就那般相信的将她的手交到了颉利的手中。那眼中的柔情可以融化这冰雪的世界。
轻轻的替哲珠掸掉大氅上的雪花,颉利又细心的替哲珠将大氅解下放在一边。说了些‘辛苦你了’的话。
哲珠只是静婉一笑,回答,“为了王子,再苦也是值得的。”
不明白他们小夫妻在打什么哑迷,我小心扶着哲珠坐下,闲聊了几句,大体是问她这几天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她回答都挺好,我才放心。
直到我们话落,哲珠轻‘啊’一声,手有些颤抖的指着玉佩碎片,“这是……这是……王子,你……”
看着语无伦次的哲珠,颉利的神情很是阴冷,语气都透着刺骨的凉,“哲珠,我已命狼头军保护你们三人在‘玉峰’观看雁门关战事。那里地势虽高但风势并不大,可以很好的看清雁门关将发生的一切。当我们的号角吹响的时候,狼头军会掩护着你们撤离。待雁门关战事了结,不出一、二天,我会赶上你们。”
玉峰?
难怪颉利先前说出我和李世民是背道而驰的话,确实是南北两个极端啊。
看来,颉利猜出我和红拂有趁乱让马车失控的计划……不但禁止我踏足雁门关的寸土寸地,而且故意将哲珠加在我的马车上,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横冲直闯,否则,哲珠肚中的小孩必将不保。
他是欺我不忍哲珠受苦啊……毕竟是我拉着哲珠离开都斤山来到这战争的前线。
狠,够狠。他已然不是我认识的颉利了。只是一个为达目的甚至愿意赌上自己妻子儿女的政治家而已。如今我终于明白他对哲珠所言的那句‘辛苦你了’是什么意思了。带着鄙夷的神情,我讥讽说道:“颉利,我不认识你了。”
脸有些抽搐,颉利咬牙说道:“观音婢,不要激我,没用的。你既然拖着哲珠离开都斤山,那将哲珠送回都斤山应该不为过。”
是啊,是不为过。
见我和颉利之间的剑拔弩张之气,哲珠眼底升起丝丝担心和害怕,欲言又止。
不忍她担心伤及胎气,我拍了拍她的手,“哲珠,放心,我陪你去玉峰看雁门关战事。”
脸上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颉利跳下马车的时候回头一笑,那眼中有着太多的阴晦不明和志在必得。
玉峰。
它似一柄直入云霄的利剑,耸立在雁门关的正北方向,和雁门关遥遥相望。
玉峰之顶有一凹壁,极是避风,可以容纳数十人站在这里。我、哲珠、红拂,还有那些‘照顾’我们的狼头军如今就站在这凹壁之内,看着雁门关方向。
近处,可以清楚的看到颉利的大部人马押着军粮正缓缓的向雁门关方向移动。
远处,雄伟的雁门关像茫茫平原上的一副山水画,一衣带水的耸立在茫茫白雪之中,它的四周被一片又一片